第35章 帶她回去
杏樓
張覺來時,聞到了梅花糕的香味。
抬頭,二樓窗門正開著,他想了想,沒有立即上去。
而是走到梅花糕的攤子前,買了兩包。
杏樓糕點在衡都是一絕,唯獨沒有梅花糕。聽說是背后東家覺得這梅花糕俗氣,瞧不上,不愿在里頭擺。
但他自己不知,越是俗氣的東西越是好吃。
這天下多的是俗人。
他理了理衣襟,抬腳跨進。
熱鬧的茶樓里,人聲鼎沸。張覺的衣裳都沒沾到香氣,就有小廝來引他上樓。
二樓靜一些,四周都擺著松柏,石菖蒲……
小道幽靜,小廝瞧著腳上的路,帶著張覺在一間房前停下。
“郎君,到了。”
張覺丟了些碎銀,小廝眉開眼笑的走了。
他伸手推門,入眼是山水屏風,水墨工筆,格外精巧。屋里燃著暖香,桌上是一些清雅糕點。
瞧著一道道精致玲瓏,張覺不自覺把梅花糕攏了攏,語氣很是不爽,“我?guī)湍阕龀闪耸拢统孕┧馗恻c,阿宋,你這未免也太小氣了。”
桌上的人抬起頭,是張清秀俊麗的臉。
“張三郎,你來了。”
“等久了?”
張覺坐下,看著柳云芝,不禁想起初見時的模樣。
他們是在一年前相識的,當時風致藥局風頭正甚,張覺家的小娘子生了病,臉頰生了許多爛瘡。藥治不好,膏擦不行。
他去買了玉肌霜,也無用。
這才帶著家中小娘子親自去蹲那風致君,正巧碰見他頂著顧寒的身份得罪人。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戳穿,反倒圓了謊。
柳云芝笑言:“剛到,倒是你,今日怎么才來。”
張覺撩開衣袍,腿翹的老高。
自己為甚晚來,她難道不知道?
他溫笑的臉頓時裂開,“老子還不是為了幫你,對了,今日可叫我遇到個趣事,柳府的小娘子堵在門前等著顧寒。素日不近女色的他竟然臉色大變,急著去見。”
“柳煙兒?”
“你知她?”張覺伸手取了一塊糕點,香味雅致,入口甜而不膩。“也對,柳煙兒是這衡都美人之首,還是你風致藥局的常客,你不知才奇怪。”
他滿嘴的糕點,還不忘記裝幾塊。
柳云芝皺著眉,“你要想吃,等會打包點就是。堂堂御林軍副將,怎么同個賊盜般。”
張覺嘖了一聲,“哪有你有錢,又是風致君,還是定遠侯府的。我一月就那些俸祿,家里還有個吞金的小娘子,倒不比你。孤家寡人……”
不對,張覺邪笑。
他指著柳云芝,慢慢將臉湊近,“你倒不是孤家寡人,這背后還有個三公主。”
三公主姿色如仙,玉容嬌嫩,深受陛下喜愛。早早就有了府邸,搬出宮來。她有錢有勢,又和柳云芝交好,便背著謝欒出資了風致藥局。
這事瞞了快兩年,沒想到因為外祖的事情泄露了。
好在謝欒并未責怪自己隱瞞。
柳云芝斂了斂神色,瞥了一眼張覺,“張覺,若不是看在紫嫣的面子上,這些話我必然告訴清月公主。”
她眼神如刀,鋒利尖銳。
張覺嚇的不敢言語,他竟在小郎君身上看到了上位者的狠辣。
他快速眨了眨眼,柳云芝又換了一副神情,眼前的人已經(jīng)帶著笑意,“我說著笑笑的,你別記在心上。”
畢竟是求人,鬧僵了不好。
柳云芝:“有件事,想求你幫忙。你是御林軍,正巧是巡鹿街的,可認識這個人?”
她將素娟呈上,上頭是那個男人的小像。
謝欒書畫極好,這兩年耳濡目染,柳云芝學(xué)了七分。
光是七分,丹青所繪已栩栩如生。
張覺接過來看,“有些眼熟,好像是鹿街的混混。這些人可不能惹,他們就是蒼蠅,弄不死,只能自己惡心。你怎么招惹上這些人了?”
柳云芝將興安伯府的事一五一十說出。
張覺指尖抵著手心,一陣陣疼,他打斷柳云芝,“興安伯是你外祖父?這些人招惹了你的大舅,阿宋,我怎么覺得你的身份越發(fā)復(fù)雜神秘,瞧不透了。”
又是定遠侯府,又是興安伯府。
“況且,我記得興安伯府并沒有你這么大的孫子。”
唯一有親的,大概是柳府里那無名的長女。
“誰說我是男子?”
話音落下,張覺喉結(jié)滾動,額間冷汗,“你不怕我告訴別人?”
“既然是我求你,就得有個求人的樣子。不坦誠,你如何愿意幫我。”
張覺愣了半天,語出驚人:“你真的不是男子?”
柳云芝:……
雖覺得無語,但還是點了點頭。
張覺連珠炮似的往外蹦:“那你就是柳海長女,顧寒原先是同你定的親,難道是因為他要退婚,所以你才恨他?”
柳云芝:那倒不是。
不過這些恩怨也不必要讓張覺知道,她笑笑,隨手將杯盞晃了晃,里頭的茶水差點灑到桌上。
用帕子擦了擦,這才點頭,“是,也不是。”
張覺不明白了,“你到底要我?guī)褪裁疵Γ俊?
“我厭惡顧寒,恨不得他退婚。但你也知道,顧寒如今心悅柳煙兒,但神女無意,根本不愿嫁他。柳府也不想丟了這么個良婿,你說他們會做什么?”
做什么,張覺怎么知道。
他隨口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不成他們還想找個人替嫁?”
柳云芝沒有言語,但張覺明白了什么。
柳煙兒是柳海心愛之女,她不愿嫁,自然就會尋其他人搪塞過去。
生米煮成熟飯,顧寒再有怨氣也沒法說什么。
可他還是不明白,這柳云芝到底要他幫什么。
張覺疑惑的看著柳云芝,后者緩緩開口,“我要回柳府。”
“嫁顧寒?”
“……”
怎么可能,柳云芝翻了個白眼,“我要回去拿我該拿的,然后和顧寒退婚。”
張覺:好志氣。
“我要如何幫你?”
“我記得紫嫣是柳府出來的?”
紫嫣和張覺是青梅竹馬,但年少分開,再遇見已是云泥之別。張覺用盡心思,這才抱得美人歸。
“不要拖她下水。”張覺不同意,并警告柳云芝,“紫嫣單純,做不得骯臟事。”
柳云芝看著好友嚴峻的臉,明白他護妻心切。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張覺嘆了口氣,“不用紫嫣,我有別的法子幫你。”
三日后
柳府馬車往福山行,車里的女子嬌媚可人,偏偏梳著老氣的發(fā)髻,說話間也啰嗦了幾分。
“怎么還沒到地方?”
身后的嬤嬤輕輕的捶打她的肩頭,回話說道:“夫人,還需半刻鐘。”
出行的正是高敏,伴隨在旁的是柳煙兒。
她瞧著比別人都要急,小聲罵了句。
高敏瞥了一眼,“煙兒,靜心。”
“娘,”柳煙兒委屈的叫了一聲,隨后粘到了高敏身邊,“那婚事是父親定給柳云芝的,又不是我的,為什么要我嫁顧寒。算命的道士說了,我是天生鳳命,日后保不齊會當皇后,才不要嫁給一個武夫。”
她說完,扁著嘴生起氣來。
原本顧寒都要來退親了,沒想到只是見了她一面,就非得求娶她。
婉言拒絕,卻被那蠢蛋以為自己是欲擒故縱。
柳煙兒氣的話都說不出了。
高敏摸著自己女兒的頭顱,“放心吧,娘會幫你。這幾日,娘派人在外頭打聽著,尋個丑婦裝作是柳云芝替你嫁過去就行。”
“娘,要是顧家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傻孩子,到時候推說是那賤人打了你,故意奪了你的婚事。總之,你只管柔柔弱弱,一切都讓娘來。”
福山到,高敏牽著柳煙兒下車。
嬤嬤在側(cè),小聲說道,“夫人,就在前頭。”
“你確定那是柳云芝?”高敏躊躇不前,她倒是不怕今日來空了,就算那不是柳云芝,也可以當作柳云芝。
只是,她交握著手,不免用了些力。
細嫩的皮膚,立即出現(xiàn)了紅痕。
當年那消息傳來,她以為人已葬生火海,怕惹了興安伯府不痛快,就瞞著大家。哪知顧寒來求親,竟看上了她的女兒。
煙兒不愿,自然就要找正主。
柳海還一直不知自己的長女早已不在別莊,為了不讓他起疑心,自己就得立即找個人補上。
如今聽嬤嬤說,這有個像柳云芝的,她必然不會放過。
福山有座寺廟,供奉的是圣女娘娘。
聽說這里求姻緣最靈驗,她要趕快去求個好郎君。
后院是桃花林,此時開著一兩朵,瞧著還算好看。
她挑了一枝最多了,讓丫鬟折下。
一身粉長衫比桃花還要嬌嫩,淺黃色的百迭上繡著彩蝶,每走一步都好像要飛起來。
碧落跟在后頭,見娘子越跑越遠,擔心的提醒:“二娘子,夫人讓我們?nèi)ズ笤旱戎荒軄y走。”
圣女娘娘在桃花林深處,難得來一次,她必然要去看看。
“掃興,”柳煙兒瞪了一眼,“閉嘴,娘這會兒有事顧不上我,自然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不說,她們怎么知道。”
狠狠罵了一通,碧落也不敢說什么,只能隨著主子往里頭去。
越是里頭,日頭越淺。
冷風陣陣,柳煙兒抱著手臂,“怎么里頭這般冷。”
“娘子,要不我們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你要是怕了,你自己走。”
可碧落哪里敢,只能跟在后頭。
好不容易見著里頭有座廟,小小的只有半個身子高,簡陋的用石頭子搭起來。柳煙兒上前看,廟上寫著“圣女娘娘”。
“這也太……”
“閉嘴,不準詆毀圣女。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圣女娘娘保佑姻緣,仙澤大眾,廟宇代表不了什么。”她虔誠的跪下,“圣女娘娘若是能保我嫁個好郎君,日后定幫修筑廟宇,重塑金身體。”
碧落也跟著跪下,兩人叩首。
忽然,林中大風。
兩人急忙閉上眼,等再睜開,地上赫然出現(xiàn)一塊素絹。
“碧落,撿起來我瞧瞧。”
碧落小跑上前,撿起遞給了柳煙兒。
上頭有畫,桃李相映,溪流明,玉冠白衣的男子站橋中,上頭圓月瑩亮。
“娘子,這是什么?”
柳煙兒偷笑著將素絹藏起來,她垂著頭,嬌羞的看著圣女像。
“是姻緣。”
山腰角落,一個破爛衣裳,臉有朱紅印記的小乞丐,正坐著乞討。
嬤嬤指著她,道:“就是她。”
高敏的羅裙被風輕吹,正如芙蓉。
那小乞丐臟兮兮的,臉上無笑,蓬亂的頭發(fā)遮住了半張臉。但由著那嘴巴鼻子,高敏的心就緊了一緊。
她的手放在嬤嬤的手背,“你瞧她的臉。”
嬤嬤看去,“像是胎記。”
“不是,是朱砂紅。”她輕輕的捏緊手,朱砂紅,是宮里的毒。服用的人,臉上或是身上會有一塊印記。這些印記上還會生瘡,最后潰爛。
而這毒,她只給兩個人下了。
宋桑枝和柳云芝。
她瞧著那小乞丐,忽然輕笑一聲。
原以為那賤人的女兒死在了那場火里,沒想到,賤命這么大,竟又出現(xiàn)在這里。
正好,她這輩子踩在宋桑枝的頭上,那她女兒也要一輩子在她女兒之下。
“等會兒不要鬧大,將人帶回去。”
高敏得意的離開,卻沒有注意到身后那雙同樣精明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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