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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123章 晉江獨發(fā)


“這。”

        聽到沈漣的話,  縣令臉上浮現(xiàn)出了幾分遲疑,他覺得沈漣的想法是好的,但沈漣這行為明顯是越界了。

        那有一郡的太守,  聽從一個舉人的話,陪著他做局的。

        沈漣看縣令猶豫,繼續(xù)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大人,  在下并不是不知道禮數(shù)之人,  只是眼下這是最快找到那人的方法,根據(jù)小生這段時間對那些卷宗的調(diào)查,  可以肯定那些冤假錯案背后都有那人在背后支持。

        這其中數(shù)量之多,受害者之龐大,超出尋常人的想象,也不知道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多少人因為他的濫用職權(quán)而家破人亡。若是能早點抓到那人,也能拯救更多無辜之人。”

        說到這里,  沈漣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面前明顯有些動容的縣令,輕輕的笑了一下,繼續(xù)道:“而且,  我覺得太守應該也會支持小生的做法的,若是不支持,想必他也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下來,讓下面的人盡快辦理。”

        聽到沈漣后面那句話,  本來就有幾分動搖的縣令,  突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并且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終于,縣令下定了決心,  他抬眼看向沈漣,斬釘截鐵道:“那好,我這就給你寫個拜帖,你明日就拿著這個拜帖去找太守。”

        說完,縣令又像是不怎么放心一般,看著沈漣嘆氣道:“只不過能不能說服太守幫忙,那就得靠你自己了。”

        “小生明白,多謝縣令。”

        沈漣拿到縣令給的拜帖,順帶在他那里告了一個假,說是明日不去衙門了,這才坐上了馬車回家去。

        坐在有些搖晃的馬車里,借著不怎么明亮的燭火,沈漣將那封拜帖拿了出來,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視線,閉目養(yǎng)神起來。

        等沈漣回家的時候,周圍的人家全都休息了,連帶著門口的燭燈籠都只有稀稀拉拉的亮了幾盞。

        沈漣提著燈籠慢慢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在他打開門走進去的時候,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緊接著便看見林小九急匆匆的走了出來,似乎是要往外面走的樣子。

        在看到沈漣的瞬間,林小九的眼里頓時浮現(xiàn)出了幾分驚喜,“你回來了?”

        沈漣看著穿的厚實的林小九,再看看他手里牽著的四郎它們,不用問也知道他們是準備去接自己的。

        沈漣朝著林小九露出了一個笑容,溫聲道:“嗯,我回來了。”

        “那剛好,我本來還想著出去找你的,沒有想到你自己回來了。對了,我今天給你燉了魚湯,我今天看到有人挑著準備去集市上賣,我看著還算是新鮮,于是便買了一條回來。”

        “嗯。”

        沈漣跟著喋喋不休的林小九進門,覺得他的話在這幽深的夜里,突然生出幾分暖意來。

        “對了,我今天還給四郎他們搭了三個窩,待會兒你吃完,我?guī)闳タ纯础!?

        “好。”

        沈漣關(guān)了院子的門,將那些黑暗關(guān)在了外面,只留下面前的一室溫馨。

        在答應呂塑的第二天,林小九就看到了他推薦的人。

        那是個年約十五六的少年,身材比起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要高大一些,只是臉龐還是有些稚嫩。

        只是讓林小九覺得奇怪的是,這少年明明就是一副開朗活潑的長相,偏生表情看起來格外的苦大仇深,看起來像是有什么心結(jié)結(jié)不開一般,這讓他不由覺得有些疑惑。

        呂塑帶著人過來,眼看著林小九盯著人看,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不由得有些急了,小心來到了林小九的旁邊,朝他小聲問道:“東家,你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嗎?”

        林小九被他的話拉回了神志,他先是看了一眼著急的呂塑,再看看那沉默不語的少年,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呂塑愣了一下,隨即有些磕巴的道:“他是我遠房表弟,眼下來這里討生活,住在我家里。”

        聽到呂塑解釋的瞬間,林小九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呂塑那么積極的想要把這少年推銷出來打工,想來應該是在他的家里白吃白喝一段時間了,所以才讓呂塑這個摳門的人受不了了。

        林小九也不是愛為難人的人,在聽完呂塑的解釋之后,他便看向了面前還在等著他回話的少年,低聲詢問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會做些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不太情愿,不過還是在呂塑的瞪視之下,小聲說了一句,“我,我叫趙青,我力氣很大,我會劈柴、燒火,打掃衛(wèi)生也可以。”

        林小九想了想,看著他那張還算清秀的臉,接著問:“那你會跑堂嗎?”

        趙青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小聲道:“這個,我不怎么會。”

        呂塑一聽他這話立馬就急了,如果今天小東家不用他,他豈不是要在家里繼續(xù)白吃白喝!

        想到這里,呂塑便忍不住又瞪了瞪他,想讓他說點好話把自己留下來。

        趙青扭頭看了呂塑一眼,看著這個摳門白臉書生焦急的樣子,想到自己要是賺不來錢,肯定會被他趕出門,畢竟這書生可喜歡錢了。可是,他還要留在這里,等著替他的父母報仇。

        頓時,趙青心里也生出了幾分危機感,他抬眼看向林小九,語氣中帶著幾分懇求,“東家,我雖然不會,可是我會學,我學得很快的。”

        林小九在旁邊看著他們的互動,覺得有幾分有趣,而且這跑堂也不是什么了不得,需要什么技術(shù)的活計。因此,他倒也沒有為難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點了頭。

        “那行,等你去醫(yī)館檢查了身體,確認沒有問題之后,你就可以留下來了。但是丑話說在前面,如果你做不好的好,我也不會看在呂塑的面子上把你留下來的。”

        林小九這話,卻是讓趙青給驚了一下,他看著林小九重復了一遍,“去醫(yī)館檢查?”

        “對。”

        林小九見他也是第一次來,應該也什么都不懂,因此對他格外的包容,仔細同他解釋了一遍。

        “因為我們這里是做吃的地方,東西都要進人口的,所以這里做工的伙計,我都要求身體健康,不能帶病工作,不然怕會傳染給其他來吃飯的客人,到時候惹出麻煩是小,害了別人才是大。”

        林小九這一番言論把趙青說的一愣一愣的,他沒有想到這縣城里的一家小飯館,竟然還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

        不過很快,趙青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他看著面前年歲不大的東家,露出一副想問卻不敢問的樣子。

        林小九卻是很大度,對著這樣年歲不大就出來討生活的少年人,他也格外的寬容,于是他和善的問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問題想要問嗎?”

        趙青點了點頭,小聲道:“就是那個,去醫(yī)館看病的話,那個看病的錢,能不能不算我的,我身上實在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看著趙青小心翼翼的說著這話,明明該是九尺的身高,卻因為他的瑟縮看起來矮了兩個頭的樣子。

        林小九本來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沒有想到卻是這個,他笑了笑,看著面前少年解釋道:“對了,忘記告訴你了,這錢是記在我賬上的,不需要你們出錢。待會兒我給你開個條子,你直接拿著去醫(yī)館就好了,等你檢查完了,再從醫(yī)館大夫那里把他給你寫的條子拿回來就好了。”

        林小九店里的每一個人,他都帶他們?nèi)z查了身體。后來為了方便,也為了省錢,他干脆和那里坐館的老大夫商量要了一個折扣價,然后要了他們寫的紙條做依據(jù)。

        林小九這里有人需要檢查身體的時候,他就自己帶著紙條過去,然后再去那里自己檢查就好。

        眼下這個新人來了,林小九也是這樣做的。

        在同趙青交代清楚,林小九便去拿了紙條,然后交給了眼前的少年,在同他該到那里去找醫(yī)館之后,他便沒有再管這事了。

        半個時辰之后,趙青紅著臉,拿著從老大夫那里拿來的紙條回來了,然后將其交給了林小九。

        趙青不怎么識字,所以拿到紙條交給林小九,看著他盯著那紙條看了半天,不由有些緊張起來,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什么東西,才會讓林小九看那么久。

        呂塑在趙青過來的瞬間便跟了過來,他眼下可是最關(guān)心趙青能不能留下的人,畢竟這關(guān)系到他要不要繼續(xù)養(yǎng)一個閑人來著。

        林小九卻是在看了那紙條一會兒之后,抬眼看向趙青,有些疑惑的問道:“你身上怎么有傷?還是一些新傷?”

        面對林小九提出的疑問,趙青先是一驚,隨即吱吱嗚嗚了起來。他料到林小九會問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沒有準備好怎么回答,于是下意識的看向呂塑。

        呂塑此時也跟著緊張了起來,他在心里暗罵趙青這個不省心的,同時也對林小九覺得有幾分抱歉。

        最后,呂塑在林小九疑惑的目光中,朝他解釋道:“他啊,他這傷是家里和人打架打傷的。”

        林小九聽著他這話,卻是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他開店做生意的,什么人都會遇到,因此也很擔心遇到那種脾氣不好的伙計,怕到時候那伙計控制不住脾氣,一言不合就同客人鬧起來。

        呂塑看著林小九變了的臉色,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隨即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知曉林小九的忌諱,立馬就找補了起來。

        “不是的,小東家。趙青他不是故意和旁人打架的,他是因為家里人被人欺負,所以才會和那些人動了手。”

        呂塑雖然不清楚趙青那一身傷是那里來的,甚至他自己也不肯說那傷是那里來的,但是他看著趙青平日里的表現(xiàn),以及家里孩子對他的喜歡,他就覺得他應該不是個壞人。

        因此,呂塑也愿意幫上趙青那么一幫。

        林小九聽著他的解釋,卻也沒有立馬就相信,而是扭頭看向趙青,想要從他的嘴里聽到解釋。

        趙青聽著呂塑焦急的解釋,在聽到為家人的時候,他的拳頭就捏緊了。此時,在林小九看向他的時候,他立馬就點了頭,“對,因為他們欺辱我的家人,所以我才同他們打架的!”

        林小九看著他這幅樣子,心里的擔心越發(fā)的明顯了,擔心他到時候會不會上工的時候,也同客人們起沖突。

        不過,在眼角余光看到旁邊擔憂得不行,生怕自己不會錄用趙青的呂塑時,林小九突然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算了,若是到時候出了問題,再將他辭退也行。

        想到這里,林小九看著面前人的眼神也鄭重了幾分,語氣也有些嚴肅。

        “那行,既然是這樣,你便先在我們店里留下當跑堂。只是有些事要先說清楚,我們這里是開飯館的,不是開武館的。因此,你不能和店里的客人起沖突,如果到時候出了這種問題,我不會再繼續(xù)留你的。”

        最后,似乎為了增加可信度,林小九繼續(xù)加了一句,“不管你是誰介紹進來的,到時候我都不會姑息你的。”

        林小九這話其實是有些重了,但是一來趙青需要一個地方賺錢,二來呂塑也在旁邊虎視眈眈,三來趙青需要留在這里靜待時機,等再次為家里人報仇的機會。

        因此,在聽到林小九這樣說之后,趙青還是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小東家,我知道的,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林小九看著他誠懇的樣子,再想想還有呂塑在旁邊看著,最后還是沒有繼續(xù)為難他,讓他留了下來,在談好了工錢,再讓店里的跑堂帶他一起之后,今天的招工算是完成了。

        眼看著趙青順利留了下來,呂塑高興得握緊了拳頭,他終于減輕了一個負擔,不用擔心之后他繼續(xù)白吃白喝他的了。

        興奮之后,呂塑看著轉(zhuǎn)身離開的林小九,心里也生出了幾分感激,感激他們小東家給他們的機會。

        同時也在心里想著,他一定會好好的看著趙青,絕對不會讓趙青給林小九添麻煩的。若是趙青膽敢給他們小東家惹麻煩,他絕對會第一個把他趕出去的。

        林小九卻是沒有想那么多,在他看來剛才說的那番話也是為了震懾一下趙青,但是真要當場讓他離開,他也是做不到的。

        因此,林小九在說完了那些事,并且在趙青表示會聽話之后,他便將事情給拋到了腦后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天氣逐漸變冷還是其他的原因,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的好了,好多食材都賣得格外的快,他得盤算一下是不是要多進些食材了。

        只是偶爾空閑下來的時候,林小九會看著外面逐漸黑下來的天色,想著今天晚上沈漣能不能回來。

        畢竟沈漣昨天晚上同他說了,他今天要去太守那里一趟,指不定今天晚上回不來了。

        林小九知道自己不該耽誤沈漣的正事,可是他還是想要沈漣能早點辦完事,到時候能早點回家,他在家里等他。

        沈漣到太守府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即便是太守府外掛著燈籠,路上也依舊顯出了幾分昏暗。

        看著面前這個前世救了他一命,并且住了不少時間的地方,沈漣稍稍的遲疑了一瞬,不過很快他還是回過了神來。

        沈漣扭頭看向身后坐在馬車上的魯大,從他手里接過一個盒子,朝他叮囑道:“你在這里等我。”

        “是。”

        魯大聽著沈漣的吩咐,看著他的眼神中滿是敬畏,他這幾天跟著沈漣跑了不少的地方,眼看著他在各個在他看來頗具威嚴的地方來去自如,自然便知曉了他的厲害。

        如今看著沈漣竟然還來到了太守府,對他的厲害更是多了幾分認識,對他的態(tài)度自然也恭敬了不少。

        在看到沈漣走到太守府面前,遞交了拜帖,然后被人恭敬的請進去之后,魯大看著他的眼神也越發(fā)的敬畏了。

        沈漣將縣令寫好并且蓋了他私章的拜帖交給了守門的侍衛(wèi),很快便被恭敬的請了進去。

        在去書房的途中,沈漣竟然還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故人。

        看著從書房出來的年過四十,依舊溫婉的女人,沈漣腳下的步子稍稍停頓了一下。

        還是引著沈漣進來的侍者率先反應了過來,朝著女人的方向行了一禮,然后客氣道:“夫人。”

        沈漣這才像是回過了神來一般,朝著太守夫人行了一禮,客氣道:“夫人。”

        本朝的男女大妨雖然沒有那么嚴重,但是太守夫人看著過來的沈漣,知曉他應該是來找自家夫君談事情的,倒也沒有在這里多待,而是朝著沈漣客氣的回了一禮,然后帶著自己的丫鬟離開了。

        沈漣注意到太守夫人剛剛從書房里出來的時候,眉心是稍稍皺起來的,像是有什么發(fā)愁的事一般,而能讓太守夫人發(fā)愁的,恐怕就是她剛剛?cè)ヒ姷娜肆恕?

        想到這里,沈漣心里也多了幾分的計較,腳下的步伐也越發(fā)的沉穩(wěn)了些。

        “公子,請隨我來。”

        這些想法在沈漣心里過了一個來回,旁邊引路的人卻是先開了口。

        “好。”

        在被人請進書房之后,沈漣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厚實衣服,坐在書案前批閱著文件的太守。

        沈漣甚至還注意到,這屋子里已經(jīng)燃起了炭火,這比起眼下的季節(jié)來說,實在是太早了一些。

        借著那不甚明亮的燭火,沈漣還是能看出眼下的太守比起上次見面來要消瘦了一些,甚至臉頰也消瘦了不少。

        見有人進來,太守手里的筆也沒有停下。

        一時之間,這房間里除了太守行筆的聲音,也就只剩下了燭火燃燒的劈啪聲了。

        直到沈漣在那里站了一刻鐘的功夫,太守才停下了書寫的動作,將手里的毛筆輕輕的放在了一旁,然后抬眼看向還站在那里的沈漣,默默的審視了他一會兒。

        沈漣先是不卑不亢的同他行了一禮,緊接著便那樣默默的同他對視著。

        最后,太守突然笑了一下,那一笑讓空氣中沉默的氣氛都松懈了不少,“我倒是沒有想到,你會那么得陳縣令的信任,他竟然放了權(quán)限給你,讓你過來見我。”

        沈漣微微一躬身,語氣中滿是真誠,“承蒙縣令厚愛,這是晚生的榮幸。”

        太守看著他這不卑不亢的樣子,突然覺得他有些意思,又笑了一下。可是這一下像是不小心牽扯到了肺部,讓他一下子又咳嗽了起來。

        看著咳得撕心裂肺的太守,沈漣皺起了眉頭,有些擔憂的詢問:“大人,需要叫大夫嗎?”

        太守伸手,阻止了他的行動。

        沈漣不再多言,默默的等著太守接下來的吩咐。

        太守咳嗽了一會兒,這才回過了神來,他看著旁邊還在等著的沈漣,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傷感,“人老了,難免就會變成這樣,習慣就好。”

        “大人不老,正當壯年之時。只是眼下天冷了,大人不適應罷了。”

        聽到沈漣這樣說,太守看著他的眼神卻是多了幾分柔和,同時也有些戲謔,“我竟然不知道,你竟然也會說出這般恭維的話。”

        沈漣還想說些什么,太守卻不想繼續(xù)聽了。

        太守抬手阻止了沈漣想要繼續(xù)說的話,簡潔明了的問了出來,“你過來,想必也不是為了說這些恭維的話,你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說嗎?”

        “大人英明。”沈漣說了那么一句,隨即看向了還站在太守旁邊的侍從。

        太守斜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沈漣的意思,他抬了抬手,朝著旁邊的人道:“你們都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進來。”

        “是。”

        待房間里的人一一退了干凈,太守才重新看向了沈漣。

        沈漣也沒有兜圈子,直接了當?shù)目粗氐溃骸按笕耍尶h令查的事情,我們這里已經(jīng)有了眉目。那些事恐怕都是大人身邊的人做的,而且這個人大概率就是奎星。”

        沈漣這話一出,房間安靜了一瞬,火芯稍稍竄高了一些,發(fā)出一聲‘噼啪’的脆響。

        太守看著沈漣的眼神卻是凌厲了幾分,語氣中都帶著幾分試探,“你說這話是有證據(jù)?還是你想要因為他上次為難你,從而報復他?”

        太守縱橫官場多年,身上的氣勢自然不是常人可比,若是其他人站在這里,恐怕會被他的氣場壓制得說不出話來。

        可是眼下的人是沈漣,不說他上輩子已經(jīng)坐到了那么高的位置,面見皇上也不見得會變一下臉色,即便是眼下他只是一個舉人,他也是見過不少高官的。

        因此,在面對太守的強壓時,沈漣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顫動一下,聲音沉著而冷靜。

        “大人,小生若是沒有證據(jù),絕對不敢如此說,更不會因為私人恩怨在大人面前胡說八道。這是我收集到的一些證據(jù),雖然不能明確表明在這幕后指使的人就是奎書記,但恐怕和他的關(guān)系最大。”

        沈漣說著將手里一直拿著的盒子推到了太守面前,然后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太守剛才本來只是嚇嚇他,在聽到他這般沉著的應對之后,看著他的眼神復雜了幾分,最后還是低下了頭去看著那盒子,最后還是伸手將它打開了。

        在看完那些東西之后,太守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了幾分,神色間甚至充滿了失望和幾分不解。

        沈漣看著太守的模樣,站在那里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太守才重新抬起頭來看向沈漣,最后嘆了一口氣道:“還有其他的證據(jù)嗎?”

        沈漣搖了搖頭,誠實道:“沒有了,本來還有一條線索的,但是那人眼下找不到了。這些證據(jù)也是薛家找了多年,最近發(fā)現(xiàn)我們在追查這事了,他們才敢拿出來的。”

        太守指尖輕輕的點著那些可以被稱為證據(jù)的東西,最后緩緩的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光是憑借著這些,我沒法完全相信你。”

        沈漣聽到太守的話,唇角勾起一個隱秘的笑容,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重新抬眼看向太守時,眼里只剩下一片沉寂。

        “大人,我自然知道光憑這樣的證據(jù),完全沒有辦法讓大人相信我。因此我這次來除了將眼下事情的進度稟告給大人以外,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求大人幫忙。”

        太守抬眼看向他,眼里首次浮現(xiàn)出了幾分不解。

        沈漣這次完全將自己的笑容展現(xiàn)在了太守的面前,他朝他露出了一個篤定的笑容,然后沉聲道:“大人,為了找到這背后的人,小生斗膽讓大人陪我做個局。”

        太守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眸看著沈漣,望著他堅定的神色,突然笑了起來,語氣中帶著幾分欣賞的意味。

        “你的膽子倒是挺大,既然都敢讓我陪你設局了。既然如此,那你便說來聽聽,你想要如何設局?”

        眼看著自己的計謀成功一半了,沈漣也沒有掖著藏著,直接了當?shù)膶⒆约旱挠嫴哒f了出來。

        等沈漣從太守的書房出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后了。

        沈漣抬眼看著天空中的繁星,剛剛在屋子里生出來的煩悶心情突然好上了不少,低聲呢喃道:“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啊!”

        魯大看著旁邊站著的沈漣,有些奇怪的問道:“公子,你在說些什么呢?”

        沈漣扭頭看他,“沒什么,我們回去!”

        “是。”

        太守在沈漣走了之后,默默的在書房里坐了一會兒,盯著晃動的燭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門口傳來一個輕微的敲門聲,太守扭頭看過去,只見自家的夫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此時正站在那里擔憂的看著自己。

        “夫人,你怎么過來了?眼下這個時辰,該是你休息的時候了。”

        太守夫人那張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美貌的臉上,此時全是擔憂的神色,她走過來將手里的參湯放在太守面前,看著他憂心道:“夫君還未休息,妾身怎敢先睡。”

        太守聽到他夫人的話,那張嚴肅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個笑容來,隨即他牽起了自家夫人的手,溫聲道:“夫人若是困了,自己去睡便好,不必等我的。”

        太守夫人搖了搖頭,隨即看著太守那張蒼老的臉,眼神溫柔,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柔意,“大人,你年紀也大了,你眼下還不睡,妾身難免有些擔憂。”

        說完,像是擔心自己的話給太守造成心理負擔一般,接著解釋道:“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大人自然是老當益壯的。只是…”

        只是什么,太守夫人還沒有說出口,太守就拍了拍她的手,看著她溫聲道:“我知道,你不用寬慰我。人老了,合該服老的。”

        “大人?”太守夫人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傷感,看著他的表情中滿是疑惑。

        太守卻沒有再解釋什么,而是站了起來,扶著自家夫人一起離開了。“走!走!我們也是時候該休息了,至于其他的事,等到明天再說也可以。”

        太守夫人雖覺得有些不妥,卻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跟著太守一起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寒風一吹,太守打了一個哆嗦。

        在太守夫人擔憂的目光中,太守抬眼看向了天空,低聲呢喃道:“人老了,竟然好多人好多事都看不清了,連跟在身邊那么多年的人,如今都快要不認識了。”

        “大人?!”

        “無事,夫人,我們回房!”

        沈漣回到家的時候,周圍的巷子里已經(jīng)是一片的安靜,只能偶爾聽到幾聲犬吠。

        只是在快要到家的時候,沈漣卻發(fā)現(xiàn)往常只在家門口掛著兩個燈籠的地方,此時在沿著他們家墻的位置都掛了燈,照亮了他腳下一片回家的路。

        見狀,沈漣腳下的步伐都不由快了幾分。

        開門進了院子,守在門口的四郎它們探頭看了他一眼,敷衍的讓沈漣摸了兩下,然后陸續(xù)的回到自己的窩去了。

        沈漣發(fā)現(xiàn)這院子里,雖然沒有像外面那般掛滿了照亮的燈籠,但是在他需要去的幾個房間門口都掛上了燈籠。

        沈漣先是去廚房喝了林小九留給自己的湯,然后再去浴室收拾好了自己,最后回到了他和林小九的房間。

        沈漣進去的時候,林小九已經(jīng)睡著了,在感受到有人進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沈漣躺進了被子里,將他往自己的懷里帶了帶,溫聲說了一句,“我回來了,睡覺!”

        “嗯。”似乎是發(fā)覺進來的人是沈漣,林小九徹底的放心了,他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將自己又往沈漣的懷里塞了塞,隨即又睡了過去。

        沈漣在黑夜里看著林小九,最后尋著他唇瓣的位置,輕輕的親了一下,然后將他摟緊,跟著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沈漣就發(fā)現(xiàn)本該被自己抱著的林小九已經(jīng)不見了。

        沈漣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見外面的天空還灰蒙蒙的,看起來也不像是很晚的樣子。

        就在沈漣疑惑林小九今天為什么起了那么早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緊接著林小九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你醒了?”林小九看見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沈漣,笑著問了一句。

        沈漣應了一聲,起身準備去拿衣服穿,他今日還得去書院,起晚了可不好。

        這一伸手,沈漣發(fā)現(xiàn)他手邊的衣服不是昨天睡前準備的那套衣服,而是一套全新的,他完全不認識的料子。

        沈漣稍稍愣了一下。

        只是那么一會兒的功夫,林小九就來到了沈漣的面前,看著他呆愣的樣子笑了笑,“這衣服是昨日里送過來的,你昨天回來太晚,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想著你今天早上穿也是一樣的。”

        沈漣見不是自己拿錯衣服,而是林小九給自己準備的新衣服,當即不再多想,點了點頭,起身穿戴了起來。

        手里的衣服不是慣常穿的寬袍大袖,而是有點像是練武服般的收領、收袖、收腰、收褲腳的款式,只是比起武裝來,還要多了幾分貴氣。

        配上定制的鹿皮靴,以及穿在外面的披風,將原本有幾分書生文弱氣的沈漣,襯托得又英氣了幾分。

        林小九幫著沈漣穿完衣服,看著沈漣上身的效果,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那么多天沒有白等。”

        “嗯,謝謝你。”沈漣看著林小九眼里的驕傲,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然后親了親他。他昨天就想要這樣做了,只可惜林小九睡著了,還好早上這樣做也一樣。

        對于沈漣的親親,林小九現(xiàn)在也很習慣了。

        等到兩人分開之后,兩人的唇瓣都有些紅腫。

        林小九氣息不勻的看著沈漣,緩了兩口氣,低聲道:“不能耽擱了,你得去書院了。”

        沈漣在他紅艷艷的唇瓣上又輕輕的啄了一下,然后低聲應了一聲,“嗯。”

        林小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沈漣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十足的磁性,聽在他的耳朵里,讓他的耳朵都不自覺的紅了。

        這一紅,直到陪著沈漣吃完了早飯,然后送他離開之后才稍稍的減退了一些。

        目送著沈漣的馬車離開,林小九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轉(zhuǎn)身去準備開店的事了。

        沈漣乘坐著馬車到了書院,一下馬車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待他大步流星的走入書院之后,和他一起進去的學子們,更是控制不住的朝他的方向看了過去。

        “沈漣這身衣服去那里買的,怎么那么好看?”

        “我那里知道。”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衣服,他為什么穿起來那么好看?”

        耿響本來坐在那里看書的,在聽到身邊的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之后還有些不太高興,特別是其中的內(nèi)容全是夸沈漣的之后,他這種不高興的情緒直接到達了頂點。

        在那些人不收斂的議論聲中,耿響終于還是忍不下去了,將手里的書放了下去,發(fā)出了‘啪’的一聲,在驚住了那兩人之后,朝他們瞪了一眼,然后扭頭看向沈漣的方向。

        他耿響倒是要看看,同樣都是男的,怎得沈漣每次都能鬧出那么大的動靜。

        結(jié)果抬眼朝著沈漣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他今天穿了一身純白的衣服,毛領裹著他修長的脖子,襯托著他那張俊美的臉龐越發(fā)的白了幾分。一身裁剪干練的衣服,不僅不影響他行動,反而將他的身姿襯托得挺拔了不少,一看就是個貴氣人。

        由于天氣冷了起來,再加上這書院又不拘著眾人的穿戴,因此大家伙都往厚了穿。

        此時,在一個個灰撲撲、厚重的棉衣的襯托下,穿著白色錦衣的沈漣就像是個仙人一般。

        耿響即便是再不想承認,他也知曉這樣的沈漣格外的引人注意的,可是他還是不甘心,語氣中都充滿了嫉妒。

        “一個男的長得那么好看做什么?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該是靠才華生活才是。”

        “說的對!可惜有的人,不僅臉不好看,連才華也沒有,這可要靠什么吃飯吶?”

        突然一個聲音在耿響背后響起,嚇了耿響一跳。

        耿響扭頭看過去,卻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慕青和柴源偉,剛剛同他說話的人正是慕青。

        面對慕青那略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神,耿響的眼神有幾分躲閃。他不是怕他們,他只是覺得自己是個文明人,不該在課堂上做吵架這般有辱斯文的事。

        慕青卻是不依不饒的看著他,低聲繼續(xù)道:“怎么,耿響不是有高見嗎?怎得,我一說話,你就不吭聲了?”

        耿響眼神躲閃,小聲道:“說,說什么?”

        “自然是說,男人不能靠才華,不能靠臉,那還能靠什么吃飯了?”

        慕青這樣問著,卻是沒有等耿響想出答案來,接著便自顧自的說道:“抱歉啊!我差點忘了,像耿兄這般沒有才華,也沒有樣貌,只能靠著家里過活的人,大概是不會有其他辦法的。”

        聽出慕青是在嘲諷自己,耿響一下子就怒了,他也不管剛才想著不要惹事的事了,抬眼怒視著慕青,瞪著他道:“你,你簡直欺人太甚!”

        “我,我怎么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面對突然憤怒的耿響,慕青表情得格外的平靜,甚至還有心情朝耿響打趣道:“耿同學,我勸你還是不要沖動,不然你這打掃衛(wèi)生的懲罰,不知道要延續(xù)到什么時候去了。要是一不小心加到明年去,豈不是耽誤了耿兄的考科舉大業(yè)。”

        旁邊傳來了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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