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九問這句話時,  他們剛好踏過了院子的門檻正準備往里面走。

        只見沈漣的腳步在原地稍稍停頓了一瞬，緊接著又繼續以以往的步伐往前面走，只是牽著林小九的手又緊了幾分。

        安玲和安若還沒有回去,  此時也看不清他們的神色，只在旁邊小聲道：“老爺、夫郎，洗澡水一直備著，眼下還是熱的,  你們可以先去洗一洗,  然后再回去休息。”

        感受到沈漣拉著自己手的力道,  林小九看著沈漣的目光有些擔憂,  眼下聽著安玲的話卻還是扭過了頭去朝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多謝，你們自己回去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的。”

        安玲在慕府時也是經受過管家培訓的，知曉如果主子人沒有休息,  她們這些下人也是不能休息的。

        即便是眼下林小九讓她跟著去了店鋪里幫忙,  還說這家里的家務不需要她做，她對自己的定位依舊是伺候夫郎和老爺的下人。

        因此在聽到林小九這樣說的時候，安玲第一反應就是不可以，她怎么能先于他們去休息。

        只是她這話還沒有說出口，安玲的衣袖就被旁邊的安若扯了扯，她扭頭只見安若正在朝著自己搖頭。

        安玲雖然心直口快，卻也不是愚笨的人,  在接收到安若的暗示之后,  雖然還是覺得不太好，卻還是低頭應了一聲，“是,  夫郎，我們這就去休息。”

        “嗯，那你們好好休息。”

        說完，林小九就被沈漣拉著離開了。

        待兩人離開之后，安玲這才扭頭去看安若，一臉疑惑的問道：“安若，你剛剛怎么不讓我說話？”

        安若收回看向兩人背影的目光，輕輕的皺了皺眉頭，扭頭看向了安玲的方向，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剛剛沒有發現嗎？”

        安玲歪了歪腦袋，“發現什么？”

        安若目光中透露出了幾分擔憂及無奈，卻還是朝她解釋道：“今天的老爺不太一樣。”

        “那里不一樣了？”看起來還是那般和和氣氣，卻讓自己不太敢接近的樣子。

        安若看著無知無覺的安玲，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就是，就是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眼下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老爺和夫郎了，免得到時候遭殃的是我們。眼下平穩的日子來之不易，我們還是不要再惹事比較好。”

        安玲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情況，但是既然安若都這樣說了，那她不問就是了，左右安若又不會害自己。

        沈漣牽著林小九去了后院之后徑直去了洗浴室，此時那改良過的洗澡池里，正冒著熱氣騰騰的水霧，看起來就很暖和的樣子。

        “好了，我們洗個澡就早點休息吧！”

        沈漣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林小九聞言有幾分不自在，卻也只是點了點頭，“嗯。”

        因為天氣炎熱，兩人都穿得單薄。

        沈漣很快就脫完了自己的衣服，緊接著就來給林小九脫。

        即便是什么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眼下讓沈漣給自己脫衣服，林小九依舊覺得有幾分不自在，眼睛甚至都不敢往下看，可是他又不想對上沈漣的眼睛，于是只能扭開不看他。

        林小九正盯著不遠處的墻壁出神，耳邊突然就聽到了一聲輕笑。

        林小九抬眼看向去，一下子就對上了沈漣正看著自己的目光，那雙眼睛格外的溫柔，如波光瀲滟，一不小心就會陷在那樣的溫柔當中。

        “你笑什么？”

        沈漣幫林小九解開了最后一個束縛，牽著他的水就往浴池里去，一邊走一邊道：“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明明什么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你還是這般的害羞。”

        林小九此時正往水里浸，也不知道是被那熱水給熏的，還是因為沈漣說的話太過刺激，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沈漣在林小九之后也坐在浴池里，他進去之后直接將林小九抱到了自己面前，仔細而緩慢的給他洗著澡，神情認真得仿佛就像是在給自己最珍貴的寶貝擦灰。

        林小九剛開始還有些不自在，覺得自己都那么大的人了，還像是一個小孩一樣由著另外一個人給自己洗澡，實在是有些羞恥。

        “我，我已經那么大了，可以自己洗澡的。”

        “沒關系，我喜歡幫你洗。”沈漣覺得林小九都是他的人了，從里到外、從上到下都是他的，那自己清洗自己的寶貝，這有什么不行的？

        所以沈漣做這事時，臉上的神色既坦然又認真，甚至還帶著幾分隱隱約約的高興。

        或許是沈漣說得太過于坦然，或許是他的手法太過于溫柔，又或許是他周身那種安靜的氣氛感染了自己，林小九原本還有些不自在的精神逐漸松弛了下來，任由沈漣伺候起自己來，到了最后甚至還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直到沈漣給林小九洗完了之后將他拉到自己懷里，將自己的腦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林小九才想起來了剛剛那些沒有問完的話。

        林小九躺在沈漣的懷里，呈現一個仰面朝天的姿勢，看著被水汽氤氳著顯出幾分朦朧的屋頂，然后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沈漣的手背上，從他的指縫之間插進去，形成十字緊扣的姿勢。

        “你，你真的不難過嗎？”

        沈漣扭頭看向自己身上的林小九，盯著他被熏蒸得紅彤彤的臉頰，忍不住湊了過去在上面輕輕的咬了一口，在他吃痛出聲的時候又輕輕的舔了舔。

        “我應該難過過的，只是這種難過已經過去了，過去很久了。”久到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上輩子的沈漣雖然對他的父親沒有特別深的感情，但是那人始終是他的父親，他不和他們住在一起都是因為沈漣覺得那個家里容不下自己，他自己住更加自在一些。

        直到他自己考上了舉人去參加京城科舉之前，沈漣都沒有懷疑過他的父親對他的心思會那么歹毒，也沒有懷疑過自己母親的死亡。

        直到他經歷了那些厄運般的事，從意氣風發的學子成了需要旁人救助的可憐蟲，后來更是成了毀容的丑八怪，甚至最后靠著自己的努力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奸臣。

        若不是那次為皇上辦事徹查那個官員那些年犯過的錯事，在里面看到了沈老爺收買官員的證據，沈漣壓根就不會在所有知情人都死了的情況下，知道沈老爺那么多年之前做的局。

        在拼湊出了所有的真相之后，沈漣才終于后知后覺的將他父親的反常給聯系了起來。

        原來不是藕斷絲連有了首尾，而是早早之前就有的算計。

        彼時的沈漣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少年人，知曉這件事的時候，他心里雖然產生了幾分憤怒，隨即還是很快接受了這個實事，甚至還覺得有幾分可笑。

        沈漣當時并沒有用很長的時間，他便做好了一個局，然后讓沈老爺他們自己進入了那個局里，最后為他的母親報了仇。

        這輩子沈漣很慶幸自己覺醒得早，也很慶幸自己沒有走過上輩子的那些路，更慶幸自己遇見了這個林小九。

        只是沈漣的這些情緒并不能傳達給林小九，在林小九的認知中，林小九就是覺得沈漣難過了。

        林小九抿了抿唇瓣，扭頭看向身后抱著自己的沈漣，眼神中很是糾結的樣子。

        沈漣將自己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然后看向了抱著的林小九，對上他眼里的疑惑。

        “怎么，你是有什么話想要問我嗎？”沈漣的手在林小九的手臂上滑動著，然后橫在他的胸前，隨即又將他往自己的懷里拉了拉，讓兩人更加貼近了一些。

        縱使是待在溫熱的水中，林小九依舊能感受到身后沈漣傳過來的燙人體溫。

        林小九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隨即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朝著身后的沈漣問道：“可是我就是覺得你不開心啊！”

        沈漣原本帶著的笑意稍稍停滯了一瞬，他望著林小九的眼眸深沉，看起來格外的專注，“你覺得我不開心？”

        林小九聞言有些遲疑，不過還是格外誠實的點了點頭，然后看著他道：“嗯，雖然，雖然你還是笑著的樣子，可是你真的不開心啊！”

        沈漣看著林小九篤定又認真的看著自己，那里面全部都是自己，突然就笑了起來，最后變成了放聲大笑的樣子。

        林小九不知道沈漣為什么會突然的發笑，只是聽著他這不加掩飾的聲音，他突然有些不太高興起來，他垮著臉扭頭看向沈漣，看著他笑著俯倒在自己肩膀上。

        “你笑什么笑，這有什么可笑的，我明明是在關心你，結果你自己就笑成了這個樣子，你不要太過分了。”

        沈漣笑了一會兒突然就不笑了也不動了，只是那樣靠在了林小九的身上，靜靜的不動了。

        林小九不知道他怎么了，任由著他這樣抱著自己，片刻之后才有些不太自在的動了動自己的肩膀，然后小聲的嘟囔道：“你怎么了，你為什么突然就不動了？”

        沈漣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圍著他的手臂越來越緊，似乎是想把他嵌合進自己的身體里。

        林小九吃痛，剛想讓沈漣放開自己，結果就聽到身后的沈漣朝他問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林小九覺得沈漣這個明明是疑問句，可是聽起來怎么都像是肯定。他愣了一下，隨即堅定的道了一句，“嗯，我不會離開你的。”

        “那，你會永遠愛我嗎？”

        林小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下子就愣住了，開始有些遲疑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愛不愛沈漣。

        林小九似乎，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知道自己會和沈漣一直一直在一起，卻從未想過自己愛不愛沈漣。

        林小九許久都沒有回答，身后的沈漣卻是輕輕的咬了他一口，他吃痛的時候，突然就聽到身后傳來了沈漣有些失真的聲音。

        “沒關系，我愛你就可以了。”

        不管林小九愛不愛他，他都會一直愛著他，然后讓他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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