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回
早上,窗外的櫻花樹開得茂盛,映著春光燦爛美好。
小夫妻在用早膳,屋子里很靜,只時不時傳來幾聲憂愁的嘆息。
“唉——”
司馬貝一只手托腮,青絲斜垂,側臉清秀,另一只手中撥弄一個純金的小算盤。
越算眉心的痕跡越深。
救災徐徐進行,民房的修葺、重建,需要買材料,請人工,還有受災的百姓的安置問題,每一筆都是不小的開銷。
南文御當起甩手掌柜,把事情交給司馬貝處理,一開始司馬貝還以為弄到好差事——算賬,統籌能撈油水啊!
然事實并非她想的那般。
同時參與救災的還有京中其他的門閥世家,這種時候不單單要解決救災問題,還要搞好面子關系,堂堂平安王府若被不起眼的世家比了下去,臉面就丟大了。
偏司馬貝又是個愛財如命的。
一天天讓她撥弄算盤,算府里要花出去多少銀子,真跟拿了把刀在她身上割肉一樣疼。
水蔥似的手指撥弄算珠,司馬貝有些煩了,忍不住抱怨道:“救濟百姓自然有國庫,干嘛要你一個王爺花錢。”
還有,經手這么大筆銀兩誰曉得底下人會不會動歪心思,別銀子都被別有用心之人給貪下了,根本到不了災民手中!
南文御本在喝湯,聽見她的小聲抱怨后,慢條斯理地擦拭嘴唇,面色一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貴為王爺享受天下人的俸祿難道不該為百姓做些什么嗎?”
抬起頭,看了眼南文御,今日要上朝,他穿著一身黑紫色朝服,雙眉如劍,黑眸如炬,他這么鄭重其事司馬貝都不好意思使小性子了。
“好了好了。”司馬貝妥協道:“我照辦還不行嗎。”
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司馬貝梗著脖子:“要不要我立字據啊。”
“那倒不必。”南文御口吻平靜,“只不過,若這件事你都處理不好,以后也不必當平安王府的家了,把掌家鑰匙交還給母親。”
哈?!
辦好了不給糖就罷,辦不好還要沒收鑰匙!
沒人性!
滿臉怨懟地盯著南文御。
他整了整行頭,闊步朝外走,到門口時,吩咐小翠,“把桌子收了吧,王妃吃飽了。”
司馬貝:“……”
誰吃飽了!
還沒動筷子呢!
料理完王府事宜,司馬貝換上一身輕快的常服去城北找爺爺。
本想將爺爺也接進王府居住,可他老人家死活不同意,老王妃便在城北買了所宅子算在給司馬貝的彩禮里面。
如今,司馬爺爺坐擁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院,府中幾十名小廝丫鬟伺候,也是個不大不小的老爺了。
到了門口,寫著“司馬府”三個大字的匾額深得司馬貝歡心,上前拍了拍門,立刻有小廝從里面探頭出來,一見是她驚喜又詫異道:“王妃!”喊完,又后知后覺地行禮。
司馬貝一手拖住,“在自己家稱呼小姐便是。”
小廝乖覺地點頭稱是。
“爺爺最近怎么樣,身體好嗎?吃得香嗎?有沒有作妖啊?”
一番三連問,問得小廝汗流浹背,“老爺身體好,吃得好,就是……”
“就是什么?”隱約察覺到不對勁,司馬貝瞇了瞇眼。
“這……您還是問老爺吧。”把人送到二門上,小廝一揖,一溜煙跑沒影了。
“哎——”見小廝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司馬貝氣惱地踢了腳地上的小石子,“什么嘛!”
風風火火來到后院,司馬爺爺正坐在搖椅上在一棵大樹下納涼,那樹很高,一片大葉子上有好多小葉子,像鴿子的羽毛。
司馬貝仰起頭看樹冠,不由發問:“這是什么樹啊,葉子長得好奇怪哦。”
聽見司馬貝的聲音,爺爺的長壽眉抖了下,嗓子里發出老人家的嗚咽聲,淡道:“此樹名曰‘合歡樹’,等到了六七月還會開花呢。”
還開花啊。
“那它開出來的花一定也很奇怪吧。”司馬貝說。
“是挺奇怪的。”接著司馬貝的話說下去,爺爺似回憶起過去,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露出溫柔神色,“太子妃喜歡。”
“是嘛。”司馬貝揚起小臉望著此刻一絲花苞都沒有樹冠,幻想著合歡滿冠的樣子,“那一定很漂亮。”
“老爺!”祖孫二人正享受難得安靜時光呢,一道粗狂的中年的女聲打破寧靜,“老爺,您怎么在這兒啊。”
來人約莫三四十歲,女生男相,渾圓的腰身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司馬貝與女人對視,有那么幾息,兩人都在對方的臉上看見一句話“你特么誰啊!”
司馬爺爺摸起拐棍趁著兩個女人無暇顧及他時悄無聲息地開溜,那女人眼尖得很,司馬爺爺的手剛摸上拐棍她一瞪眼,越過司馬貝直沖過去。
“老爺,她是誰啊!”
不出意外,女人這是嬌嗔,盡管聽起來像惡虎咆哮,司馬貝打了個冷戰。
“這,這是我孫女。”爺爺牙齒打顫。
朝爺爺看了眼,老人家孱弱的身軀與女人堅實有力的臂膀形成鮮明的對比,一瞬間司馬貝很想喊一嗓子:“爺爺,你要是被威脅了就眨眨眼,我叫南文御帶著堂口兄弟們來救你!”
可她沒有。
因為女人也朝她瞪了一眼,兩撇大刀眉,虎目如炬,滿是橫肉的臉殺氣騰騰,無端令人想起打虎英雄——武松。
司馬貝膽怯地退半步,她可不姓潘啊。
聽見爺爺說這是他的孫女,女人稍遲疑一陣,試探詢問:“你是平安王妃?”
“……啊嗯。”這是司馬貝承認的最沒底氣的一次。
別人稱呼她平安王妃,司馬貝不是得色就是蕩漾全身的優越感,這個女人猛地問起來,司馬貝總有種,她要是承認了,女人就要殺了她滅口的危險感覺。
南文御應當無甚仇家吧。
“哎呦!原來是王妃大駕光臨,快快快進屋坐!”
“……”
女人忽地變了臉色,搞得司馬貝特別不適應,剛剛還像一只預備決斗的公雞,這會子又熱絡地招呼起客人。
堂屋,司馬貝坐著,女人前來沏茶。
手掌扣在茶杯口,阻擋了女人沏茶的動作,司馬貝一挑眉梢,微笑道:“請問,你是誰啊!”尾音明顯帶了些不耐煩。
女人耷下眼皮,靜靜盯著橫在杯口的柔荑,“手不拿開會燙到。”
切,
怕你!
“啊啊啊啊!你居然敢燙本宮!”從椅子上彈起來,司馬貝捧著燙熟的爪子默默掉眼淚,這女人真敢啊。
福身,女人道:“奴婢提醒過王妃了,王妃偏不聽,小孩子不嘗點苦頭是記不住教訓的。”說罷,扭著渾圓的腰身飄然遠去。
嗚嗚嗚……
氣沖沖去質問爺爺,“她是誰啊!為什么在家里!憑什么這么橫!”
又是一番三連追魂問,司馬爺爺干笑,“這是花娘,貼身伺候我的老媽子。”
老媽子!
還貼身!
“爺爺!你你你,你墮落了!”恨鐵不成鋼地搖著頭,司馬貝掐腰,氣惱道:“曾經您教育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現在呢,當了皇親國戚你就腐敗了是嗎!”
這是頂好大的帽子,司馬貝生氣的本源還是那個叫花娘的女人憑什么敢對她使橫,還在知曉她是平安王妃的前提下。
司馬爺爺閃躲著,打算逃離是非之地,“哎呦,灶上還熬著藥呢,我得去看看。”說著,拐棍在地上敲打著離開了。
人走到拱門時,司馬貝突然道:“是她么?”
爺爺微怔。
雙手背在身后,腳尖無意識地踢著地面,司馬貝垂著頭,好久才道:“您給我找得小奶奶。”
從司馬府離開,司馬貝還不想回王府,她自己個兒在街上晃悠,看見什么便買什么,不大一會兒功夫兩只手里沉甸甸的都是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唉,
爺爺有新歡了,往后她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雖然雙手沉甸甸的,可心里還是空落落。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司馬貝想不如化悲憤為食欲,去酒樓大吃特吃一頓,先安撫好五臟廟再考慮傷心的問題。
這么想著,腳下歡快地拐進胡同。
上京城,東富西貴,南賤北貧,要去品花樓尋歡作樂大吃特吃一頓,就不得不走南門大街,過元河,可巧這邊距離南門大街很遠,更巧這邊有條小路可以通達品花樓后門。
品花樓是何處?
顧名思義,品花拈柳的地方,品花樓是規格極高的風月場所,品花樓的的姑娘個頂個賽天仙,就連門口攬客的門僮都秀氣得跟年畫上蹦下來的一樣。
人美,景美,菜更美,據說品花樓里聚集了大江南北八大菜系的頂尖名廚,凡是您叫得上名字的菜,沒有后廚做不出來的。
司馬貝垂涎好久,一直沒機會去,今天權當給自己療傷,縱情的放肆一把吧,哦哈哈哈哈哈!
巷道幽長,兩側門扉緊閉,人走進去莫名地有些壓抑。
之前翻看冷案司卷宗,這一帶因為偏僻經常發生人命案子,十案有三案因證據不足放任兇手逍遙法外。
越怕什么越來什么,司馬貝戰戰兢兢地走著,拼命壓制住自己看過的那些卷宗上的文字,可它們偏偏不受控制地蹦出來。
景仁三年,無頭女尸案……
景嘉二年,紅繩殺人案……
景嘉八年,白衣女鬼案……
“……”司馬貝害怕了。
巷道又窄又深,她已經走到中段,前進不敢,后退不甘,當真進退兩難。就在司馬貝猶豫之際“嘩嘩”兩聲,似乎是有人輕功落地。
逼仄的環境,人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司馬貝身子僵硬,渾身上下上萬顆毛孔瞬間被喚醒,她清楚的感覺到,背后有腳步聲徐徐逼近。
“……”司馬貝僵直地扭動脖子,想看看是誰在背后。就算死也要當個明白鬼。
身后那人并未著急下手。
緩慢地,一寸一寸轉過身,方才空無一人的巷道,此時多了個人,他穿一身夜行衣,頭巾和蒙面掩蓋了他的身份,他靠在墻壁上,一雙眼盯著司馬貝,目光危殺,二人視線相交,黑衣人眸色一斂,舉起了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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