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里總歸是有些涼的，晚風吹過時讓人止不住的打顫。
  白天從醫院出來后，池余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打算離開，因為他的原因蔣正軍再一次被送去治療，他很自責也很難受。
  對于池余來說，沒有什么能比蔣正軍更重要。
  從池余懂事起，他的記憶里似乎只有蔣正軍對他好，小時候被送到蔣正軍那里的時候，池余總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還是要被送回去的。
  自此，池余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討好蔣正軍，他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蔣正軍晚點送他回到孤兒院。
  小池余清楚的明白自己是沒有人要的孩子，所以他也只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家，有個依靠就好。
  留在蔣正軍身邊后，池余每天很懂事，不哭，不鬧，也不挑食，有什么活他都搶著做。
  小時候的池余覺得只要自己表現的好，蔣正軍就不會拋棄自己。
  后來上小學的時候，池余因為是被收養的原因經常被班里同齡的同學欺負，孤立。每次回家的時候，池余總會遮遮掩掩的用校服蓋住身上的淤青和傷疤。
  隨著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池余的狀態也越來越不對，經常咳嗽，走路搖搖晃晃的虛弱的不成樣子。
  蔣正軍也注意到了池余的問題，于是趁著他洗澡的時候看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淤青，結痂的傷口，還有的新傷口都已經要發炎了。
  那一刻，蔣正軍滿眼心疼的抱起池余，質問道：“小余，你怎么回事？！你身上的傷哪來的？！”
  小池余不明白蔣爺爺為什么生氣，他覺得是自己給蔣爺爺添麻煩了，心里也愈發害怕自己會被拋棄。
  他努力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撒謊道：“爺爺，我沒事，就是不小心磕的，過幾天它就沒那么疼了，它會自己好的。”
  蔣正軍看著懂事小池余，心口發澀，“小余，你跟爺爺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小池余哽咽著，半晌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他不想給蔣爺爺添麻煩，也不想讓蔣爺爺操心。
  當天夜里，蔣正軍就帶著池余去了衛生所拿了藥，還給他買了想吃很久的小面包。
  回去的路上，蔣正軍牽著池余的手，耐心的跟他說：“小余，咱受欺負了不能忍氣吞聲。”
  池余一只手費力的抱著小蛋糕，低聲道：“爺爺.....我不想你給你添麻煩。....班里的同學說我是孤兒，我是沒人要的孩子。”
  蔣正軍長呼了一口氣，一臉兇狠的罵道：“放屁！那個沒長屁眼的混賬玩意說你是孤兒？爺爺不是你的家人嗎！！”
  “小余，你給我記住，爺爺永遠都是你的親人，以后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爺爺。”
  池余記得，那天夜晚的月光格外的亮，爺爺的手緊緊牽住他的小手，暖暖的很安心。
  蔣正軍告訴他：“在我這里，小余永遠都不會是孤兒。”
  后來第二天，蔣正軍親自找到了學校校長，他牽著小池余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給校長看，態度強硬的要求校長給他一個說法。
  因為蔣正軍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就算是校長多多少少也不敢輕視這件事。
  最后，學校找到了一直欺負池余的幾個同學，了解事情原委后，那幾個同學的家長也是不得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自此，班里人同學誰都不敢在欺負池余。
  因為他們都知道池余的身后也不是沒有人撐腰，他還有愛他的蔣爺爺。
  ........
  池余獨自一個人在醫院樓梯間坐了整整一下午，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來要做什么。
  一下午的時間，蔣正軍經過治療后，情緒和病情也都穩定了下來。
  楊華君確定老爺子沒事了后什么也沒問就拿著包匆匆離開了醫院。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后，池余坐在臺階上緩了好一會才慢吞吞的站起身子。
  他站在醫院走廊上，目光落在蔣正軍住的病房，內心掙扎糾結至極。
  許久，池余還是沒有勇氣再踏進病房一步。
  “哎，你不是白天那個小弟弟嗎？你在這里站著干什么呢？”
  這時，白天查房那個小護從病房內走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池余，“怎么不進去？”
  見到護士出來，池余愣了下，下意識的低頭就想要走。
  但是剛想要邁出步子，又想到了躺在里面的爺爺，池余又打消了立刻離開的想法。
  他猶豫了幾秒，抬起頭看著小護士，聲音低沉沙啞的問：“護士...護士姐姐，我能問你些事情嗎？”
  小護士看到了他臉上明顯的指印，頓了下，眉頭微皺的打斷了他的話：“你這臉怎...怎么腫了？打架了？”
  池余抿唇，目光躲閃的不敢去看小護士的眼睛。
  小護士先是看了一眼時間，想了幾秒，說：“你在這里等我一會，我把剩下的事情交代一下，一會我過來給你上點藥。”
  池余張了張嘴，剛要拒絕。

  但是，小護士已經拿著手里的東西小跑走開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走廊上人很少，陪床的家屬也都各自回到了病房內。
  池余站在病房外有些焦慮不安，他試探的偏頭看向爺爺的病房。
  好在病房的門沒有關上，病房內，蔣正軍安靜的躺在了病床上，臉上戴著吸氧的管子，手上也扎著針，臉色有些蒼白，短短時間內小老頭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池余眼睛發澀，強忍著走進去的沖動匆匆別開了眼睛。
  這時候，小護士氣喘吁吁的跑向池余，她朝著池余招了招手，熱情道：“你跟我來，快。”
  池余遲疑了下，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小護士把他帶到了護士后勤站，她取了一個冰袋遞給他，隨后又取出棉簽蘸了些消炎的藥物。
  “你先拿冰袋敷敷臉，消腫。”
  池余接過冰袋聽話的敷在了臉上。
  小護士將棉簽和藥劑也一起遞給了他，然后又低著頭忙著自己手里的事情。
  可能是見池余情緒不太好，小護士柔聲開口和他聊天，“那個20號床的人是你什么人啊？”
  池余垂眸，說：“我爺爺。”
  “是你爺爺啊，怪不得你這么擔心他老人家呢。”小護士將手里配好的藥片一一裝袋，隨口問道，“你多大啦？”
  池余：“十，十七歲。”
  小護士偏頭看了一眼池余，表情驚訝道：“十七歲？你看著不像十七，倒是有點像十九，二十歲的。”
  “我弟弟和你同齡，不過他和你比起來可鬧騰多了，自從大學畢業后，我也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他了。”
  池余微抬眼皮，安安靜靜的聽著小護士說。
  小護士笑了笑，“雖然偶爾不忙的時候也打打視頻，但是說起來我們也已經很久沒聯系了....今天看到你的時候，也就突然想到了我弟弟。”
  話音落下，小護士放下了手里的東西，偏頭看向池余。
  “來，我看看。”
  說著，池余握著冰袋的手輕輕落下，被冰敷過之后，臉上火辣辣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小護士將手里的藥劑和棉簽一同遞給了他，“還行，沒有那么嚴重了，你自己涂點這個藥，回去后在吃點消炎的，養兩天就好了。”
  池余禮貌的接了過來，他看著手里的棉簽，想了想說：“護士姐姐，我想問你點事情。”
  “嗯？什么？你想問什么？”小護士一邊接著整理手里的藥片，一邊聽著他的聲音。“你直接問就行。”
  池余抬起頭，神情認真，語氣卻有些著急，“姐姐，我爺爺的病情現在還嚴重嗎？他什么時候能好..?”
  “你爺爺的病.....嗯，今天下午王醫生已經給他在重新做了一次檢查，目前看是沒什么大問題，但最難治的還是心臟的問題。”小護士緩了口氣，接著說：“長期勞累，再加上你爺爺年紀已經很高了。”
  “隨著年紀的不斷增長，身體的很多功能也都漸漸出現衰弱的情況。”
  池余抿唇，捏著棉簽的手指猛地用力。
  小護士輕嘆了口氣，安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別太難過，只要積極配合治療，還是很有希望能痊愈的。”
  池余：“那....如果做手術的話，我爺爺是不是就能好？！”
  “做手術？....那就要看主治醫生怎么說了，但是一般的心臟手術費用很高，而且風險很大，就算成功了后續還是有一定的風險。”
  小護士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想了想接著說：“不過，每個人的身體素質都不一樣，只要積極配合治療，說不定能痊愈。”
  “好了，你先涂藥吧，我還有工作。”
  聞言，池余站起身子，讓出了些位置后，點了點頭，“謝謝姐姐。”
  小護士推著小車，回頭沖著池余笑了笑，“不客氣，職責所在。”
  ......
  池余涂完藥，臨走時最后到病房外看了一眼爺爺后就離開了醫院。
  走出醫院的那一刻，池余也想明白了，他現在要賺錢給爺爺看病。
  雖然楊華君對他確實不算太好，但是她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那就是：如果他真的孝順爺爺，那就多拿出點錢來，只要有錢了爺爺就可以得到更好的醫療救治。
  他需要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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