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國顫抖著手拿起照片，看了幾眼，手一抖，照片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他面色變得一片死灰，滿臉的皺紋仿佛都活了過來，像是一只粗瓷碗被摔在地上，碎紋逐漸蔓延開來，眼神變得愈加呆滯無光，宛如一具沒有生命的蠟像。

　　“你良心難道不疼嗎？那是你親生女兒！”秦朗不想再跟朱建國多啰嗦，直指要害。

　　朱建國痛苦地閉上了眼，頭深深低了下去，埋進了兩手之間，沉默不語。

　　秦朗看他的樣子，一股無名之火竄了上來，拿出了更有威懾力的武器。

　　“朱建國，你還想抵抗到什么時候？非要我把你妻子和兒子接過來看你的樣子嗎？你女兒為了救弟弟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包括身體。你呢？你作為一個父親，竟然以她的生命為籌碼，換錢去給兒子治病。你覺得你兒子知道這個真相后會怎么樣呢？他們姐弟關(guān)系很好吧？你讓他如何面對你呢？”

　　朱建國猛地抬起頭，頭不停向秦朗點著，如果他現(xiàn)在能行動，很可能就要跪拜了。

　　他眼中滿是驚恐，顫抖著嘴唇道：“秦警官，不要這樣，我求你了，千萬不能讓小杰知道這件事，要不然我就算死也沒辦法閉眼啊！求你了，求你了！只要你不告訴他，我都說，我都說還不行嗎？”

　　“那要看你說得是不是實話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掌握了足夠的證據(jù)，之所以再來問你，就是想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你想清楚了再說，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秦朗沉聲道。



　　“我保證說實話，我發(fā)誓還不行嗎？”朱建國說著就要舉手發(fā)誓。

　　“夠了，你如果相信發(fā)誓能夠應(yīng)驗，你還會做出那樣的事嗎？開始說吧！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jié)。”

　　“秦警官，請你給我根煙！”朱建國祈求道。

　　一根煙到了朱建國嘴里，被他深深一口就抽掉了一大截，灰白的煙霧順著他的口鼻繚繞而出，朦朧了他老淚縱橫的臉。

　　“小潔是個好丫頭，我對不起她呀！她從小就聽話，長得好看學(xué)習(xí)又好，讓我們省心啊！不是我重男輕女，是他弟弟從小身體就弱，三天兩頭生病，我和他媽就多把注意力都放他弟弟身上了。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怪過我們，對她弟弟也是疼愛得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個想到她弟。但是這一切都被張明亮毀了！張明亮救過她一次，他們就成了好朋友，后來開始談戀愛。我知道張明亮他爸是個什么貨色，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他媽也早死了，張明亮那小子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樣子，就不同意她們在一起。但是小潔那丫頭擰啊，就是不聽我的，像是著了魔一樣，后來我們就吵架，吵多了就基本不說話了。再后來，她們一起到A市來上學(xué)，一個月也沒幾個電話，有時候打電話還是吵架。就這樣，她跟我和他媽的感情就更淡了。這就是我到了A市打工，也從沒去看過她的原因。”

　　田甜忍不住了，開口道：“可是她畢竟是你親生女兒呀！而且她可是拼了自己的全部去救他弟弟，連她最愛的張明亮也放棄了呀！你怎么對得起她呢？”

　　朱建國被田甜問得一陣氣短，無言以對，然后忽然揮起拳頭猛地朝自己頭上砸了起來，一下接著一下，嘴里喃喃罵著自己混蛋。

　　秦朗一個健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現(xiàn)在這樣有什么用？她已經(jīng)死了，就算你打死自己，又能如何？早知現(xiàn)在你又何必當(dāng)初？”

　　朱建國揪著自己頭發(fā)嗚咽道：“我后悔呀！我當(dāng)初真的是鬼迷心竅了呀！”

　　“說說吧！至少給你死去的女兒一個公道。”秦朗重新走回了位置，等待著朱建國的懺悔。



　　“再給我根煙行嗎？”朱建國眼神迷離，似乎正逐漸陷入回憶當(dāng)中。

　　又是一陣吞云吐霧，朱建國開始講案發(fā)當(dāng)晚的事情。

　　十月一號那天晚上，他因為兒子的病煩得睡不著，就起來到外面新西路上溜達。后來他實在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能弄到錢，就想到了給女兒打電話，問問女兒還有沒有什么更快的賺錢方法，畢竟之前她已經(jīng)給了他幾萬塊了。雖然女兒沒說是怎么弄到的，但朱建國有了一個猜想，覺得是女兒甩了張明亮，找了一個很有錢的男朋友，這幾萬塊應(yīng)該是從男朋友那里要來的。說不定自己再說說，她又能再要幾萬。

　　打定了主意他掏出手機給朱雅潔打電話，此時路邊正停著一輛奔馳車，車身微微搖晃。他也沒在意，之前他夜里也看到過有人把車停在路邊，工友們說那基本上都是有錢人在玩車震！

　　就在他撥通了電話的時候，那奔馳車車窗竟然開了，一張丑陋的臉探了出來，他下意識扭頭去看。而就在他與那車內(nèi)的丑陋男人對視的同時，一陣悅耳電話鈴聲在車內(nèi)響起。他下意識循聲望去，沒想到

　　一眼就看到了衣冠不整的女兒，歪斜地靠在副駕駛上。

　　那一刻，他感覺一道悶雷直接劈在了他的頭頂，整個人徹底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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