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掏出手機，打給了萬進，把李家灣小區發現尸塊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

　　萬進當時手機差點沒掉地上，“秦副隊，這，這就是個巧合吧？啊？”

　　秦朗黯然，“我也希望是巧合！但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沒辦法不擔心。萬隊，你向孔局匯報一下吧，我們現在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行，行，我這就去！唉，怎么會這樣呢？唉！”萬進唉聲嘆氣地掛了電話。此時此刻，他感覺全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兩條腿都幾乎站不住了。

　　“我們也進去吧！該排查排查，在結果確定之前，我們不能亂！”秦朗說完徑自走進了小區。

　　大家再次分散開來，拿著李謙的照片向每一個小區的行人詢問著。陳菲即便沒有多少經驗，但依然學著秦朗的樣子，一次次拿出照片給路人看，一次次向他們微微躬身表示感謝。

　　一個小時之后，小吳的電話打了過來。秦朗一怔，接電話的手不受控制顫抖起來。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有點害怕接通這個電話。害怕會聽到那個不是巧合的結果。

　　手指滑動，電話接通，話筒中傳來小吳帶著哭腔的喊聲，“副隊，副隊，謙哥出事了，那只手，那只手”小吳哽咽連連，已然是說不下去了。



　　秦朗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身體一晃，勉強扶著身邊的燈柱站穩。

　　“小吳，吳小偉！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么了？”一股火氣再也遏制不住的噴發而出，他怒吼了起來。

　　“塔，塔哥，認，認出那只手了，他說就是，就是謙哥的。”小吳的聲音斷續，壓抑，痛苦。

　　秦朗靠著燈柱滑坐在地上，眼睛一陣發澀，耳朵周圍響起一連串的尖鳴之聲，瞬間淹沒了周圍的嘈雜，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那刺耳的噪聲，刺得他頭痛欲裂。

　　“副隊，副隊，你怎么了？你說話呀？”小吳連聲問著。

　　秦朗努力喘了幾口氣，“老塔呢？”

　　“塔哥，塔哥他說要上個廁所，我在外面等他呢！他出來了！”

　　小吳剛說完這句話，秦朗就從聽筒里聽到他驚叫一聲，“塔哥，你手怎么了，哪來這么多血？”

　　然后聽筒中傳來劉黑塔的聲音，“朗子，小李子出事了！我們得給他一個交待。無論是誰害了他，我就是死也要把他揪出來。”

　　電話掛斷了，秦朗對著手機屏幕愣了幾秒鐘，然后緩慢而堅定地站了起來。



　　下午一點。分局的會議室里坐滿了人。劉長劍居中，城東分局局長林宇翔和孔局分坐左右。兩個分局的干警圍坐四周，聶興坐在劉黑塔身邊。即便不說話，他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正在積蓄著的那股殺氣，好像隨時都能爆炸一般。

　　劉長劍副局長咳嗽一聲，開口道：“同志們，根據最新的調查結果，城西分局刑警隊李謙同志犧牲了！他被罪惡的犯罪分子分尸，一只手被扔進垃圾桶，帶到了城東垃圾處理廠。身體其他部分被分成十幾包，塞進了李家灣小區下水道。截止到中午十二點，所有尸塊均已找到。初步尸檢顯示，李謙同志身前遭到了長時間的毆打，導致腦死亡，而后被分尸。”劉長劍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去。

　　個別不知道消息的城西警員瞬間臉色變得鐵青，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李謙雖然很宅，嘴又碎，但是他人緣并不差，大家都把他當成個開心果。但是現在這個開心果，沒了！

　　劉長劍凌厲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同志們，我知道你們難以接受這個結果，我也接受不了！昨天還在我們身邊活生生的同事，朋友，今天就變成了冰冷的尸體。”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然后再次提高了嗓音。

　　“同志們，都把頭抬起來！都垂頭喪氣的像什么樣子？啊？我們穿了這身警服，在警徽面前宣過誓，流血，犧牲，都是我們作為一名警察需要面對的事情。李謙同志雖然犧牲了，但是我們會永遠記住他，人民群眾也會永遠記住他，因為他是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

　　“同志們，我們應該記住他，更應該用我們自己的力量還他一個公平和真相。這幫罪犯簡直是窮兇極惡，這是在挑戰我們警察的底線，我們司法的底線，我們國家的底線。所以，我希望大家，從此刻開始，全部都動起來，哪怕是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把罪犯挖出來，還李謙同志一個公道。”

　　所有人齊刷刷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是——”

　　會議室里被這一聲震響瞬間充斥，久久不散。

　　技術科的停尸間里，李謙的殘肢正靜靜躺在冰冷的檢驗臺上，瘦瘦的臉已經腫脹地變了形，鼻梁骨都已經歪向了一邊，本來就細小雙眼腫成了兩道細縫。

　　沈冰靜靜看著他的臉，抿著嘴唇，眼角有兩滴晶瑩的淚珠悄悄滑落。



　　她沒有去開會，不是沒有被通知到，而是她借故沒有去。她只想靜靜地和李謙告個別。一直以來，她都知道李謙喜歡她，即便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是她不想傷害他。她覺得他早晚會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那個女孩，自己這個大姐一定會祝福他的。

　　“李謙，對不起！”她輕輕抬起帶著塑料手套的手，緩緩撫摸著他冰冷的臉，一遍又一遍。她解剖、檢驗過太多太多的尸體，但是從未想過會有現在的一幕。饒是她見過太多太多殘酷的犯罪現場，面對李謙的殘肢斷臂，也無法控制身體的顫抖。

　　良久，她緩緩彎下腰去，在李謙的腦門上輕輕吻了一下。

　　敲門聲響起，她起身開門。來的人是秦朗。

　　沈冰微微低著頭，“會開完了？”

　　“是！我來看看他！”秦朗說著話走到了檢驗臺旁邊，他的目光從李謙的身體上一點點掃過去，沒有一絲閃躲。可是誰能知道，他已經將自己嘴唇內側的肉生生咬破了。鮮血流進咽喉，很咸，很澀。

　　他轉頭看向沈冰，“冰姐，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也算是，幫李謙說吧！”

　　沈冰點頭。

　　“你知道他為什么喜歡你嗎？”秦朗道。

　　沈冰搖頭，眼睛卻看向了李謙的臉。



　　秦朗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她，“照片上是他的媽媽！他很小的時候，媽媽就離開了他！”

　　沈冰拿著照片仔細看著，那照片上的溫婉女人和自己長得太像了。

　　她又一次扭頭看向李謙，眼中的淚水再次滑落。

　　她，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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