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深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兒，只覺得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一般。

        可這么些年以來，他確實未曾怎么關心過。

        “這些年，是爹對不起你。”

        顧之音一臉平淡地看著他，等著他接下去的話。

        “爹知道，你娘不應該聽信那妖僧的讒言，多年來對你不聞不問，是我們對不起你。”

        顧之音輕笑一聲，似是而非的道：“也許，他說的并非讒言呢。”

        那老東西背后是有人的，倒也真是有幾分本事，竟能算到她將會附身到這軀殼里？

        想到這里，顧之音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背后之人，說不定當真是魔族，或者天族。

        如此一來……

        這番大費周章到底有什么目的？

        “之音，爹在好好與你說話！”

        顧問深并沒有什么耐心，此時又皺起了眉頭。

        “我堵你嘴了？”

        “……”

        顧問深一噎，深吸了口氣才接著道：“你爺爺既然讓你去華菁書院，眼看著離動身也沒兩天時日了，你一路上多加小心，切莫沖動行事。”

        想著顧之音初次出遠門，他就想著多叮囑一番，若是能因此彌補一些父女情分，那便更好了。

        “要你說？”

        顧之音絲毫不領情，冷淡的聲音仿佛在對著一個陌生人，“大老爺是吃飽了閑的？有這功夫，不如回去多照顧照顧大夫人。”

        過期的溫心比狗賤，怎的就不明白這個道理？

        更何況如今這身子里的人，并不是他的女兒。

        顧問深看她這般油鹽不進的模樣，又是惱怒又是痛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你……萬事多加小心！”

        說完便拂袖而去。

        顧之音看著他的背影一會兒，出聲道：“他是不是，又打算在路上買兇殺我？”

        赤陽爬出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顧問深即便是上了年紀，但原本看起來也是個俊郎無雙的中年人，如今這般，倒是滄桑了不少。

        “應當不會吧。”

        若是要殺，還跑來說這么多干什么？

        顧之音收回目光，沒什么情緒地道：“他不殺，有別人殺。”

        若是這當真是顧之音，不知這具身體夠她死幾次？

        顧之音搖了搖頭，自覺想得有些多余，那顧之音本就陽壽已盡，她不死，如今的她也無法附在這身上。

        護國公看過皇歷，稱二十八這天適宜出門，又將亂七八糟的東西為她準備了一堆。

        “這老頭子，不如讓我將護國公府搬去算了。”

        顧之音看著斷斷續續送來的東西，如今已經在月華院中堆成了個小山，若當真全部帶走，怕是要一輛專門的馬車來運。

        浮玉臉上卻是帶著些欣慰，“小姐千萬別這樣說，這難道不是因為老將軍疼愛你嗎？”

        若是以前，小姐要出這么遠的門，怕是府中一個知道的人都沒有，更別提親自為她準備什么東西了。

        顧之音冷哼一聲，“你看著要用的東西，整理一些出來便好，其余的，都拿去給劉忠換成銀子吧！”

        “……還能這樣嗎？”

        “為何不能？”顧之音隨手拿起一個玉屏風，“再沒有什么比錢更加輕巧易帶了吧？”

        浮玉覺得有道理，點著頭應了一聲：“是。”

        “你去吧，我去一趟國師府，若是有要緊的事再來尋我。”

        浮玉只覺得眼前紅光一閃，顧之音的身影就已經走到了門口。

        這趟遠門著實有些遠，聽說走走停停得大半個月的路程。

        那又得好長時間見不到美人兒啊！

        自然要去告個別的。

        國師府中依舊冷清如常，顧之音熟門熟路地進了院子，院中的陣法又擺了起來，倒是和原先一樣。

        她想了想，順著之前的路便走進了紫竹林中。

        正中央的水池冒著縹緲的霧氣，一邊的石桌上放著茶壺。

        夜風徐來，吹得竹葉沙沙作響，連著顧之音的一身紅衣也被高高揚起，池中的白霧被刮得四散化開，猶如九天瑤池一般透著濃重的仙氣。

        仙氣？

        顧之音眉梢一挑，繞著這池子緩緩走了半圈。

        為何國師府中會有一汪帶仙氣的池子？

        她正準備下去探個明白，遠處傳來無痕的呵聲：“誰在那里？！”

        顧之音依舊看著下方的池水，一動未動。

        無痕沒一會兒就追了過來，見到她時稍微有些意外，“顧小姐？”

        “嗯。”顧之音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梵澤呢？”

        “主子……”無痕頓了頓，接著道：“主子閉關了。”

        “閉關？”

        這倒是新鮮了，凡人修煉也興閉關的？

        無痕點點頭，“今日已是第二天。”

        “帶我去看看。”

        顧之音說完，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帶路。

        無痕沒有動，臉上閃過猶疑之色。

        這就讓人不高興了，顧之音冷聲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會把他吃了！”

        “……是！”

        倒也不是真怕她，主要是想到這位與主子的關系，無痕就覺得玄奕說得有些道理。更何況上一次還是顧小姐救了主子呢。

        梵澤原先的房間已經修繕妥當，但也并沒有搬回去，仍然是住的東邊廂房。

        無痕將她帶到門口，“主子就在里面，顧小姐……當真要進去？”

        顧之音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不能進去？”

        無痕趕緊搖了搖頭。

        是主子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他也不知顧小姐包不包括在任何人里。

        顧之音不再管他，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揮手間又將門嚴絲合縫地關了起來。

        梵澤雙目緊閉，盤腿坐在床榻上，四周云霧繚繞，那白霧與院中池子里的仙氣一模一樣。

        顧之音盯著梵澤看了半晌，怎的連他也叫人看不懂了？

        這身軀分明是個凡人沒錯，可為何府中會有這般濃重的仙氣？

        難不成他也與她一樣是奪舍來這人間的？

        不，不對。

        在顧之音的記憶里，分明是自打出生開始，就有國師這號人物存在。

        那難不成……是天上哪個神仙轉世歷劫？

        也不對。

        若是天上的神仙，她一身魔氣，不可能可以幫他修補魂魄，仙氣和魔氣二者不盡相同，若是療個傷尚且好說，可修補魂魄要用的是本源之力，她上次幫他療傷，分明半點抵觸也沒有。

        更何況，他對她的原神和法力，還有那樣莫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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