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該死的倭奴，要是找不到新倭奴的來源，看你家爺爺不好好給你吃上幾棒。”

        “神氣什么！”被身后麗軍翻譯推得跌跌撞撞的勘六心中腹誹著。“等找到了那幫隱匿起來的家伙，堪六大人也是華族一員。”

        是的，沒有錯，堪六這個曾經的肥前山農、新征東軍的奴隸此時已經被挑選出來充當元軍掃蕩隊的向導。

        雖說可能這一百個幸運兒中還有人抱著將元軍引入歧途的想法，但肯定不是眼前的堪六。

        已經受夠了元軍的皮鞭和麗軍大棒的堪六一聽說只要帶帶路就能獲得華族的身份以及授田、授妻的待遇，兩個眼都紅了，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在人前吆五喝六的他毫不猶豫的站起來報名，并以對肥前山地的熟悉和自信順利的擊敗了諸多的競爭者，從而換來了這次為異族征服者效命的機會。

        “這是上次我們行進的最遠處了。”千戶伍陽指著消失在不遠處崇山峻嶺的本明川如是跟帶隊的副萬戶曾翔報告著。“由于不知道這山有多少深，前次湯大人就沒有帶著我們繼續深入。”伍陽回首指了指屹立在本明川邊的那個已經荒廢了的臨時哨所補充著。“最初準備在這放一個牌子，后來上面命令把哨壘往后挪了五里地，戍軍也擴大為一個上百戶了。”

        “上面有上面的考慮。”

        曾翔是高天一的舊部，當然也是在飛島上向張煌效忠的百戶們中的一個，雖然他知道張煌將自己任命為湯赟的副手是準備在關鍵的時候牽制對方，但是這種高層的斗爭沒有必要讓千戶一級也加入進去，所以他在伍陽面前絲毫沒有表現出對湯赟的不尊重。

        “不過，這次咱們可是動用了三個千戶外加一個弓箭百戶近千人，上面的意思也很清楚，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說話間曾翔沖著領頭的堪六努努嘴。“得看緊了。”

        雖然馬上就要到臘月了，但是九州的維度跟大陸上的江淮差不多，再加上四面環海，因此除了溫度有所下降以外，并沒有看到預期的大雪，郁郁蔥蔥的松竹健直挺拔，一切仿佛是在畫中的一樣。

        不過在這詩情畫意當中，不和諧的一幕依然存在，有如長龍似的隊伍慢慢從山腳邊的小路里游蕩了出來，這些手持兵器的軍漢們虎視眈眈著搜尋著什么，隱隱的殺氣讓敏銳的動物們四散奔逃。

        “不對，東面好像有什么動靜。”負責瞭望的幾名武士站了起來，在他們的視線內，從林中驚醒的飛鳥就是最好的信號。“五郎，五郎次郎，你們準備好狼煙，彌三郎，真二郎，帶上弓箭，跟著我去前面看看。”

        潛行的小分隊慢慢往前摸著，不一會，大隊的元軍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原本這些完成觀察任務的地侍們就該返回崗位，點起烽火，但是讓他們怒不可遏的是，在他們眼前出現的引路人居然是一個瘦骨嶙峋的日本人。

        “該死的山農，居然出賣肥前。”負責的莊頭命令著自己的郎黨。“決不能讓這個混蛋把元寇迎了進去。”隨即他命令著。“彌三郎，真二郎，你們瞅著了，給我射死他，”由于各自的家人都在元軍的威脅下，因此彌三郎等兩人重重的點了點頭。“射完了，你們就回去讓五郎和五郎次郎引火，”莊頭撫了撫手中的倭刀。“剩下的我來阻擋元寇。”

        “大人，還是由我們倆來阻擋元寇，你回去報信吧。”

        郎黨怎么可能讓主家先死，而自己卻保全性命呢，一旦傳了出去，恐怕自己等人就要在其他武者鄙視的眼光中過一輩子了。

        “別廢話了。我意已決，武士就該死在戰場上。”莊頭隨后吐了口氣。“你們想辦法把我這句話告訴龍造寺大人，”莊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在山里躲躲藏藏未必就能堅持到元寇的覆滅的那一天。”

        莊頭仿佛很有想法，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沒有保留的必要了。

        “兩次大敗，幕府的根基已決搖搖欲墜，鐮倉顧及不到我們了，不想讓家名斷絕的話，先用竹筏和木筏把族人和領民都送到海灣的對面去，再好好準備一下，趁著元寇一時找不到咱們，逃到本州也不是不可能的。”兩個地侍死記硬背著，莊頭慘然一笑。“都記下了，”地侍們點點頭。“好，元寇已經靠近了，弓箭準備好了就給我放箭。”

        “翻過這片山林，那邊就是大村灣了，只要有船就可以直接通往黑島和平戶，但是因為連接內外的海口很小，又很狹長，所以說一般人都不知道海岬的后面還有一大片海面。”

        堪六正在一邊領路一邊手舞足蹈的說著什么，而他身后的麗人通譯卻又一搭沒一搭的翻譯著，顯然是覺得對方有些饒舌了。

        “如果說外面找不到的話，肯定他們都躲在了這片內海邊上，那里有山泉，又有大片的平地可供開墾，啊！”

        正說著呢，一根白羽箭刁鉆的射進了堪六的耳門，深深的楔進了堪六的腦子，順著混著腦漿的鮮血從耳朵里滴滴答答的流了出來，堪六成為華族的美夢剛剛開始就宣告終結了。

        但這還算完，另一支白羽箭也異常精準的射入了張大了嘴準備驚呼的麗人通譯的右眼。同樣直入腦髓的一箭將麗人通譯沒有喊出的聲音封回了口中，然而直愣愣倒地的通譯還算完成了警告，突前的元軍紛紛躲閃著，趁著這個機會，兩個地侍不慌不忙的后撤報警去了。

        “該死！”拖后的伍陽眼睜睜的看著堪六和通譯遭到伏擊，頓時勃然大怒，他驅動麾下的軍士向前追擊著。“抓住那兩個倭人，決不能讓他們回去報信。”

        然而，山石之后猛然沖出一員日本武士，手中的倭刀飛舞著，接連砍斷幾柄元軍的長槍和戰刀，甚至有個別的元軍還被其砍傷了。

        “看什么，拋矛啊！”暴跳如雷的伍陽大聲命令著，這個時候決不能考慮還要什么活口。“給我殺了他！”

        “元寇，晚了。”莊頭意外的用生硬的漢語回答著，隨著他的話音，一股沖天的黑煙已經直竄云霄。“日本人絕不會甘心被你們奴役的。”莊頭擺出一個上段的姿勢。“元寇，你們注定要被趕出日本的。”

        “廢話！”

        伍陽一揮手，十幾柄短矛狠狠的擲了過去，莊頭揮刀進行格擋，但人力又怎么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呢，隨著第一個短矛扎入莊頭的左手，吃痛后動作緩慢的他很快被釘成了刺猬的樣子，伍陽隨后繼續命令著。

        “看樣子，日本人就在不遠了，這可是軍功，這可是田地，給我追下去。”看著洶涌而去的潮流，伍陽走到死不瞑目的莊頭面前，抽了抽死死握在手中的倭刀，結果第一次沒有抽動，伍陽毫不客氣，一刀砍下死者的右手，一陣擺弄之后，沾滿血污的倭刀終于落地了伍陽的手里。“把我們趕出日本？就憑你嘛？”伍陽沖著對方的尸首啐了一口。“我家大人早就說了，九州我們要定了，要是不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個抓一個，正好，我們缺奴隸！”

        “伍千戶，跟個死人白話什么。”曾翔正好從后面走了上來，看到這一幕不禁皺了皺眉，這個伍陽搞得如此血腥干什么。“日本人怕是已經有了提防，你快些前去指揮，無論是攻城還是追擊，一定要想辦法圈住這股倭奴。”

        “彭東主是說在長島上有日本人的存在？”

        在筑后川口的元軍水寨里，胖東主一行終于見到了所謂的新征東軍水軍副都元帥楊伯玉，而這位正四品的大人物非但沒有對幾人的到來表示意外，反而反復的追問著他們遇到日軍的細節。

        “好，好極了，”楊伯玉撫掌大笑，他的笑容讓幾個人感到了毛骨悚然。“彭東主，你的船和你的貨，本軍征用了。”楊伯玉笑容一斂，隨即拋出了讓胖東主五雷擊頂的一句話。“至于給你的補償嗎，本官會行文行省戶部，給你撥付最好的田地，你和你的人就暫時在筑后安家吧。”

        “不，不，”胖東主頓時跳了起來。“大人，大人，你不能這樣做，我，我在杭州還有大把的家業，你，你不能呢。”

        “怎么不能。”楊伯玉瞅著持著單拳就準備沖上來理論的武蕭冷笑著。“在九州，行省張參政就是我等的天，我等的王法，張參政說過，暫時不要讓朝廷知道日本的消息，放你等回去，豈不是讓本官違背張參政的話嘛？”

        “我還有妻兒老小。”胖東主痛哭流涕著沖著楊伯玉叩拜著。“大人就放過我這一遭吧。”

        “妻兒老小，好啊，”楊伯玉揮揮手，示意持刀護衛的親兵退下。“人人都有妻兒老小，張參政答應過，我等在大陸的妻兒老小都會接到日本來，這樣多你等幾個不多，少你等幾個不少，等一下把你等的住家所在都寫于本官，本官一定安排將你等的家眷統統接來日本。”

        看著目瞪口呆的幾個人，楊伯玉一陣的快意，決人生死于一語才不枉他跟著張煌在日本打天下，要是現在讓他回國繼續當一個小百戶，說什么他也不會答應的。

        “對了，那個大漢，”楊伯玉指著武蕭。“你且好好養著，你這等好漢子，給個商賈保鏢當傭有什么意思，到軍中任事吧，我保你將來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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