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終于從九州的上空慢慢褪去了，晨光微曦，然而從大宰府東門外直至高雄山腰處天地壇的大道兩邊卻擠滿了匆匆從北九州各地趕來的功民屯戶們。

        今天是大元至元二十年、日本南朝伏見天皇正應二年、日本北朝后近衛天皇正安二年正月初一，旭日東升之后，作為九州數萬蒙漢軍民之主的張煌將正式開國。

        天色漸漸的明亮了起來，殿前司的游哨開始對大道兩邊進行清理，雖然不說是五步一崗、十步一捎，但是在他們的游動的警戒下，都曾領受過軍法威嚴的功民們自然不會在這個喜慶的時分里做出不該做的蠢事。

        突然間，大宰府的城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隨即金鼓聲、號角聲齊鳴，蹺騎軍和驃騎軍的騎兵為前哨，在千年內衛的簇擁下，一身黑色金絲袞龍袍，頭戴五梁冠的張煌在歡呼聲中出現在眾人的面前，而跟在張煌身后的則是幾百名未來公國的官員們。

        《晉書·輿服志》有云：人主元服，始加緇布，則冠五梁進賢。

        顯然張煌這番打扮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后為了彰顯自己是漢人正統的，不過，張煌這個舉動卻是白費心機。

        要知道當下九州幾乎所有的功民、顯爵、封爵都是丘八出身，盡管他們可能都能識幾個字，但是要讓他們了解這些深奧的禮制，顯然是很困難的。

        當然，即便眼前的這些功民不知道張煌的深意，倒也不妨礙此刻他們振臂高呼。

        “主上萬歲、公爺萬勝！”

        “大丈夫當如斯也。”張煌在騎在馬上，沖著兩邊的功民們不斷的招著手，而跟隨他移動的步伐，大部分肢體殘疾的功民們也努力的向高雄山方向前行著，看著身后愈來愈多的隊伍和不少仍在前方夾道歡迎的功民們，張煌發出了漢高祖式的感嘆。

        從太宰府到高雄山的距離并不遠，即便不用太快的馬速也只要一刻鐘的時間就能抵達。

        很快，張煌的隊伍就來到了山腳之下，張煌翻身下馬，隨即在千牛內衛和政事堂參議、大都督府僉事、各司郎中、員外郎、各州州尹等的簇擁下緩步踏上通往半山腰的臺階。

        由于就連鄭娥這個南宋宮女出身的張煌側室都不知道該如何進行這個所謂的開國儀式，因此張煌就根據自己的心思以及從后世小白領靈魂中帶來的些許記憶胡亂的行事著。

        當然，第一步是不會錯的，首祭天地嘛。

        張煌率先跪倒在高雄山半腰上的祭廟面前，隨后的文武百官們也一一依次跪倒在地。張煌拈香默念，此刻從一介士卒到一國之主的歷程一一回放在他眼前，不禁讓他心潮起伏，然而他很快收回了激動的情緒，是的，未來的路還漫長著呢，開國只是第一步。

        “天心即民心，民心所向，天意所鐘。”主持儀式的參議兼禮賓司郎中汪涵是唯一還站著的人，他神神叨叨的念了一片祭文，隨后他大喝著。“主上進香，禮拜天地。”

        在他的召喚中，張煌從地上爬起，走到香爐邊引燃香火，把香插入香爐，走進殿內向著昊天上帝和地母娘娘的神位行著三拜九叩的大禮。

        “群臣叩拜。”又是一聲大喝，殿外的百官們也五體投地行禮著。“萬民叩拜，祈求天地保佑我公國上下昌泰恒久。”

        半跪著的千牛內衛把汪涵的話一級級的傳了下去，到了山腳下，殿前司的士卒們大聲的傳播著，不一會黑壓壓的數萬人頭紛紛拜倒，即是為新生的公國祈福，也是為自己未來美好的生活許愿。

        “禮成！”

        張煌從祭殿里退了出來，千牛內衛立刻封閉了殿宇，隨后，一行人緩步下山，走到距離山腳不到十米高的一處平臺，張煌站定腳跟，他回首掃了掃眾官，眾官知趣的退得遠遠的。張煌走到平臺的邊緣，這里已經擺放了一張大幾，幾上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三件寶物。

        張煌威嚴的掃了掃山下的軍民，沖著身邊的兩名千牛內衛統領點點頭，隨即沖著萬千軍民伸展雙臂。

        片刻之后，千牛內衛的從五品統領官之一的湯英走到張煌身后，解開張煌頭上的五梁冠，張煌伸手將擱在幾上的冕旒帶回頭頂。

        湯英再把根據《周禮·夏官·弁師》制作的九旒諸侯之冠替張煌緊緊系住。

        張煌再伸手將象征公國權力的“國公璽寶”捧了起來，這套“國公璽寶”分大小兩塊。

        大的為公國信璽，上書“九州清晏之寶”。

        小的為國公行璽，上書“制四海以為大者”。

        這兩塊璽的功效相同，重要的制書譬如國策、人事等必須由兩塊璽寶一起加蓋，至于普通的事物則以行璽蓋印。

        張煌慢慢講托盤里的兩塊印璽向臣民們展示了一下。

        此時就見另一位曾經是海寧千戶所副百戶的千牛內衛統領徐芹初則將其中的小璽接過去系在張煌腰間玉帶的左側。

        而湯英接過托盤和托大璽，站到了張煌的身后，這璽日后是要交到內監手中保存的。

        張煌又從幾上抄起最后一件寶物，一柄五龍雕花外鞘的寶劍，略一展示，交到徐芹初的手上，徐芹初再度半跪將寶劍系在張煌腰間右側，隨后退到了湯英的身畔。張煌后退一步，兩名千牛內衛將案幾撤走，張煌隨即走到了案幾的位置上。

        “孤于此時此刻此地，于爾等數萬軍民之見證下，自立為東海國公！”因為顧及到東華字眼可能刺激元廷，因此張煌對國名做了微調，并且也對公國部分的機構的名字以及后宮的等級做了修正。“東海國正式誕生了！”

        隨著臺階之下的千牛內衛和殿前司官兵的傳誦，張煌的話被清清楚楚的傳播了出去，頓時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有如大海的潮水一樣，不斷刺激著在場人的耳膜和內心深處。

        張煌伸出手示意在場的軍民們平靜下來，但是這股聲浪又怎么能很快的被抑制住呢，又過了許久，聲音才漸漸的平息了，張煌接著說道。

        “昔日漢高祖入關之時，跟關中百姓約法三章。而今，孤的江山是你們打下來的，孤的位子是你們擁立的，因此，孤也要跟你們約法三章！”張煌的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光。“第一，功民之家不收口賦，既定之田賦也永不加增！”

        歡呼聲再度響了起來，沒錯，張煌是千百年來第一個喊出免除人丁稅并且允諾不增收田賦的主君，對于這意外的經濟收益，這些功民屯戶自然無條件的歡迎。

        “第二，非功民者不得授官、授爵。”張煌等場上再度平靜之后又授予了功民一個至關重要的政治地位，軍民的歡呼聲愈發的高漲了。“第三，”張煌提高了聲音。“自孤以降，任何官府、個人，不得侵害功民所獲之合乎律法的財產及其收益。”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看著張煌，他們不明白張煌說這番話的含義。

        但張煌自顧自說道：“若有違者，罷官、擼爵、剝奪功民頭銜，而是孤和孤的子孫犯了此條，爾等可以罷廢孤和孤的子孫。”

        頓時一片嘩然，張煌威嚴而又孤獨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即將噴發一樣。

        最終，就聽張煌總結道：“以上三條，永為東海之根本，萬世基業。”

        “公爺萬歲，公國萬勝。”這個時候，按察司放在人群中的托再次出現了，他們的高呼，讓那些尚有些狐疑和懵懂的軍民們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于是不停的歡呼聲再次響了起來。“我東海軍威武！”

        張煌失望的輕輕搖了搖頭，想要建立依法治國的契約社會恐怕還有漫漫長路要走呢。

        “來吧。”但失望歸失望，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下去，今天上午剩余的流程也要繼續走完。“丁卿開始吧。”

        聽到張煌的呼喚，禮部司員外郎丁宇軒出列，從一旁的千牛內衛手中接過制書，當眾宣讀了起來。

        “曾聞三代之后，先秦之時，天子分茅授土以護宗室，遂有成湯六百年基業、宗周八百年江山······今，效仿上古，賜以名爵，望諸卿不負孤之重托，此制書于東海元年。”

        聽到這，張煌從腰間抽出長劍，隨后四名參議第一批走到張煌面前，拜跪下來。

        張煌當即大聲喝道：“以東海公國之主的名義授卿等子爵之位。”

        裘千仞等人齊聲應道：“臣等定不負主公之恩遇。”

        “起來！”

        四名參議領命站了起來，張煌當即將千牛內衛捧來子爵的印信和授土的冊封文書遞給四人，四人接過印信和文書，退了下去。

        接下來是不幸被降秩一等的同參議崔平以及沈鴻、郭天、孫昂等三名大都督府僉事、從四品水軍提督兼大都督府同僉的楊伯玉以及殿前司都指揮使賜團練使加黑旗的李雄。

        他們六人也將被授予子爵的爵位。

        子爵受封完畢之后是受封男爵的人員上臺，不過這一批受封的男爵的數量也不多，不過只有十八名，其中因為一舉捕獲七條元軍漕船而從護軍都尉超擢的魯梟雄最為風光，而以正五品水軍司郎中兼禮賓司員外郎的盧建平最為神秘，其人甚至在如此重大的場合都沒有露面。

        封爵以畢，顯爵又登場了，整個儀式直到卯時將盡才得以完成，十位子爵、十八位男爵、四十五位護軍都尉、一百五十五名輕車都尉和三百五十名騎都尉成為數萬軍民津津樂道的風云人物。

        然而，此刻張煌的儀式并沒有徹底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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