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詭秘
宿螢出門后便徑直去了府衙。那日城中禍亂，她徑直從皇宮一路打到城外，將路上的尸傀都清理了，由是門口的侍衛(wèi)都認(rèn)得她的臉，聽說了她的目的，客客氣氣地去叫捕頭來迎。
沒多大功夫，便從府衙內(nèi)跑出一個人來，一眼瞧見宿螢，還不等侍衛(wèi)說明，“你是……宿螢？”
宿螢一愣。眼前這人形貌粗獷不修邊幅，頭發(fā)隨意綁在頭后，一身灰衫，腰間除了府衙的令牌，還有一把赤紅的長刀。
“公西大人，就是這位女俠要見犯人。”侍衛(wèi)見那人來了，便解釋道。
那人一聽“女俠”這稱呼便樂了，大笑著道：“我說，你居然一點(diǎn)也沒變啊！”
宿螢早已一頭霧水，這人一副認(rèn)得她而且很熟的樣子，而她毫無印象。
那人也瞧出了她臉上迷茫，絲毫沒有意外，指指自己：“我是公西迢。”
宿螢一聽覺得耳熟，卻仍沒有頭緒。公西迢見狀，頗無奈地一笑：“我?guī)煾甘翘斓叮 ?
他這一提醒，宿螢一下子想起來了。
天刀指的是天刀尊者，在三界頗有名氣，以刀法高深著稱。只是脾性古怪，不愿與人應(yīng)酬，常年游蕩在三界各種深山老林中。
過去宿螢跟隨離愔修行時，曾與天刀尊者偶遇。公西迢正是天刀尊者唯一的弟子，宿螢也就是在那時候認(rèn)識的他。
人是認(rèn)出來了，宿螢卻頗懷疑地看著他：“你怎么……變化這么大？”
記憶里她和公西迢是在凡界的雪山認(rèn)識的，彼時他跟著天刀尊者修行，滿門心思全放在刀上，沉默寡言不說，簡直比宿螢還不懂人情世故。成天就知道抱著刀念叨刀法，見人只知道切磋，還偏要和用刀的，不和使劍的打。
而此刻眼前的公西迢，面目明朗，大大咧咧，甚是熟絡(luò)地和路過人打招呼。那把不凡的赤刀被他隨隨便便拴在腰間，一點(diǎn)不像頗有名氣的古刀，打眼一瞧……連人帶刀都有一股濃濃的江湖氣。
“嗐，這么多年了，人還能不變嗎。”公西迢搔搔腦袋，隨后想起來，笑了，“算了算了，你就一點(diǎn)也沒變——別站門口，進(jìn)來說吧。”
宿螢跟著公西迢走進(jìn)府衙。里面瞧著不大，四四方方的院子，走進(jìn)去便感覺到嚴(yán)肅，不少衙役來來往往，見了公西迢都問好。
“我聽外頭侍衛(wèi)說，你要見鏡邑？”
公西迢領(lǐng)著宿螢向后院走，一面問。
宿螢道：“是，有話要問她。”
然而走著走著，宿螢覺得周圍清清靜靜，不像是往大牢去的：“不是去大牢？”
公西迢立刻道：“嚯，我哪敢把她關(guān)大牢啊！給她和她家燈妖找了個空屋子住著呢。”
宿螢聽他這語氣有些奇怪：“你……認(rèn)識鏡邑？”
這回反倒是公西迢一愣，回頭看宿螢，恍然道：“你不知道啊？鏡邑是西天蓮照大師的嫡傳弟子，是神佛的徒孫！”
西天是三界中一方極為有名的仙域，地位幾乎趕得上天界，以佛法著稱，其中大多是成佛的高僧。而神佛便是西天最為德高望重且強(qiáng)大的一位，地位與從極淵的溟帝齊平。比起寒情等幾位新帝君，都要有分量許多。
而如今神佛幾乎隱退，西天大小事基本都由其弟子蓮照大師操持，自然也是極有聲望。
只是此前她跟隨離愔時，并未與西天有什么交集，這才沒聽說過鏡邑。
“鏡邑過去在天界受封元君，所以一般都稱鏡邑元君。不過她好久不在仙界活動了，據(jù)說是歷劫來著。我還沒細(xì)問，不過她如今在凡界還成了凡人，八九不離十吧。——到了，就是這。”
公西迢敲了敲門，聽見應(yīng)聲后便推門進(jìn)去。
便見鏡邑正坐在榻上，手中舉了本書在看，塵愿則在她旁邊，百無聊賴地玩手里火苗。
聽見開門，鏡邑抬起頭，剛想打招呼，便瞧見了公西迢旁邊的宿螢，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來：“宿螢上仙，你來了。”
宿螢點(diǎn)點(diǎn)頭：“鏡邑元君。”
聽見宿螢的稱呼，鏡邑嘴角笑容深了幾分：“抱歉，先前在云微寺中不便說明，并非要隱瞞上仙。”
宿螢搖頭：“還是叫我名字吧。我來是想問你點(diǎn)事。”
鏡邑笑著點(diǎn)頭：“就算你不來，我也要拜托公西叫你或者云霽來的。”
她突然轉(zhuǎn)向塵愿：“塵愿，你上外面守著，別讓人靠近。”
塵愿聞言，臉上頓時劃過一絲失望：“我還是不能聽嗎？”
鏡邑沒做聲，只是溫柔地看著他。
塵愿一看她這眼神，猛地起身，賭氣似的快步出了門，轉(zhuǎn)眼沒了影子。
等塵愿出去了，鏡邑關(guān)上門，招呼二人在椅子上坐下：“那，我就從頭開始說吧。”
宿螢看向門外：“他應(yīng)該能聽到的。”
鏡邑隨著她的目光看去，臉上有種說不清的神色：“不會的，只要我說他不能聽，他就不會聽。”
“為何不能聽？”公西迢問。
“還不到時候。”鏡邑低下頭，聲音也隨之變低，“他現(xiàn)在還不能知道。”
片刻功夫，她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還是說正事吧，關(guān)于云微寺的。我來凡界已近千年，確如傳言所說，是來渡劫的。”
“千年？”公西迢驚訝，“難怪在仙界那么久沒聽到你的消息！”
鏡邑點(diǎn)點(diǎn)頭：“確切地說，是我主動來渡劫的。”
這話二人一時沒聽明白，劫數(shù)不都是時候到了自然來嗎？什么叫主動渡劫？
見二人疑惑，鏡邑就接著講下去：“塵愿其實(shí)是我過去的法器，青煉燈。在我小時候他就化靈了，我們一起長大，感情很深厚。我過去性子跳，有了些修為后就喜歡三界亂跑，塵愿也跟著我一起。”
公西迢算是見過那時候的鏡邑，和他如今有的一拼。只不過二人聽到這，都不明白和當(dāng)下的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直到有一天，我在路過冥海的時候，遭到了襲擊。塵愿為了保護(hù)我，仙身破碎，神魂受損。”鏡邑語氣一下子低落，像是壓抑著什么情緒，“于是我去求師祖，有什么辦法能救他。師祖修復(fù)了他的仙身，神魂卻也無能為力，便讓我?guī)е鴫m愿來凡界，渡輪回之劫，用我渡劫修得的劫氣修復(fù)塵愿的神魂。”
“輪回之劫……”宿螢與公西迢都露出驚訝之色。這種劫數(shù)他們都有所耳聞，渡此劫的人，會在凡界渡過百世輪回，經(jīng)歷人世間種種疾苦，每一世的痛苦都會始終保存在記憶中，永世不忘。
鏡邑點(diǎn)頭：“師祖使了些手段，我的每一世都不會超過二十歲，也不必全然渡過百世，我世世潛心念佛，只要塵愿的神魂恢復(fù)，便可回到西天。如今，剛好是七七四十九世。”
鏡邑口中的師祖，當(dāng)然就是西天神佛了。
“那你莫非每一世都會待在云微寺？”宿螢問。
鏡邑點(diǎn)頭：“不錯，這是師祖的安排。”
“為何？”
鏡邑垂眸片刻，輕輕搖頭：“師祖未曾細(xì)說。他只告訴我，一定要看好云微寺，若有異動，想辦法告訴他。”
“那看來，的確有異動了？”公西迢問。
鏡邑點(diǎn)頭，語氣很是慎重：“最開始，云微寺只是一座平常的古剎，里面高僧不少，對我和塵愿的存在都很友善。”
“但在二百年前，云微寺燃了一場大火。寺中幾乎所有人葬身火海——包括我。”
宿螢與公西迢皆一驚。
然而鏡邑并未細(xì)說，而是接著道：“那段時候塵愿不在我身邊，所以他并不知道細(xì)節(jié)。但是當(dāng)我下一世再回來的時候，云微寺已然重建，里面住進(jìn)了新的僧人。但是——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
“哪里不對？”
“一來，鎮(zhèn)惡塔周圍突然建起了圍墻，嚴(yán)加把守，周遭原先有的屋舍都不曾重建。二來，千年古剎，按說應(yīng)當(dāng)高僧云集，然而從那時起寺里的人就從未變多過。每當(dāng)有人投奔來，就會有原先的人不見。無人講經(jīng)，無人修行。雖說披著僧衣，剃發(fā)受戒，可寺中眾人，沒有一個是真僧人，而是掩人耳目的工具。”
鏡邑說到這，神色已經(jīng)極度難看：“之后我依舊住在云微寺，他們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但當(dāng)我想將消息傳給師祖時，他們卻找上門了。”
“誰？那些僧人？”公西迢問。
“確切地說，是住持，慧真。”鏡邑道。
公西迢頓時瞪大了眼：“現(xiàn)在的住持不就叫慧真？他不是個凡人嗎？烏龜托生的？”
鏡邑皺眉：“他確實(shí)是個凡人，或許是被什么人使了手段，一直活到如今不死。”
“那裕安城中人就不覺得不對？”宿螢問。
“我來裕安城五六年了，一直沒聽過人談?wù)摗！惫魈鲆埠伞?
鏡邑嘆口氣：“大概也是什么手段吧，凡人根本意識不到。慧真上門來，拿塵愿威脅我。加上他背后之人種種手段，我也不敢有什么動作。也許是有所顧忌，師祖也不曾找過我。所以，云微寺不對勁的消息，一直沒能傳出去。”
宿螢想了想：“所以，你特地被抓到這里來，是覺得我們能幫你？”
鏡邑一笑：“我在云微寺見過龍文真君，他和慧真關(guān)系不淺。于是云微山后山塌陷那日，我便猜到是有人開始追查此事了。”
“我和塵愿勢單力薄，但若加上你們，便有可乘之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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