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療傷
幽黑,深淵。
云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隱約看得見眼前一道紅色的身影,用死氣沉沉的眼神盯著她。遠處,許多奇形怪狀的人對著她張牙舞爪。
她低下頭,看到身上一圈一圈纏滿了鎖鏈。
“祥瑞離,鬼門開……”
“墮水宮,三界亂……”
“你是誰?”
云霽想抬頭看清眼前人的樣子,那人慢慢靠近。
“你是誰?!”
丹田處一陣劇痛,隨后是眉心,心口。
“咯咯咯……”
她在陷入無邊的黑暗前,再次聽到那道歡快的笑聲。
……
冥海幽深無垠,翻浪聲隱約而起,海面平靜空闊。
留守夭妄灘的天兵百無聊賴地看著遠處海面,打了個哈欠。
“都過去這么久了,魔尊應該不會回來了吧?”
“不回來才好,在這當差多清閑,既不勞累,還沒人督查。”
“就是無聊了些,幾個月了也沒見這片海域有個人影……”
仿佛是呼應他的話,還沒說完,之間不遠處的海域上方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沒有半分遲疑,急沖沖地朝著夭妄灘過來。
兩個天兵呆了片刻,另一個猛敲說話人頭頂:“你這個烏鴉嘴!”
天兵才將迎上去,來這已經近在眼前。兩個天兵認出來人,又是一愣:“寒情帝君……”
寒情懷中蜷縮著一個人,被他用外衣包裹的嚴嚴實實,一語不發便要往島上去。
“帝君!天君有令,夭妄灘不可隨意進……”
“讓開!”
寒情聲音冷冽,揮手便將兩個天兵掀到海里,沒有理會身后海面兩個撲騰不停的水花,寒情看了眼手中一直攥著的活水珠,幾乎忽略了手心略微的刺痛,大踏步消失在了夭妄灘的護島大陣中。
等兩個天兵濕漉漉站在島外時,寒情早已沒了身影。
“寒情帝君今天是怎么了?還有,他……他好像進去了,怎么辦?”
“這……夭妄灘的事不是咱們能過問的,趕緊回去稟告天君!”
……
前來夭妄灘之前,宿螢認出離愔也曾帶著一顆活水珠,并就是憑著這東西出入夭妄灘大陣。
方才寒情想嘗試用星移石直接進入夭妄灘,結果被擋在外面海域上,最終依舊是用活水珠進入夭妄灘。
這會兒由于心焦,寒情已經不自覺變成了寒貓貓。
如果云霽醒著,必然會十分稀罕地看到一個極度炸毛的寒貓貓。
他懷里抱著的自然是昏迷的云霽,透過手臂,寒情能夠感受到她體內到處亂沖的魔氣。
幸好已經消融許多,此刻被放大膨脹了的魔氣不至于太快沖體而出,否則,必然無法如剛才那般快速地解決兩個天兵的糾纏。
只是眼看著云霽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有虛汗冒出,寒情心里如同油煎,鮮少如現在這般焦急無措。
寒情上次來夭妄灘時,并未親自進入,只飛快地聽宿螢描述了兩句汲虛泉所在位置,飛快朝著低矮的小山沖去。
這個時候,夭妄灘許多居民都在山里自家藥田勞作。只見一道白色影子飛快閃過,還以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沒當回事。
夭妄灘不大,順著流水踏石而上,寒情很快尋到了宿螢所說的山洞。
從外面就能看到兩道溪水從洞中延伸而出,一道歡快流動,有朦朧水霧不斷蒸騰,一道靜靜沉寂,如同死水。
蓮照告訴他,泉眼處最好解毒,寒情幾步踏進山洞,見到洞內一座雙層石臺,如同陰陽雙生般的泉水正從石臺涌出,石臺邊緣已經形成了不大不小的水潭,兩道泉水在潭中涇渭分明,僅有一處地方相互交匯,如同陣眼般煙霧朦朧,光是用眼看就能察覺從石臺到水潭皆富有靈蘊,是得天獨厚的神聚之地。
從走近山洞,寒情便覺得渾身細微痛癢,越是靠近泉眼越明顯。然而他顧不得這些了,將他用來遮擋云霽面目的外衣拿下,抱著她一步踏進水潭。
“呃!”
汲虛水沾濕鞋褲,觸碰到寒情的腿,登時一陣刺痛。
寒情勉力忍著繼續走,等走到那雙泉交匯處時,大概明白了緣由。
汲虛泉既然能壓制魔氣,恐怕對惡念也有抵觸。他這會兒由于擔心焦急心神激蕩,完全控制不住全是惡念的一半自己出現,汲虛泉碰到他周身滿溢的惡念,從而引發排異。
云霽魔氣種子根植體內多年,卻沒有因此瘋癲,恐怕也是汲虛泉的功勞。
寒情不由慶幸,然而這種情緒只是一瞬,他照著蓮照教他的,扶著云霽端坐在雙泉交匯處,自己在她后面坐下。
這下子沾到汲虛水的地方更多,如同針扎一般的刺痛讓寒情呼吸一滯。他恐怕自己受不住,不再耽擱,運起仙力,引動平緩流動的汲虛水拍向云霽的丹田。
然而剛運氣仙力,汲虛水帶給他的疼痛再次加大,通過泄出的一絲仙力,從身上擴散到體內各處,如同體內放進一把刀來回剜割,從頭到腳片刻不停。
寒情險些倒下,用顫抖個不停的手撐住身子,勉力調整紊亂的呼吸,極力忍住想把整潭水蒸干的憤怒欲望,想讓那個沒有惡念的自己出現。
然而抬眼便看到皮膚已經透出一絲黑色的云霽,她眼角的黑色紋路已經蔓延了大半張臉,連脖子上都布滿黑紋,心里戾氣無論如何也壓不下來。
寒情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鮮血從他嘴角流下,瞬間滴落到泉水中,頃刻間被沖散。然而他卻麻木得沒什么感覺,只因渾身疼痛遠超過了咬著一口的力度。
“……算了。”
寒情費力地抬起手,不去管跳個不停的眼皮,再次驅動仙力,不斷讓汲虛泉中的靈氣進入云霽體內,壓制過分蓬勃的魔氣。
……
云霽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知道眼前一片漆黑,身體很痛、很燙,無數凄厲的叫聲在耳邊回響。
一波又一波惡念沖擊她的心神,各式各樣的邪惡、怨念沖刷她的腦海。她開始沉沒,意識逐漸模糊,向著那片腥紅的幽暗,一點點墮入深淵。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聲痛苦的低吼。聲音很熟悉,但她平時聽到的好像不是這樣,這個聲音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他快要壓抑不住了。
緊接著,云霽突然感覺丹田一陣清涼,冷冽卻溫柔的仙力包裹住她的心神,引導那清涼的東西,一點點緩解她的難受。
凄厲的哀鳴逐漸淡去,身體上的疼痛不見了,她聽見那道聲音說:
“快回來……”
……
云霽睜開了眼睛。
她還有些恍惚,看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怔愣片刻。
“你……終于醒了!”
身后傳來虛弱的聲音,云霽回過頭,看見寒情臉色蒼白如紙,聲音只在嘴邊,幾乎氣若游絲,唇角還沾著血跡。平時打理得風流倜儻的頭發此時濕噠噠的貼在臉上,頭上冰玉發冠都歪到一邊。
云霽一驚:“你怎么……”
剛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居然啞得嚇人,然而緊接著,就被箍進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懷里。
云霽呆呆地被寒情抱著,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他受什么刺激了?
他身體涼的要命,要不是發了狠一般把她抱得生疼,她恐怕要覺得這身體已經不能被稱作活人了。
想起他剛才臉的顏色,云霽只覺得心驚,不知是寒情,她從來沒見過哪個正常人的臉白成那個樣子,幾乎到了面如金紙的程度。
僅僅抱了一小會兒,這人似乎失了全身的力氣,極端粗重地呼吸,稍微退后些看云霽的臉。
云霽不知所措,寒情的眼睛布滿血絲,既像是勞累過度,又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你……嚇死我了。”
寒情慢慢低下頭,埋首于她頸窩,聲音中滿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云霽依然一頭霧水,隨意瞥了一眼周圍環境,詫異地眨眨眼。
這是……夭妄灘的靈泉?
她頭腦空白片刻,突然想起來,之前他們解決了云微寺,然后她突然眼前發黑,好像是暈倒了……
所以,寒情是為了救她,把她帶回了夭妄灘,還弄成那副樣子?
云霽心中突然不知是個什么滋味,有點暖又有點澀,她身上沒什么力氣,只能輕輕拍了拍寒情肩膀:“喂,你……”
“先出去,我快要痛死了……”寒情放下了心,語氣里又帶了不太正經的笑音,只是在此刻實在有些勉強。
云霽不太明白他痛在哪里,卻趕忙想扶他起來。結果自己方才蘇醒,渾身也一絲力氣也沒有,這一扶,直接兩個人雙雙倒在了水里。
“哎喲……”寒情身上又是一陣猛痛。好在他此時已經恢復正常,比剛才好了很多,看著摔在他身上,同樣狼狽的云霽,忍不住哼哧哼哧地笑起來。
云霽看他又笑又疼,自己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氣惱道:“到底怎么回事?”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誰在那?!”
……
深夜,芳菲樓頂。
修長的黑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樓頂奢靡的閨房中,將房中對鏡處理傷口的清禾嚇了一跳。
然而片刻,清禾反應過來來人身份,先是驚喜的一聲“大人”,接著想起臉上丑陋傷口,扭過臉去。
“大人來找清禾,是有要事?”
那人慢慢轉身,露出手中的長刀,嘴角露出清雋但冷酷的笑意。
“你說呢?”
清禾頓時臉色煞白,跪倒在地:“……清禾任務失敗,罪該萬死……”
“呵。”那人冷笑一聲,手中長刀在月光下轉過一弧冷光。
“你對她干了什么?”
清禾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眸中露出不可思議,隨后竟露出了笑。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好笑至極的東西,逐漸笑得渾身顫抖,臉上傷口被牽動,滴下猙獰的血,然而她這時不理不睬。
“大人是怪我要殺了她?大人難道對她動了惻隱之心,她明明是……呃!”
清禾的話被刺入心口的刀堵住,鮮血緩緩從她嘴角流下。
“不論她什么身份,”
那人輕柔地笑著,蹲下身,輕輕拭去清禾嘴角流下的血,伸出舌頭舔了舔。
清禾看著他的動作,眼中露出一絲光彩。然而緊接著,那人仿佛吃了什么臟東西,滿臉嫌棄地唾了一口。
“想怎么處置她,是我的事。你從來都不配。”
他干脆利落地拔刀,從清禾身體里帶出一串鮮血,如同妖冶的紅花,卻依然頹敗得不成樣子。
“大人!”清禾在他轉身瞬間,凄厲地喊道,“您從來都不曾注視到我嗎?我,我為了您……”
“為了我?”那人好笑地回頭,“被你抓起來的那些人,和我有關系嗎?”
像是懶得再看一眼,那人從窗子躍出,頃刻消失在了黑夜里。
……
云微寺毀掉的當晚,裕安城徹夜未息。大半夜空被煙塵照亮,街上到處是水龍隊手忙腳亂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將芳菲樓燒成了空殼。
白日里華麗熱鬧的高臺紅綢,夜里皆被火焰吞噬,化作一堆堆焦黑的枯燼。樓里的人也都沒有幸免,全部葬身火海。
好在由于白日的騷亂,夜里芳菲樓并未開門,燒死的只有樓中的姑娘小廝。
而對于白日的騷亂,大多人只記得鬧哄哄的一片,具體發生了什么卻沒有印象,只覺得猶如一場幻夢,如何也記不清晰。
公西迢在檢查芳菲樓廢墟時,發現樓下藏著的地道,打開一看,發現里面綁著七八個衣著凌亂的年輕男子,都還活著,看到有人來,紛紛拼命掙扎呼救。
喻澄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師兄秋欒,公西迢一看,發現居然就是這些日子失蹤的年輕男子,一問,都說是芳菲樓樓主的清禾綁來的,說她是個女瘋子。
公西迢覺得稀奇,那些這些失蹤男子的畫像去了弦朔閣,宿螢仔細看了半天,突然緊皺眉頭。將每張圖畫撕下來一點,最后拼成了一張臉。
公西迢一看就認出來,詫異地與宿螢對視。
拼出來的這張臉是……翊王的侍衛,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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