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笑了笑，聲音中忽然多出幾分蒼老。
“再厲害也會有壽命將盡的時候，天生萬物，有生有死，神仙高高在上也難以與天同壽，我已經活了很久了，該走了。”
云柒定定地看著他。
其實在49局邀請他一起回山海大陸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死氣。
萬物生靈，都有告別的一天。
他往身上拍水，因為他已經老了。
段青松不解：“你活多久了？”
鯤鵬抬頭望天，認真地想了想，“大概有八千年。”
段青松：“……”
感覺時間的車輪無情地從臉上碾過。
雖然覺得不應該，但他聽到鯤鵬說他活了八千歲，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那確實該死了。
“在死之前有你這個小道友陪著我，也算一種緣分。我們鯤鵬一族和道家有緣，曾經有位先祖受道家南華真人指點，開啟天眼，能窺探因果循環，由此才從普通猛獸修煉成靈獸，今天我就將這一技能還給道家。”
南華真人指的是莊周，莊周確實和鯤鵬結下特殊緣分。
《逍遙游》：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由此才在人世間留下鯤鵬的名字。
“正是因為南華真人，我和其他的妖獸不同，更愿意與人類親近。但是世人只知道我和莊周相識，卻不知道他曾經教我窺探因果的能力，也就是你們人類說的天機，天機就猶如人走大道，面對一個又一個分叉口做出不同的選擇，便有不同的緣分，歸根結底是一種‘算術’。”
段青松有些不服，“那小柒也會啊！”
反正在他心里，小柒什么都會，超級厲害的。
云柒內心大為感動，但還是拉了拉大表哥的衣袖，悄聲說：“我算術不好，以前在玉清觀上最弱的就是這一項，不管算什么腦袋都暈乎乎的。”
云柒其實已經很厲害了，能推算出一定的因果，但是道門中修成大道的一眼就能窺探天機。
在這方面，云柒的歷練還是不夠。
鯤鵬說：“接下來我要教給她的是更厲害的，飛星算籌，聽過嗎？”
云柒點點頭，“你要教我？玄門有‘天命’和‘四時’的法術，不過因為年代久遠，留下來的不多，所以才有那么江湖術士胡說八道，騙人錢財。”
“我接下來要交給你的是當年莊子教授給我的窺探天命法術，先給你個東西。”
說罷，鯤鵬張開嘴，吐出一個金燦燦的光圈，光圈落到云柒身上，瞬間消失，和她融為一體。
“現在你體內已經有了天星算籌，打開天眼就能看到天珠形成的天籠，投入一個因，天珠就會瘋狂滾動，向外延伸，然后你就能看到因所導致的果。”
“為什么要教給我呢？”云柒詫異地問。
鯤鵬笑笑，答非所問，“從我決定跟你回山海大陸的時候，就決定了要把天星算籌教給你，你是道門弟子，也算還了當年莊子的人情。”
說罷，它朝深海區域后退，龐大的身軀慢慢沉入水中，湛藍的海水涌上來，溫柔地舔舐著它的身軀，那雙燈籠般的雙眼慢慢閉上，天地間一股強大的氣息消失了，留下一段嘆息般的回聲。
云柒只覺得有些不舍，但并沒有很難過。
八千歲，壽終正寢，生涯也沒什么遺憾。
生離死別本就是世間常態。
云柒在海島上打坐吐納，更好地吸收融合了天星算籌。約莫半小時后，蛟龍載著他們從海面上飛過。
“哥哥，”云柒甜甜一笑，眼底流露出小惡魔般的惡趣味，段青松十分熟練地往后躲躲，“干嘛，不會是要拿哥哥做實驗吧？”
云柒點頭，笑瞇瞇的樣子，像只狡猾的小狐貍，“我剛得到了天星算籌，不如你做第一個客戶，幫我檢驗一下我的水平。”
“我沒什么想知道的……”
“你不是喜歡苗苗姐姐嗎？”云柒話沒說完，段青松就趕緊捂她的嘴，一副生怕她說破的樣子。
“別說了，都過去了，怪不好意思的。”
“為什么不好意思？你喜歡苗苗姐姐那就說出來啊，為什么要怕人知道呢？”大人真是麻煩，不像小孩子，有什么就說什么了。
段青松一臉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個五歲的小團子，大人的感情……很復雜啊。
“你不懂，有些事就是這樣的，害怕別人不知道，又害怕別人知道。”
小團子抬頭望天，什么有的沒的確實不懂。
“那讓我幫你算算你和苗苗姐姐的未來唄？”
段青松嘴角扯出一抹苦澀，有什么未來？苗苗回家了，他也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們所面臨的不僅是人妖殊途，而是根本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隨便吧。”段青松說。
云柒眸光微動，瞬間手中出現一個天籠，籠中連接著無數個紅線，紅線上掛著天珠。
她往天籠中投入兩個因，一個是段青松，一個是苗苗。
很快就見到天珠瘋狂滾動，發出嗡嗡的共鳴聲，然后像是星辰軌道一樣自行運行，有的碰撞有的遠離。
片刻后，天珠的動靜慢慢變弱。
云柒詫異，“因果從一開始注定了，有緣有份，但是道路曲折，必須慎重做出每一個選擇。哥哥……”
她欣喜地想要告訴段青松這個好消息。
段青松卻失落地擺擺手，“你是安慰我的吧？如果沒猜錯，我們倆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面了……”
話沒說完，從深海中竄出一道巨浪，然后巨浪中一道金藍色的光影飛退，猶如流星般直奔蛟龍而去。
蛟龍怒吼一聲，爪子瞬間扣住，然后沉聲道；“老大，我抓到一條魚。”
它舉起爪子，云柒神色瞬間，“什么魚，是苗苗。”
段青松抱著昏迷不醒的苗苗，感覺到了緣分的其妙，他們剛分開不到一小時。
云柒低頭一看，只見海水中出現無數道黑色的身影，光滑明亮，流線型的軀體猶如黑色的魚在海水中竄行，反射出流水般的弧線，動作迅速而敏捷。
段青松詫異，“小柒，這是什么品種的妖獸？”
怎么記得《山海經》里沒有這個東西。
“人。”
“嗯？不是說山海大陸沒有人嗎？”
云柒抬頭，略帶無語地看向段青松，“他們就是外面來的，前來捕捉幼年鮫人的人類。”
段青松震驚地瞪大眼，這才看清那些黑色的魚其實是穿了黑色潛水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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