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驗收了泡菜壇子的日子。

        林谷雨還沒用完早飯呢，瓷器鋪的老板一早就親自拉著貨到了居閑莊。

        三個拉貨的卸這五百個泡菜壇子都費了許多力氣，廚房邊上特意提前騰出的小屋子都快塞滿了。

        谷雨飯都不吃了，急匆匆地趕過來。她瞧著拉貨的正賣力地卸貨，立刻讓他們先別忙著卸，自己還沒驗呢。

        老板趕忙拿了個壇子上前給林谷雨展示，“您瞧瞧看這貨怎么樣。尺寸完全是按您的要求來做的，簡單大方，雖說沒有花紋裝飾，但您看，您要的字和畫印得多清楚。”又笑了一笑，“多虧了您的字寫得好。”

        谷雨拿過壇子在手中轉了一圈，又敲了敲，最后細細看著顯著位置上印著的商標。logo和商品名都清晰可見，簡潔又雅觀，真不錯。

        我這三個字寫的這么好，沒法發給我的書法老師看看真可惜了，谷雨想著。

        老板接著說：“您放心，這質量一定好，這可是我親自監工生產的。平日里裝水、裝米、裝腌菜，只要不摔了碰了，用個幾十年沒問題。”

        谷雨挑不出毛病來，心里也是很滿意的，說道：“那真謝謝老板用心了，還特地親自上門來送。您和幾位搬貨的沒用早飯的話，就在居閑莊吃吧。”沒等老板回應，她又說：“這些壇子很符合我的要求，只是五百個這許多，里頭若有缺的、殘的也屬正常……”

        老板立刻拍胸脯說：“我都挨個檢查過了。如果小姐用起來發現有缺漏，勞煩您派人來說一聲，我店包給您補上完好的。”

        林谷雨這才滿意了，表示如果順利的話還會和他合作的，訂貨量可能更大，只不過下次可得再多打些折扣。

        把老板送去了吃飯，她讓小禾去把閑在家里的佃戶都叫來，將泡菜裝壇。她給小禾演示了一遍如何裝：既不能太滿，也不能太空；泡菜和汁水的比例要保持平衡，而且要標準化，每一壇的量和比例都要保持一致。

        小禾看了一遍便表示明白了。

        接下來，待芳兒回家，再教教她怎么賣這“西施菜”就行了。

        到了中午，葉顧斂的馬車在一個驛館緩緩停下。自己倒是不怎么餓，但是一路上聽著北田的肚子一直咕咕叫，顧斂覺得好笑又可憐，于是打算在這歇歇腳，吃個中飯。

        “這驛館好熱鬧。”顧斂掀開簾子瞧了一眼，驛館門口停了不少車馬，人來人往的。

        “是啊，這是臨安城外最大的驛站了，住的方便，飯也好吃。”北田說著，肚子又叫了起來。

        顧斂笑了他一番，“快走吧，看你這餓得。”

        北田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跟在公子后面進了餐館。

        餐館里坐得滿滿當當。小二特地給倆人在外頭支了張桌子，他們這才坐下。顧斂特意多點了些飯菜。正等著上菜的空擋，餐館里吵吵囔囔的一群人中，有個男子認出了葉顧斂。

        原來是顧斂的表兄，谷雨的大哥葉谷裕也正巧返學，在這兒歇腳。

        “表弟，真巧啊。”谷裕走上前去拍拍顧斂的背，徑自在他旁邊坐下。

        顧斂回頭，竟是自己的表兄，他又驚訝又高興：“欸，上次去你家探訪，你不在家，今日竟在這兒碰見了。”

        “是啊。本想叫你一同回去的，但同僚們約著提前回去，我想著你應該要在家里和秦姨母和妍妹妹多呆些日子，就沒喊你。”谷裕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我這也是，想著提前些日子回去。”顧斂又湊近他，神神秘秘地說：“其實是想順道去看看雨妹妹。”

        “哈哈，表弟有心了，比我這個做親哥哥的還關心妹妹。”谷裕拍拍他的肩膀。

        “畢竟現在也訂了婚，這都是應該的……”顧斂想到這就忍不住笑起來。

        “是，以后我就是你的內兄了。”

        “我啊，正想去秀州見見雨妹妹，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顧斂低聲說。

        谷裕一聽這話，立刻把剛遞到嘴邊的茶水放了回去，“這可不行。雖說你們的娃娃親是早訂下了的，這嫁妝聘禮、定帖什么的都還沒完，你們不好私下定這事兒，得讓父母長輩來談，才合禮法。我家這邊得由我父親去和谷雨說。”

        葉顧斂泄了氣，“是嗎。”他母親也沒叮囑過不能告訴谷雨，所以他以為這么做沒什么問題。“謝謝表哥提醒，那我就不說了。”

        “你啊，還是跟我們一通回去吧，也別去秀州了。看你這一提起就喜不自勝的樣子，肯定在谷雨面前瞞不住。”說著就站起身來拉他，“來來來，去我們那桌吃飯，都是同僚，好幾位你都認識的。”

        這幾天泡菜賣得好，白菜也連帶著很快就賣完了，芳兒下午就早早地回來了。門口的護衛一見著芳兒回來就告訴她去小姐院里，小姐找她有事商量。

        芳兒高高興興地去找小姐，還想跟她匯報一些都按照小姐的計劃，十分順利。小茉第一個瞧見芳兒，讓她在外頭等等，回去便叫谷雨。

        谷雨出來，帶著芳兒一齊去廚房，一邊賣著關子說：“有好東西給你看看。”

        林谷雨將芳兒帶到廚房的偏院里，院里竟擺著滿滿的壇子，有好幾百個，里頭還有幾個工人正在給泡菜裝壇。

        “小姐，咱們裝泡菜的壇子有了？”芳兒又驚又喜。“這下可好賣了，不用客人自己帶著碗來了。”

        “你拿一個看看。”

        芳兒撿起最近的一個罐子，小巧輕便，拿起來細細地瞧，轉到了正面看到“西施菜”三個字和logo，立刻漲紅了臉。“小姐，這……我怎么好自稱西施啊，羞死人了……”

        谷雨開著芳兒的玩笑：“沒事兒的，不都說你是秀州城里的白菜西施么，這不正好？”

        “使不得的小姐，別人說歸別人說，我哪能真大言不慚地自比西施啊……真的使不得。”

        “好了好了，不開你的玩笑了。這西施啊說的不是你。”見芳兒不明白，谷雨把她拉到一旁解釋說：“這歷史上的西施是個農家女，擅長烹調飲食，做出來的菜美味可口，飄香十里，大家都爭相效仿。這西施豆腐，你總聽過吧？”

        芳兒點點頭。

        “可鮮為人知的是，西施還改良了腌菜，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谷雨信口開河起來。

        芳兒小聲說：“這……西施也是秀州人，我從小在秀州長大都沒有聽過這說法。”

        “這就是你們不懂了。”她振振有詞，說得自己都信了。“咱們這‘西施菜’，便是發揚咱秀州美人發明的美食，向西施致敬，懂嗎？”

        芳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這個說法。妙啊小姐。”

        “那客官們問起這名字的說法，你可懂得怎么說？”

        “當然了，小姐說的我都明白了。”

        “不不不，你還得說，咱們這泡菜之所以與眾不同，是祖上傳下來的秘制配方。再往上追溯，說不定就和美人西施本人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說不定咱這方子就是當年西施的配方。”林谷雨一邊說著，臉上露出壞笑。“不用你說得這么明白，讓人往那方面聯想就是最好的。這就看你怎么說話啦。”

        “我明白了小姐。”芳兒點點頭，一副略有所悟的樣子。“這樣明天就可以上市了，一定賣的好。”她高興地說。

        這時小茉手里拿著幾封信走了過來，“小姐，主母和葉家二小姐給您來信了。”

        芳兒見狀便告退了。谷雨接過信便走回房，回到自己的梳妝臺前，才細細地將信封打開，展開信件讀了起來。

        先打開的是葉家二小姐的信。

        這幾個月來，谷雨已從小禾口中了解到了葉顧妍是顧斂的妹妹，也是自己的閨中密友，很是個可親的姐姐。

        信里顧妍先是抱怨了臺風的天氣，使得她的第一封信件沒有順利到達，導致她一直擔心掛念著谷雨；又表示臨安一切都好，自己想念谷雨想念得緊；然后催促谷雨早些回臨安，早些回她的信。

        谷雨看著笑了，覺得這妹妹特別可愛。自己在古代除了身邊的兩個丫環可親，也沒什么朋友，她也是很希望自己在這大宋能多有幾個知心的姐妹。

        于是撩起袖子就開始研墨。小禾立刻上來接過磨條，信心地替她研磨著。

        林谷雨下筆飛快，把這一兩月來的秀州見聞和自己在秀州忙活的事，都透露了二三，并問候了顧妍，并表示自己歸家前一定回提前告訴她。

        她把寫好的信吹了吹，待筆跡干透了便仔細地折好，遞給小禾。又忽的想起了什么，交待小禾：“再拿一壇泡菜寄給她，讓她也嘗嘗。”

        小禾也覺得甚好，立刻就去辦了。

        谷雨獨自拆了另一封母親的信。

        母親在信里敘述著家里的一些家長里短，說四弟新兒出生沒多久便染上風寒總是不好，也讓谷雨留心自己的身體；夸了夸谷雨細心操持家里的事物，許她在秀州憑自己的想法做任何決斷。

        谷雨讀到信尾，母親表示自己和妹妹谷宜都思念著谷雨，新兒的病也已痊愈，望她收到信以后便快快返家，父母親也有要緊事要和她說。

        谷雨的心一沉，瞬間失了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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