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甘渡和祁測宜在廁所的事情,很快在事務所里傳遍。
程似錦去甘渡辦公室時,還看到一群人湊在祁測宜面前安慰他。
本身酒莊的文件是祁測宜要送,現(xiàn)在人正在難過,他順手接下了這活兒。
他推門進去,甘渡正靠著落地窗抽煙,偌大的玻璃上映著他的影子,手上的火星浮在玻璃中央,好似被燙出個洞。
“少抽點煙。”程似錦關心地苛責他。
“干什么,別人背后說我小題大做,你來當面罵我?”
他偏過頭,眼里有笑意,但話里怨氣賊重,從昨天開始,他就跟吃了槍藥一樣。
“跟阮家丫頭吵架,干嘛撒氣到祁測宜身上。”程似錦在椅子上落座,為祁測宜說話,“他就一小孩兒。”
昨天倆人回來,各個吹胡子瞪眼,知道肯定是鬧矛盾了。
甘渡抖了抖煙蒂,落了一地灰燼,未燃的金黃色煙絲冒出來,他反駁:“沒吵架。”
那不是吵架,他們倆從小到大都沒吵過架。
“那你還不如吵架,這樣子祁測宜挨罵也挨的值了。”他想起祁測宜那幢頹靡的臉,就想要為他叫屈。
“你還把他胸針扔了,所里你見誰戴過那個東西,只有他天天跟寶貝似的戴著。”甘渡老早下過規(guī)矩,上班得帶胸針,就跟工作牌一樣,但所里人隨性慣了,性格一個比一個古怪,起初還有人做做樣子,長久下來再沒人戴。
但只有祁測宜,從來事務所到現(xiàn)在一直沒取下。
程似錦說這些話,就是拐著彎罵甘渡事情做的有點兒過了,白瞎了祁測宜一個單純大男生對他的崇高愛意。
他一個外人都看著不忍心。
“你要心疼你去廁所里給他撿回來,擦擦還能戴,真是拿著設計師工資,操著老媽子的心。”甘渡笑罵。
“你知不知道所里都給你叫什么?”他笑意更甚,看著程似錦整日當好人,共事這么多年也沒見他發(fā)過脾氣,總是一副沉穩(wěn)做派,做事不慌不忙。
程似錦皺眉,盯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叫你程媽。”甘渡瞳仁亮了一下,眼里玩味兒十足,他就是想看看程似錦這個老男人,聽到這個稱呼什么反應。
但程似錦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又夸贊:“還不錯,輩分漲了。”
“沒勁。”他身子突然往后撤,渾身松散地像散了架一樣,丟出來這句話。
程似錦沒在意他話里的譏諷,“酒莊那邊出勘測時間了”,他自顧自地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他桌子上,“這是具體安排。”
甘渡瞥了一眼,沒有去翻看文件。
明明能把電子郵件發(fā)自己郵箱里,偏偏去發(fā)公司傳真。
他往窗戶對面看了一眼,對面的人正翹著二郎腿喝咖啡,也沒看出來有多生氣。
今天沒穿職業(yè)套裙,穿的紅色窄腰寬帶連衣裙,頭發(fā)盤起,從后面瞧過去,只覺得她白的反光,脖頸光潔流暢。
他掏出手機,給她發(fā)消息。
【黃慈說今晚讓我們回家。】
他看到她拿起手機,之后又關上屏幕,把手機撂到別處。
他又按下輸入鍵。
【是祭祖的事兒。】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收到回復。
【知道了。】
甘渡自從上次和甘臣年吵架,之后再無聯(lián)系,但這期間黃慈主動聯(lián)系過他,想要從中周旋,緩和父子關系。
一句養(yǎng)育之恩比天大,就把之前發(fā)生的種種給抹殺掉,最終淪為家庭矛盾。
何況他們又不是父子。
黃慈說的話在他眼里都是廢話。
-
阮頃不等甘渡過來接,自己開車去了甘家,去的路上還帶了禮物。
黃慈在門前的花園里澆花,看到阮頃開車進來,慌忙放下噴水壺,迎了上去。
黃慈眼里都是歡喜,問她怎么過來了,甘渡怎么沒有回來。
她微微錯愕,轉(zhuǎn)念明白了什么,只說想念王媽燒的飯,甘渡隨后就到。
甘渡跟著黃慈進屋,季識則聽到聲響從書房里出來,手搭在二樓的欄桿那里,俯身叫她,聲音低沉,帶著欣喜:“小阮,你上來。”
她抬頭,微微怔愣,但還是朝黃慈淺笑一下,順著臺階上去。
季識則帶她進書房,然后從書架上摸出一本厚厚的相冊。
相冊里是甘家大家族所有人的照片,按照輩分從前往后排列,甘渡和季識則都要排到最后面。
中間一張照片是小女孩的免冠照,額間點著紅心痣。
這是老家的風俗,小孩子拍照要給額間點上紅心痣。
季識則看阮頃一直盯著小孩子的照片,指著給她解釋:“這是家里新出生的小孩兒,按照輩分,你應該給她叫小姑姑。”
“誰家添了新丁都會把照片寄過來,放在這本相冊里。”
甘家只有甘臣年有這本相冊,也不是他輩分高,只是他是甘家最有財力的人,每年的祭祖都是他來安排。
阮頃不懂他什么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下周就要回老家祭祖,我猜想甘渡肯定會帶著你,但他多年不在家,老家又添了什么人他都不知道。”他的語氣里極盡耐心和溫柔,但聲音沒有甘渡的潤朗。
“我現(xiàn)在教你認人,免得到時候你不認識人,甘渡也不認識。”
明明和甘渡同樣的年紀,但看著要比甘渡成熟許多,頗有長兄的氣勢。
但祭祖是甘家人的家務事,跟她有什么關系。
她的手按著相冊,抬眸回他,一臉篤定:“甘渡不會帶我回去的,我們倆又沒有結婚,我要是去了不合適。”
季識則沒說話,她又補充:“雖然沒人說,但都清楚我們倆訂婚是因為利益,他想要重回起點,而我……”
“而你怎么樣?”季識則一臉期待地盯著她,在等她接下來的話。
但她突然仰了一下腦袋,用開玩笑的口吻解釋:“而我,可能貪財吧,我一眼就看出來甘渡能成大器,這叫做前瞻性投資。”
季識則手握成拳,抵著嘴低聲笑了一下。
阮頃眼睛亮晶晶的,像裝滿了碎掉的琉璃燈盞。
她才不會投資,這輩子做過的最大一筆生意可能就是初中時在教室里做美甲生意,錢沒有掙到,還因為一個女生對指甲油過敏,賠了人家好幾千醫(yī)藥費。
回去被媽媽追著打,阮唐生和甘渡擋著前面攔著。
如果不是因為媽媽去世,阮拂年生病,而阮唐生又不會做生意,她才不會接手酒莊。
她向來沒有那么好的能力和運氣,憑的全是硬著頭皮死扛。
她剛把頭垂下,看到季識則抬手,準備落在自己的頭頂,她微微側了下腦袋,躲了過去。
然后倆人尷尬。
季識則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聲線僵硬地詢問她:“你想不想回去祭祖?”
阮頃沒想到季識則會問這個東西,怔愣了幾秒。
然后回他:“不知道。”
“如果你不想的話,沒人能強迫得了你,在飯桌上我會替你說話。”季識則的聲音恢復到之前的溫和,雖然聲線低沉,但絲毫不減溫柔。
他和甘渡就是兩個極端。
阮頃點了點頭,最終也沒給他一個確定的回答。
倆人在書房里沒待多久,黃慈在樓下喊甘渡回來,他們聽到聲音出了門。
王媽做了一桌子菜,阮頃不想和甘渡坐在一起,于是坐在他對面。
吃飯時才知道甘臣年出差不在家,家里只有他們四個人。
黃慈在飯桌上提起祭祖這件事,視線落在甘渡身上,問他回老家祭祖要不要帶上小阮。
甘臣年不在場,甘渡身上的不近人情都少了許多。
黃慈一直緊緊地盯著他,而阮頃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低頭吃飯,但甘渡良久不說話,她壓著眼皮,從余光里瞥他。
甘渡突然抬頭,她立馬收了視線。
“帶她回去。”這四個字清晰利落,黃慈笑得眼角細紋都冒了出來,拍手叫好。
阮頃嘴里還含著湯,抬頭看他。
季識則看了眼阮頃,以為她的呆滯是不愿意,出聲制止黃慈,語氣不滿:“還沒問小阮想不想回去。”
話音落,黃慈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欠考慮,慌忙湊過來又問阮頃。
“小阮,你想不想回去,反正小渡是要帶你回去,黃姨也想讓你回去,雖然你們只是訂婚,但黃姨還是想讓你回去見見甘家人。”
黃慈不管他們因為什么訂婚,一心只想撮合這倆人,把阮頃拐進家門。
話音落,三個人同時注視著她,都在等她的回答。
她望了眼甘渡,口中那口湯一直含在嘴里,一時忘了咽下去。
直到甘渡出聲,帶著命令的口吻,但聲線清朗,讓人聽著悅耳:“咽下去。”
這是從那晚吵架開始,他面對面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鬼使神差地聽話照做。
他們從小到大都沒有冷戰(zhàn)過這么久,往常鬧矛盾不過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她破口大罵后就會消氣,然后轉(zhuǎn)眼把這件事拋向九霄云外。
但如今阮頃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還是會把他對自己的不滿記在心里。
黃慈見她咽下去后,還是不說話,迫不及待地又問:“到底要不要和小渡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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