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駐軍將領還以客氣，他聽同僚說過，郡守大人身旁的三個女子乃是百家的高層人物。

宰相門房七品官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大人，王翦將軍派人送來的捷報。”駐軍將領一進書房門，二話不說，直接切入正題。

“好。”甘羅接過捷報，道：“王翦將軍從巴、蜀兩郡各抽調了一萬大軍出戰。”

“巴郡防務、駐守諸事，還需將軍多加操心。”

“末將職責所在。”駐軍將領語氣很是恭敬，說完就離開了書房。

白問道：“大人，他為什么這么客氣？”

“王翦率領的大軍，除了王翦本人以外，所有成員都是來自于抽調的兩郡駐軍。”甘羅淡淡道：

“戰爭，尤其是這種開疆拓土且為亡國之戰的戰爭，是軍功最大的。”

“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層將領，想要更進一步，單憑人際關系，是爬不上去的。”

白仍有些許疑惑，“他想讓大人派他去前線參戰獲取軍功我能理解，可他哪來的信心，自己一定會獲得軍功？”

“秦國軍功爵，讓秦國百姓看見了一條晉升的康莊大道，替秦國培養出了威震天下的虎狼秦師。”甘羅幽幽說道：

“這條康莊大道的未來，讓已經獲得爵位的人，更加癡迷；沒有獲得任何東西的人，也在嘗試效仿這些小有成就的人。”

“可事實卻是，自商鞅變法至今，站在秦國高層的將領，幾乎沒有一個是出身于貧苦百姓之中。”

白繼續發問，“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舍命相搏？”

“興許，從一開始，參軍的百姓就沒有追求秦國武將頂峰的將軍乃至國尉之位。”甘羅應道：

“他們追求的，只是有個中低層爵位，從而改變靠老天爺吃飯的生活。”

“只不過，成功得到最初追求的人，往往不會滿足享受現有的，他們會奔著更好的去。”

“大人會幫他嗎？”白問出了一個她自己都覺得傻的問題。

“會。”甘羅的答案卻更令人吃驚。

言罷。

看完捷報的甘羅，當即提筆書寫軍令。

別忘了，巴、蜀兩郡的軍權，在他手里。

這也是他第一次插手軍事，下軍令給兩郡駐軍的中層將領。

眼見甘羅書寫軍令，而剛剛又是如此回答白的問題。

大司命和少司命黑、白姐妹三人，忍不住偷窺甘羅書寫的軍令。

其上繁多的內容，更是讓三人大吃一驚。

與其說是一份軍令，倒不如說是幾十份調令。

但卻也能說成是一份軍令。

無他。

甘羅給駐守巴、蜀兩郡的六個中層將領下令，分批押運護送大軍糧草輜重去往前線。

又命幾個留守兩郡的將領，移防或擴大了他們駐守的地域，駐守疆域的同時，整兵嚴訓，做好隨時參戰的準備。

之后又去信王翦，讓押送糧草的隊伍，替換軍中受傷或作戰時日較長或已立軍功較多的將士，回郡駐守。

諸多命令的核心。

就是把兩郡的八萬駐軍都拉出去，輪流參戰。

并嚴令王翦，于年底之前，務必拿下夜郎、邛都、廉莫三地。

把夜郎、邛都、廉莫三國，當作實戰練兵的磨刀石。

“大人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大司命忍不住說道：“臨陣換將可是兵家大忌。”

“王翦肯定不會把押運糧草的隊伍，第一時間就派去主戰場。”甘羅無所謂道：

“派去的隊伍，只會先去戰場邊緣，參加小規模戰斗，適應戰場。”

“可是……”大司命欲言又止。

因為甘羅起身，離開書房，讓人去傳軍令了。

而且，她不覺得，甘羅會給他解釋自己這么下令的具體原因。

……

翌日。

甘羅的諸多軍令的好處，已然初顯。

議事之時，郡尉、郡丞的恭敬之態，再次深化三分。

本地的駐軍將領，大多數要么是他們的小派系的依附者，要么是自家姻親或姻親的姻親之類。

甘羅下軍令，就是給了這些人，一個機會。

機會給了，能不能立下軍功，更進一步，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大人，與夜郎開戰，互市作廢，郡府又得為大軍提供糧草輜重，郡府府庫，驟然吃緊。”郡丞直白道。

“攻占的夜郎國之地，名義上由軍方暫管，實際由巴郡代為治理。”甘羅先是畫了個他輕易就能讓其實現的餅。

然后，才道：“府庫錢糧短缺一事的話，先抽調使用年底送去朝廷的稅收。”

“這……”郡丞不是沒想過，但這個念想一誕生，就被快速掐滅。

私自挪用賦稅，一旦事發，可不是什么小罪。

“與夜郎開戰的事，朝廷的命令，應該很快就會下達。”甘羅淡淡道。

郡丞和郡尉立馬閉嘴。

如果朝廷支持這一戰，離前線最近的巴、蜀兩郡府庫的錢糧，肯定會調撥大軍使用。

可若是朝廷不支持，問罪的話，手握虎符的甘羅和領兵出戰的王翦，肯定會被第一時間問罪。

到那時，于甘羅而言，一個抽調應上繳朝廷賦稅的罪名，有或沒有，并不重要。

“大人，要不要在新縣，和東邊的百越，建立互市？”郡丞儼然一副將夜郎國領土當作巴郡領土的姿態，問道。

“不必。”甘羅否決道：“和夜郎國的互市，已經給百越種下了失信的印象。”

“與其花時間和精力獲取百越的信任，還不如專心發展已有商業。”

郡丞微微頷首道：“若是商賈出境呢？”

“軍方治理，我等無權允許商賈出境。”甘羅淡然道。

郡丞和郡尉了然一笑，這可比互市好多了。

當然，府庫該有的錢財，不能少咯。

跟著這樣的領導辦事，雖然風險奇大，但他們就是喜歡這種緊張而又刺激的感覺。

……

夜郎前線。

王翦正準備下令讓大軍休整幾日，再發動攻占夜郎國都，徹底滅其國的戰斗。

甘羅八百里加急的軍令，送了過來。

翻閱過后。

王翦沉默片刻，自言自語的輕聲呢喃道：“難不成他是想拿下百濮、百越以后，東進滅楚？”

至于甘羅楚人的身份，壓根就不在王翦的考慮范圍之內。

戰國名臣謀士，出走故國，于別國出仕強國，最后征討故國者，比比皆是。

秦國能有今日，東方六國的人杰，功勞可比秦國子民，大太多了。

呢喃過后。

王翦開始執行軍令，調第二梯隊擔任主力，命最前線的主力，往后撤退。

并從后勤輜重部隊，調人填充主力部隊。

押送糧草輜重而來的將士去向，已然無疑。

……

巴郡。

甘羅傀儡術精進后，每隔幾天，都會將自己造紙的傀儡加強了一番。

一家紙鋪，門口的長龍，著實讓人欣喜。

等他回到郡府，剛到門口，就見門口來回徘徊的郡丞，幾個大跨步近前說道：

“大人，朝廷來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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