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危險的人

　　    靈武，古稱靈洲。

　　    據(jù)說最早的時候，靈武本叫靈洲，原是黃河中一個很大的沙洲，隨水高下，永不淹沒，很有幾分神奇，于是稱為靈洲。

　　    水中可居曰洲。

　　    最早在漢惠帝時置靈洲，距今八百余年。

　　    后魏太武平赫連昌置薄骨律鎮(zhèn)河渚上，原是赫連果園地，明帝立靈州，初治河北，后徙治于果園筑城。

　　    不過隋時起，靈州州城治于其隔河相對的東南回樂城。

　　    此時的靈武城，大約在后世的永寧西南，后世的銀川，在此時靈武北面，為懷遠(yuǎn)鎮(zhèn)軍城。

　　    眼下的回樂城，其實才是后世的靈武。

　　    兩城隔著黃河，相距不算遠(yuǎn)。

　　    黃河北岸，賀蘭山下，

　　    定遠(yuǎn)、懷遠(yuǎn)、安靜、靈武、豐安諸城沿岸設(shè)立。

　　    靈武是靈州僅次于安樂的大縣堅城，是北岸第一大城，既是經(jīng)濟(jì)重鎮(zhèn)也是軍事重鎮(zhèn)，與回樂堪稱靈州雙子。

　　    彭家在這里經(jīng)營日久，根深蒂固。

　　    靈武標(biāo)志性的玄武觀中。

　　    武懷玉提審瘸子彭惟忠，他并沒有死在靈州，而是被朔方局控制，一直秘密關(guān)押著。

　　    懷玉從靈州將他帶回靈武。

　　    真武大殿里，武懷玉看著這個瘸子，還真是幾分意外。

　　    首先他長的很丑，個還矮，頂多一米二，還是個大頭，然后脖子短手也短腳也短，右腿還是天生萎縮。

　　    這么一個侏儒丑瘸子，卻曾經(jīng)一直在靈州這塊呼風(fēng)喚雨，這家伙人丑朋友卻多，幾乎是靈州的及時雨宋公明哥哥，跟誰都能交朋友。

　　    甚至有仗義疏財之美名。

　　    平時也喜歡幫助孤兒寡母什么的，只要有人找上門求助，他絕對幫忙，不管是不是邀買人心，但在靈州確實名頭挺響挺好。

　　    不管是刺史還是參軍又或是統(tǒng)軍、校尉，還是胥吏、販夫走卒，都能成為他的座上賓。

　　    他跟突厥人、跟梁師都那邊，也都非常熟，朋友很多。

　　    但這家伙又是靈州有名的奴隸販子，他手底下有數(shù)支很有名的兇悍的捕奴隊，同時他還是靈州最大的幾個斗奴場的所有人，許多斗奴都是他名下的。

　　    銷錢鑄器、鑄私錢、鑄銀幣這塊，他名下的場子產(chǎn)業(yè)也最大，他還經(jīng)營金銀鋪，并兼營放貸業(yè)務(wù)。

　　    這家伙甚至還一直暗里地跟突厥、偽梁走私軍器、鐵料等，反正表面上這是個人畜無害，樂善好施的仁慈好人，但實際上這是個江湖大佬。

　　    人脈廣闊，手下眾多，生意遍地。

　　    彭家嫡長子彭惟正長的英俊高大，其實真就是個擺在明處的草包，彭家自老太公死后，基本上都是他在當(dāng)家了。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狠人，其實跟當(dāng)今天子同年同月所生，才二十八歲。

　　    就算此時被鏈鎖加身，也依然很淡定的坐在那里。

　　    武懷玉坐到面前。

　　    “喝水嗎？”

　　    “要是能有酒最好，再來只燒鵝，或是弄點(diǎn)烤羊肉就更好了，這些天沒吃好，每天就一個冷蒸餅，有時還是餿的，”彭惟忠道。

　　    “來人，拿壺酒來，再弄些烤羊肉來。”

　　    彭惟忠看著武懷玉，“這是要送我上路了？”

　　    “呵呵，”

　　    “我猜還不到時候，否則也用不著把我關(guān)這么多天，又把我從回樂押到靈武來，”他很淡定，甚至說生死已看淡，“武長史是要我做什么？我猜猜，這是靈武城，我們彭家根在這，我彭惟忠底子也在這，

　　    武長史是要我配合清洗這里？”

　　    “可我為何要配合，反正也難逃一死，不是么。”

　　    武懷玉笑笑。

　　    “留著你，自然是有用的，其實你配不配合，彭家都完了，你們的勢力都會被連根拔起。”

　　    “我留著你，是因為我這幾天看了你的一些信息，發(fā)現(xiàn)你挺了得的，一個生下來就殘疾，耶不疼娘不愛的侏儒殘廢，據(jù)說小時候天天在地上爬，甚至喝母狗奶活下來的人，硬是能成為靈州呼風(fēng)喚雨的人物，我很佩服，也有些好奇。”

　　    侏儒伸手撓了撓頭，鎖鏈嘩啦啦響。

　　    “說起那母狗，我挺想念的，雖然別人經(jīng)常罵我狗娘養(yǎng)的，但其實我并沒有什么那母狗的記憶，

　　    我生下來本來被拋棄的，我耶本來要溺死我在馬桶里，后來可能是不想臟手，又把我扔一邊了，沒有人管我，我娘也沒給我喂一口奶，

　　    估計他們都等著我自己餓死凍死然后埋了。

　　    后來聽說，家里有只下了崽的母狗可憐我，把我叼回了狗窩，跟它的狗崽子一起奶，我居然活了下來。”

　　    他陷入回憶之中。

　　    據(jù)說他在狗窩里呆了七天，沒死，還活的挺好的，后來他祖父可能是看不下去，便讓人把他抱回去，交給了一個仆人養(yǎng)，還給了一頭乳羊，從此吃羊奶長大的。

　　    “我有個狗娘，還有個羊娘，一個曾經(jīng)跟著我阿公上過戰(zhàn)場的殘疾老仆是我的養(yǎng)父。”

　　    “彭惟正是彭家的寶，我卻什么也不是，是彭家上下都不愿提起人人嫌惡的孽種廢物。”

　　    “我從小被罵狗娘養(yǎng)的，甚至經(jīng)常被彭惟正嫌棄打罵，那個時候我就發(fā)誓，一定要出人頭地，”

　　    “彭惟正很蠢，雖然長的很好看，但他腦子讀不進(jìn)書，多少先生都教不好，一篇簡單的啟蒙文，他讀了幾個月都沒學(xué)會，但我只聽了一遍就能記下，”

　　    彭惟忠的二十八年，簡直能稱的上是一部豪門棄子的奮斗史，他用了二十年時間，成功的成了彭家最有本事的那個人，接下來的八年，更成為靈州能讓六大豪門都畏懼的對象。

　　    “曹家那老不死的一直忌憚我，這次居然聯(lián)合其它四家老不死的，五家一起搞我，真他娘的卑鄙，之前這老不死的甚至還向我低頭送禮，老子真以為他老了懦弱了，沒想到這老不死的還有這本事，小瞧他了。”

　　    酒送來，武懷玉給他倒了一杯。

　　    “你今天栽了，不是因為老曹搞你，而是因為朝廷，因為我要拿你。”

　　    “對。”彭惟忠接過酒，大口猛喝。

　　    “哇，這酒居然是武長史家的柿子燒，夠烈、過癮，”這家伙一口把一大杯二鍋頭喝下，居然還直呼過癮。

　　    “我挺欣賞你的，你挺頑強(qiáng)的，你這樣的人一刀砍了，還真有些可惜了，如果你不想死，我倒可以留你。”

　　    彭惟忠把空了的酒杯舉過來，示意再來一杯。

　　    懷玉給他倒?jié)M，他又是一口干，“過癮。”

　　    “再來一杯。”

　　    三杯過后，彭惟忠不再要酒，而是開始啃起烤羊肉來，這家伙吃東西很兇，似一只惡狗一樣。

　　    “代價呢，你要我做什么？”

　　    “我挺看中你的本事，”

　　    “好，我答應(yīng)你。”

　　    他一邊吃一邊道，似乎十分隨意，根本不用認(rèn)真思考。

　　    “你什么也不清楚就答應(yīng)？”

　　    “我還不想死，有機(jī)會活，任何條件我都能答應(yīng)，反正這世上也沒什么值得我留戀牽掛的，

　　    當(dāng)然，我也還有個小要求。”

　　    “說來聽聽。”

　　    “就是養(yǎng)我的那個彭家老仆，雖然早死了，但他有個傻兒子，老仆死前我曾答應(yīng)過他，會替他照顧好他這個傻兒子的，我希望你們能替我關(guān)照一下他，那也算是我阿兄了，雖然從小就傻，但小時我被別人欺負(fù)的時候，他卻總會幫我，哪怕被揍的鼻青臉腫，可下一步依然還是不顧一切幫我，他一直把我當(dāng)親弟弟，”

　　    “這個世上，若說我還有牽掛，唯一就是他了。”

　　    彭家亡了，這個傻子也沒有人能照顧了。

　　    “這沒問題。”

　　    “那就沒其它的了，”彭惟忠繼續(xù)吃肉，大口的吃，那么小的個子，抱著條大烤羊腿猛啃。

　　    懷玉坐在那里看他吃。

　　    這長相，這吃相，這要是放后世，在網(wǎng)絡(luò)上都能成為一個大網(wǎng)紅。

　　    這家伙把一條羊腿啃光，扔掉骨頭，拍了拍肚皮，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說吧，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彭家早就該亡了，亡在我的手里，也算是他們的報應(yīng)了。”

　　    這家伙一點(diǎn)沒為彭家傷心，反而很興奮。

　　    “彭家就沒有半個你牽掛關(guān)心的人嗎？”

　　    “沒一個好東西，”彭惟忠冷笑，彭家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冷嘲熱諷，甚至是打罵侮辱。

　　    哪怕這幾年他執(zhí)掌彭家，彭家人都靠著他享受，卻也沒有一個人真正感激過他，甚至是正眼看他一眼。

　　    跟彭惟忠聊天，會讓人壓抑。

　　    因為他不僅長的丑陋，而且渾身都散發(fā)著負(fù)能量，這就是一個一直壓抑著的人，他打小就已經(jīng)形成了充滿負(fù)能量的人生觀。

　　    這并不能怪他。

　　    世界以痛吻他，他自然不會報之以歌。

　　    這家伙能混起來，靠的也不是社會的憐憫，而是他的聰明大頭，還有鐵石心腸、心狠手辣。

　　    這家伙的腦子無比聰明，這是一個智商超群的人，如果他有彭惟正那樣的皮囊和地位，那這家伙絕對早混得一個公侯爵位甚至刺史之職了。

　　    懷玉看中他的經(jīng)歷和才能，計劃拉他進(jìn)六扇門，本以為需要一番口舌，誰知道這家伙這么配合。

　　    既然如此，那就看他表現(xiàn)。

　　    武懷玉給他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要他把彭家連根拔起，甚至他得把他的所有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都交出來，還要對以前后些伙伴盟友下手，做為投名狀。

　　    彭惟忠居然沒有半點(diǎn)猶豫，大笑著答應(yīng)了。

　　    這讓武懷玉覺得這家伙有點(diǎn)危險。

　　    這樣的人，難道真僅是為了活著？

　　    “這世界很操蛋，可我卻不厭倦，更不服氣，我要操翻這操蛋的世界，這世界越容不下我，我越要活著惡心它。”這家伙有些神經(jīng)質(zhì)般的癲狂。

　　    走出玄武觀，都不能聽到后面那癲狂的大笑。

　　    “那家伙是個瘋子，二郎信他？”陳盛和趙信一左一右跟在身后，兩人都對那家伙有點(diǎn)說不來的厭惡感，那家伙給人感覺既像瘋狗又像毒蛇，看一眼都覺渾身不舒服。

　　    “多安排些人，明暗都盯緊些，”

　　    “這家伙用好了，是把好刀，我們朔方局現(xiàn)在正需要這樣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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