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她猛然想起來,當初唯一一個讓她吃醋發火的女生。
“你是,傅明衍的姐姐?”
傅嘉怡笑了“是,你還記得我?”
尤翎扯著嘴角“當初……畢竟鬧出挺大誤會的。”
“當初我還挺喜歡你的,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
尤翎笑笑“都過去了。”
這次的拍攝地點在京北著名的野生山林里。
傅嘉怡就像植物學方面的百科全書,山上每一株植物她都認識,介紹的時候也不完全用的專業名詞,聽著不至于枯燥,反而很是引人入勝。
到了一處林子,這邊的樹又細又長,樹干筆直,旁邊卻沒有其他植被,只有孤零零這一片。
看著很是壯觀。
攝影師將相機調至遠距離模式,放大拍下樹上的枝葉與花。
尤翎看著鏡頭里的畫面,倏地愣住。
傅嘉怡講解道“這些樹叫藍桉,又名洋草果,桉屬大喬木。從畫面上可以看到,藍桉是會開花的,花瓣看上去是不是很像蒲公英。我個人覺得也很像一簇簇煙花。可能很多人對它并不熟悉,但是呢,藍桉被譽為是最溫柔的樹。”
“藍桉其實是有毒的,它身上帶有的異種抑制性會阻礙周圍其他所有植物的生長,這就是為什么這一片土地只有這一片林子。這也賦予了他名為‘孤獨’的花語。”
“那為什么說他最溫柔呢?因為他只允許一種叫紅嘴藍雀的鳥棲息在上面。他還有一個叫‘霸道’的花語,意思是‘我的溫柔,只對你一人’。”
“關于藍桉花,泰戈爾的《飛鳥集》里有一句話就是說他的。”
——“藍桉已遇釋槐鳥,不愛萬物唯愛你。”
……
拍攝結束,傅嘉怡叫住了她。
“尤翎,我能單獨和你談談嗎?”
兩個人坐在山下的花壇邊。
“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嗎?”傅嘉怡問。
“不算好,也不算不好。”
“有過男朋友嗎?”
“沒有。”
“那應該有很多人追你吧。”
“嗯,但我一直說我有男朋友,后來有個國內認識的男生也來了那邊,我就拿他當了擋箭牌。”
“那男生應該很喜歡你吧?”
“他在我大學畢業那天向我求婚了,我沒答應。”
“為什么?”
“其實那天,我想過答應的。當時所有人都希望我答應,我自己也在想,要不,就這樣了吧。突然耳邊就浮現了傅明衍的聲音,我聽見他說,他在等我。然后我就拒絕了求婚。”
傅嘉怡靜靜聽著,沉默幾秒,說“其實那天,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答應求婚。”
“什么意思?”
“你畢業那天,我弟弟他坐飛機去找你了。”
尤翎愣住了。
“尤翎,傅明衍他這些年,過得很不好。”
“當年你離開學校之后不久,我爸爸就出了事,碰上了醫鬧事件,被患者家屬砍傷,失血過多,當場死亡。一直積極接受化療的奶奶得知這個消息,直接放棄了治療,沒過多久就……”
“一個本就分崩離析的家,突然連根頂梁柱都沒了。我弟弟他一個人默默處理了大部分的后事,然后一邊在醫院輪著和我照顧爸爸,一邊準備高考。那段時間,他每天晚上熬到一兩點。每次我去醫院,都能看到他看著手上的戒指發呆。原本,他是打算考京北醫科大學的。最后選擇了南方的學校,學了法醫。”
“我作為他的姐姐,其實很慚愧。我能看出來他心里壓了很多情緒,肩上扛下了家里所有的擔子。除了第一年的學費,他從沒動過家里的積蓄,后面的學費生活費都是他自己掙的。我從沒聽他說過苦,說過累。所有事情都被他一個人消化了。”
“后來,他不知道從哪知道你要畢業的消息,放下畢業論文坐直達飛機去到了你的學校。去之前,我問他,怎么突然決定去找你。”
“他說,‘我答應過,我等不及的時候,就要去找她。’我以為,他回來的時候是開心的。”
“可當我在機場見到他的時候,我才真正看到一個人失去信念是什么樣的。”
“他垮了。”
“那晚,我第一次聽到他說一句話。”
“他說,‘姐,我累了。’”
聽到這,尤翎已是淚流滿面,說不出一個字。
“可后來,他還是堅持下來了,保送了研究生。畢業之后沒有繼續讀博士,而是選擇回了京北,和一個同學合伙開了間酒吧。”
“那天晚上正和我吃飯,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我聽見電話那頭說,你喝醉了。他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
“那晚,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知道他回來的時候,眼里是有光的。”
“尤翎,我這個弟弟,他很沉默,也很固執。在這個對他并不算友好的世界上,他只認定了你。”
……
尤翎跟團隊請了假,直接從那邊打車回了家,進門直奔書房,拆開之前從國外寄回來的行李。
在一堆教材書里,她找到了當初傅明衍送她的那本《飛鳥集》。
匆忙翻開,書簽還躺在里面,塑料膜片之間,淺黃色細長花瓣像煙花一樣綻開。
晌午刺眼的陽光從窗外斜進來,灑在書簽上,光影交錯間,尤翎依稀在書簽表面看到一些凹凸不平。
心下一驚。
她將書簽直對陽光,調整觀察角度,看到書簽最下面,嵌著幾個字。
——我愿為藍桉
尤翎隱約意識到什么,一頁一頁翻著這本書,直到看到某一頁,讀到了那首詩的完整版——
藍桉已遇釋槐鳥,不愛萬物唯愛你。
釋槐來去無歸期,夢回已逐浮云散。
我愿為藍桉。
原來真的有人,即便身陷淤泥,仍能捧著一顆赤忱的心愛你。
……
尤翎給江程打了個電話,接通之后開門見山。
“我喝醉那天晚上,是不是傅明衍送我回來的?”
江程見她語氣篤定,便沒再撒謊。
“差不多吧,我開的車,他一路抱著你回的家。”
“我那晚喝多了,說了些什么嗎?”
“你什么都沒說,只是一遍一遍喊著小傅同學,都快喊了千八百遍了。”
她什么都不用說,只是簡單的一句‘小傅同學’,對傅明衍來說,就勝過千言萬語。
……
這天,傅明衍和往常一樣,早上7點準時出門。
下了樓,卻看到有個人蹲在小區綠化帶旁。
見他下來,那人站起身。
尤翎站在開的正盛的玉蘭花樹下,朝他揮手,笑眼彎彎。
“小傅醫生,早上好!”
這一瞬間,時間好像倒回了七年前,有個穿著校服的女孩站在寢室樓下,朝他招手,喊他。
“小傅同學,早上好!”
一陣風拂過,女孩頭頂的玉蘭花零落,純白的花瓣落到她肩上。
釋槐來去無歸期。
可她是傅明衍的小幽靈。
這一次,我也要義無反顧地奔向你。
不問歸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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