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存活第二十一日
宋大人是何許人也？一看便知其中定有貓膩，“你照顧陳姨娘多年，這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大人，此事也沒什么！”秦尚書高聲喊道，頗有種打斷婢女的意思，“就是姨娘不會照顧，才把孩子給養(yǎng)死的。”
宋大人記得，兩三個月前秦尚書好不容易盼到庶子，高興得連辦好幾場宴會。
如今面對兩個兒子之死，態(tài)度涇渭分明，著實不讓人疑心。可他也就順著秦尚書，不去糾結(jié)這個問題，“孩子死后，陳姨娘整個人怎么樣了？我聽秦尚書說，得有人看住她。”
婢女低下的眼眸閃著一股恨意，“之后陳姨娘得了失心瘋，每日都在說，小公子是被人殺死的。”
這話跟李欣悅先前說的一致，宋大人越發(fā)肯定里面有古怪，繼續(xù)追問：“她還說過其他沒有？比如有沒有說，是誰殺的孩子？”
“宋大人，陳姨娘就是個失心瘋的，她說的話沒有任何可信之處！”秦尚書再次跳出來打斷。
宋大人斜斜看他一眼，心情十分優(yōu)哉游哉，“方才秦尚書不是想把那婦人找出來嗎？下官可是在幫秦尚書呀。”
秦尚書面上一陣尷尬，宋大人裝作沒看見，“那婦人可是秦尚書親自認定的犯人，下官自然要竭盡全力幫助秦尚書，不知下官說得可對？”
“噗嗤……咳、咳咳！”李欣悅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又立即察覺不對，趕緊用手捂住。
任銘浩十分配合，從桌子上拿了盞茶遞給她，“要是難受就去廂房歇著，左右有人看著，想跑也跑不掉。”
話里話外，都在瘋狂暗示秦尚書先前拽著李欣悅不放，非說她是幫兇的事。
李欣悅還是第一次見他咄咄逼人的模樣，不由得悄悄多看幾眼，在想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也在現(xiàn)場，才變得這樣的。
難得被悅悅多看幾眼，任銘浩高興得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一直沒說話的冠軍侯夫婦看不下去，表示兒子太傻了，肯定不是他們親生的。
秦尚書被他們?nèi)艘怀缓徒o氣著了，礙著先前得到的教訓，忍著脾氣，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宋大人斷案入神，我怎好過多干預(yù)？一切聽從宋大人安排便是。”
宋大人客氣道：“秦尚書抬舉下官了。”轉(zhuǎn)而毫不留情向陳姨娘婢女問道：“我問你話呢，陳姨娘究竟有沒有說是誰害死她孩子的？”
婢女刻意看了一眼秦尚書，顫抖道：“沒、沒有……”
宋大人有意無意擋著秦尚書，語氣溫和，“你放心說，太子殿下在這里，不必有任何擔心。”
“對，只管說出你知道的，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么樣。”張杰書道。瞧那婢女小心翼翼的模樣，他大概也猜到，接下來她會說什么。
婢女很是驚訝，沒料到太子竟然在場，心底十分害怕他是否把自己的小把戲看穿，“回殿下、大人的話，陳姨娘說、說是大公子捂死了小公子、是大公子殺的。”
“殿下，陳姨娘就是個得了失心瘋的，見誰都會說是那人害死她孩子。譬如李姑娘！她兩次見到李姑娘，都說是她害死自己孩子。故臣認為，此話不可信！”秦尚書立即否定道。
事實是怎么樣，在場的人心知肚明。只要他咬死沒有這一回事，無論怎樣都只是猜測。
宋大人沉吟片刻道：“秦尚書的話不無道理，眼下陳姨娘不在此處，不好問清真假。孩子的死暫且放到一邊，還是專注回案件上。”
現(xiàn)在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陳姨娘就是犯人，只能說，目前她是最有可能殺死秦鈺的人。只要把陳姨娘找出來，就知道她是不是犯人。
宋大人轉(zhuǎn)身問道：“下官想請侯爺將府上所有的婢女、小廝都集中起來，好讓下官一一盤問，看看誰有經(jīng)過池子。屆時還請把陳姨娘的婢女帶上，看陳姨娘有沒有混進去。最后還想請侯爺在府上搜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濕衣服。”
“無妨，幫助宋大人查案原是應(yīng)該的。”冠軍侯點頭答應(yīng)。
宋大人走到張杰書身邊，“殿下可記得，宴會途中有誰曾離開？”
張杰書仔細回想，搖頭道：“我只知我這一席沒人離開過。”
“多謝殿下。”宋大人行禮謝道。
此后他逐一去問每一席的人，經(jīng)過挑選和排除后，只剩下秦玲瓏和她的貼身婢女，跟著秦鈺的小廝以及兩位婢女。
兩位婢女他檢查過，手臂上沒有任何傷痕。以防萬一，還試了她們的氣力，確定她們不可能殺死秦鈺。
按照宋大人之前的猜測，他覺著秦玲瓏極有可能在侯府見過陳姨娘。為了給秦玲瓏施加壓力，先盤問跟在秦鈺身邊的幾個小廝：“你們先說說，秦公子離開秦尚書后都去過什么地方、見過什么人。”
他們幾人相視幾眼，一個看起來是領(lǐng)頭的才開口道：“公子在侯府上亂逛，無意走到后宅。因著姑娘們玩耍的地方都有老媽子看著，公子硬闖幾次不成，便拿一旁的假山出氣。后來公子不知怎么了，忽然把小的們?nèi)繑f走。”
“你們就真的走了？沒留下一個人在后面偷偷跟著？”宋大人問道。
“沒有。小的們勸說了好一會兒，公子不聽勸，還踢了小六幾腳。小的們心生畏懼，立馬準備回來請問老爺該怎么辦。”
“那秦公子是在何地攆人的？當時可有什么人經(jīng)過？”宋大人蹙眉。若是有小廝悄悄跟著，秦鈺或許就不會死，又或是能看到犯人，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沒有任何頭緒。
小廝仔細回想，“小的記得，那里有一座非常大的假山，周圍還有個用石頭砌成的小亭子。至于旁人，小的并沒有留意到。”
宋大人看了任銘浩一眼，“世子可知此時是何地？離秦公子溺死的池子有多遠？”
“那里離池子有一段路，走到池子那邊大概要半柱香的時間。”任銘浩毫不猶豫回道。
宋大人沉思：從發(fā)現(xiàn)秦鈺尸體的時間來看，犯人從出現(xiàn)到離開都非常迅速，幾乎沒有留出任何多余的時間。由此看來，犯人必定熟知侯府和秦鈺，否則不可能做到這般細致。
“那個被踢傷的小廝呢？上來讓我看看傷口。”再細究這件事也沒有任何線索，宋大人決定先將注意力轉(zhuǎn)到其他地方。
名叫小六的小廝微彎著腰走上前，揭開上衣，露出胸前一大片青紫。
“不準看！”任銘浩低聲警告李欣悅。要不是因著這里會引起別人注意，他早就親手遮住悅悅眼睛了。
小姑娘雙頰微紅，低頭看著鞋尖，“我……我知道的。”
宋大人看完傷口，也知道先前說的畏懼是什么意思。
他們早就習慣秦鈺的拳腳相加，怕就怕在，今日是在冠軍侯府而不是尚書府。雖說打死的是秦鈺的小廝，就算秦尚書權(quán)利再怎么大，終究還是會被傳出去。
宋大人揮手，示意把小廝扶下去，對著秦玲瓏不緊不慢道：“秦姑娘中途離席的原因是？”
秦玲瓏多次跟陳姨娘一起出現(xiàn)，他相信秦玲瓏定有察覺。在鴻安堂那回，更是當面碰上，秦玲瓏卻躲起來，最后還裝作不認識的模樣。要說秦玲瓏心里沒鬼，他絕不信！
“這是我自個兒的事，與宋大人無關(guān)吧？”
秦玲瓏咬死不說，宋大人也有辦法，“這里面牽扯到的，很有可能是你嫡親弟弟的性命。今日若找不出別的什么人，秦姑娘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就得麻煩秦姑娘走一趟大牢。”
“人根本不是我殺的，你不能把我關(guān)進去！你這叫濫用私刑！”秦玲瓏情緒很是激動。她要真被帶進大牢，一輩子就全毀了。
宋大人黑著一張臉，“若是光憑一張嘴，說我沒殺人，就認為他是無辜的，那要大理寺、檢察院何用？秦姑娘說自己不是兇手，又不愿給出證據(jù)，自是當做疑犯處理。”
故意轉(zhuǎn)頭問張杰書，利用他來施壓，“殿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宋大人說的極是。”張杰書懂了宋大人的意思，幫他一把。
張杰書的話無疑是一座大山，壓得秦玲瓏透不過氣。她面色蒼白，緊閉嘴唇，顯然是在天人交戰(zhàn)。
“玲瓏，你就把你知道的、或是看到的，全都告訴宋大人。”秦尚書突然開口。
剎那間，秦玲瓏面上血色褪盡。明明她也是嫡出的，為什么、為什么父親為了秦鈺一個死人而棄了她？！
“我看到了，看到陳姨娘在池子邊，秦鈺……秦鈺也跟她一起。”她低聲道，眼底深處閃著一股濃濃的仇恨。
宋大人頓時精神起來，緩慢誘導(dǎo)，“陳姨娘在做什么？你有沒有聽見她說什么？”
“她一邊把秦鈺按在水里，一邊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秦玲瓏知道宋大人想要什么。自她說了第一句話，就知道自己主動進了這個泥沼。
“啪！”
“你這逆女！陳姨娘那個瘋婆子在殺害你親弟弟！你這個做姐姐的為什么不上前保護他？！”秦尚書十分震驚秦玲瓏說出來的話，轉(zhuǎn)身狠狠打了秦玲瓏一巴掌。
宋大人離他們兩父女最近，馬上反應(yīng)過來秦尚書要做什么，及時拉開秦玲瓏，秦尚書這一掌才沒完全打到秦玲瓏臉上。
“親弟弟？”秦玲瓏突然笑了起來，聲音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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