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厲害！”李欣悅眼里全是崇拜。

        她只想捉個人贓并獲，這件事也算釘死在鐵板上。

        他們手上沒證據，卻逼得齊氏拋棄心腹。人也是齊氏趕走的，跟他們沒關系，日后更翻不起風浪。

        高！這手段真高明！

        “你也不錯。”任銘浩眼里滿是贊賞。

        這只無害的小兔子，終于給他養出點小脾氣來，都有膽子咬人了。

        他指的是她拿茶杯丟人卻被他搶過去的事。

        小姑娘嘴角往上勾了勾，眉眼彎彎，對這件事很是得意，“我說過了，世子是我的大靠山呢。”

        “你倒是會給自己長臉。”

        “那也要世子答應，我才敢的呀。”李欣悅朝他那邊歪歪小腦袋，耳上的銀耳墜晃了晃。

        他們離得不算近，卻近得看出小姑娘不施粉黛。偏頭的動作使脖子看起來更修長，小鹿般濕潤的眸子毫無防備地看著他，像在勾著他湊上來嘗一口。

        任銘浩艱難咽了咽，眼底沉了幾分難言的神色。他似乎很口渴，猛地拿起面前的茶杯，又嫌不夠，提起茶壺，足足灌了半壺水才停下來。

        李欣悅圓圓的眼睛寫滿疑惑和驚訝，“你很口渴嗎？要不要喊人再拿一壺來？”

        他抬手，粗魯抹去嘴邊水跡，“不用。”

        “真的不用嗎？”李欣悅探頭，瞪著大眼睛觀察他。

        他當著自己的面快喝完半壺水，她很懷疑他是不是用另一種方式逗她。這人骨子里，還是焉壞焉壞的。

        “不騙你。”任銘浩腰板突然挺得直直的，雙眼正視前方，不敢分一絲心神在小姑娘身上。

        作為過來人，懂的都懂。戴媽媽滿眼欣慰，“好啦，姑娘聽世子的話便是，世子可不會騙姑娘。”

        李欣悅很不認同，他那么熱衷于耍她，騙她不是更簡單的事嗎？

        “嗯、嗯，媽媽說得對。”任銘浩耳尖微紅，沒由來地慌了神，險些咬了舌頭，“我、我，對了，天不早了，我得回家去。”

        李欣悅望著天上明晃晃的太陽無語，這借口還能再假點嗎？

        少年卻直接起身往外走。他走得太匆忙，沒留意旁邊的小石椅，“砰”的一聲狠狠撞了上去。他顧不得膝蓋傷勢，一聲不吭地跑了。

        李欣悅都覺得疼得倒吸一口氣，當事人還能健步如飛。不知為何，她看著快步離去的背影，莫名有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眨眨眼睛，她突然笑了。

        她居然看到任銘浩慌了手腳的模樣，真是活久見！看慣他剛硬到底的樣子，想不到慌慌張張的他也很可愛呢。

        忽然，一股不安襲上心頭。

        任銘浩這么強硬的性子，可不會當逃兵。

        齊氏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她用王媽媽撇清自己，他也沒說什么。顯然不是齊氏。

        那么，讓他逃的理由只有自己了。

        “媽媽，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惹惱他了？”李欣悅嚅嚅問道，原本的喜悅蕩然無存。

        “姑娘聽話可愛，世子怎么會覺得是姑娘的錯呢？”

        認真算起來反而是世子的錯。

        戴媽媽的話沒有安慰到李欣悅，她苦惱地趴在桌上，“可他剛剛跑了不是嗎？他才不屑當逃兵！定是我說了什么引得他不高興。”

        戴媽媽耐心引導：“那姑娘先前惹世子不高興，世子是怎樣做的？”

        “唔，他會很兇很兇地告訴我，他不高興，然后要我哄好他。”李欣悅認真回想。

        在門口他就是這樣的，有點像野貓。真惱了恨不得咬上幾口，消氣后扭頭就走，卻又擺著尾巴要人跟上他。

        “那就是了。世子沒告訴姑娘他生氣了，就是沒生氣。”戴媽媽忽地明白，大公子為何肯放心將姑娘交給世子。

        府上只李欣悅一個姑娘，頭上兩位哥哥護得跟小雞崽似的，老爺更是當做心肝寶貝。被護得多了，李欣悅遇到合心意的少年郎大概當成愛慕的哥哥，沒想過是男女之情。

        任銘浩跟姑娘十年沒見，還能摸清楚姑娘的心思，足以見得世子很重視姑娘，沒有因為門第差別敷衍姑娘。

        他確實是很喜歡姑娘的。

        李欣悅細細想了想，覺得戴媽媽的話很有道理，可任銘浩反常的舉動，還是讓她忐忑不安。

        “說不定世子想起什么急事，才匆忙走的。下次見到，再問世子就好。”戴媽媽不敢點破原因，“午時已過半，姑娘先回去用飯吧。”

        “……好。”李欣悅決定按戴媽媽說的做。

        什么都比不上干飯重要！

        飯后，吃飽喝足的李欣悅低頭，摸摸微微有起伏的小肚子，得意地想，明明是任銘浩生得壯，她才沒節食呢！

        李欣悅突然想起一件事，“王媽媽那件事，雖是她下的黑手，到底不是主謀，不該落得這個下場。我想請媽媽幫忙打聽，給她們母子找個好去處。”

        未出嫁時，王媽媽常跟著齊氏一同算計夫人，害夫人出了不少笑話，戴媽媽看見她被棄之如敝履，說不高興是騙人的。

        戴媽媽面上浮現幾分擔憂，“王媽媽跟齊夫人是主仆，難保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

        “就是！不管她是不是主謀，只要想害姑娘的，姑娘都不能原諒她！”桃紅也支持戴媽媽。

        “我沒想再利用她，求個心安罷了。”

        常年的矛盾讓戴媽媽無法同意，更不敢讓小主子冒險，“那也不成。姑娘行事坦蕩，很容易就叫那對心思不純的母女抓了把柄。”

        “怎么了這是？”一道溫和男聲突然響起。

        李欣悅轉頭，看見來人很是驚奇，“大哥？！大哥不是說要閉關讀書嗎？怎么來我這兒了？”

        “讀書讀得悶了，趁著消食出來轉轉，鄉試也考體力。”李德峰笑笑。

        他穿著件牙白長衫，長發束冠，鬢邊飄著幾縷頭發。

        會試分三場，一場考三日，統共九日。體力不好的，往往在考場上支撐不住。

        “剛好有樁事請大哥評理。”李欣悅眼睛一亮，邊請李德峰過來，邊說明前因后果。

        “按小妹說的做吧。”李德峰輕敲桌面。

        “王媽媽清楚自己是棄子，攬下罪名后唯一的訴求，便是留下她兒子。她們母子是被趕出來的，只能往下賣。我們家已是官商末流，更沒人肯要。牙婆子留不久，大概要往偏遠地方賣。這筆買賣又撈不著油水，牙婆子絕不會給好臉色。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指使下藥的是姨母、趕她走的也是姨母，王媽媽遠恨不上小妹，說不定還會謝小妹救她們母子于水火。”

        李欣悅有幾分小雀躍，“那我算是歪打正著了？”

        李德峰點頭，望著出落有致的小妹，突然感嘆，“小妹也到學管家的年紀了。”

        以前他還覺著，那么軟的小團子，要好久好久才長大。如今才一眨眼，就要披上嫁衣成為他□□了。

        “我才舍不得離家呢，爹爹說他會一輩子養我的。”李欣悅臉一紅，沒由來地想起某個愛逗弄她的少年。

        “話說得好聽，等以后遇著人，怕不是這樣想啰。”李德峰輕聲笑笑，并不戳破小妹心思，“我聽小廝說，小妹上午過得很精彩呀。”

        是他答應了任銘浩沒錯，若小妹傾心他人，他們家斷做不出逼嫁的事來。惹惱冠軍侯府的代價，也由他李德峰一力承擔。

        李欣悅微楞，意識到說的黃君回，連連擺頭否認，“大哥哥！那人是吏部左侍郎幼子！我跟他什么關系都沒有！我只是順手救了他，今日才知道名字的。”

        她怕李德峰不信，“桃紅也在馬車上，她能證明我跟黃公子是清白的！”

        就差把“不合心意”刻腦袋上。

        李德峰伸手，摸摸李欣悅腦瓜子，“好啦好啦，哥哥信你。”

        兄妹倆埋頭又說了一會兒話，大部分圍繞鄉試。

        李欣悅送李德峰出去前，繃著一張小圓臉，特別嚴肅：“這次鄉試，大哥哥定要拿下解元來，我的私房錢全靠大哥哥了。”

        李德峰好氣又好笑，不知對她膽大包天的行為該說什么好，最后輕捏一把她臉頰，“你拿我下賭注了？”

        “賭坊賠率高，一賠三十。”李欣悅點頭，小聲道，“我剛開始聽見賠率是很生氣的，覺得大哥哥被人看低了。”

        她沒敢說是怕自己又踩著任銘浩尾巴了，準備花點小錢錢哄他。

        先前買匕首花了她大部分私房錢，光靠府里發放的月錢不能一下子攢夠。

        她想起早些時候路過賭坊，一賠三十的賭注，李欣悅不得不承認，這個賠率真的很讓人心動。

        尤其是缺銀子的時候！

        李德峰：“你壓了多少？”

        “不多，”李欣悅伸出兩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我讓柳青拿了十兩。”

        數量確實不多，李德峰也看出她抱著玩玩而已的心態，“嗯。票據記得收好，父親那邊也別說漏嘴，省得到時拿勝哥兒出氣。”

        “我懂得。”李欣悅點頭，眼神多少帶點同情。

        幼時她做錯事，爹爹最氣也不過是罰站，然后逮著兩個哥哥一頓揍，說他們沒看好妹妹。

        后來大哥哥成了舉人，有了大出息，就沒再對大哥哥動手，只有二哥哥一直在挨揍。

        李德峰走后，李欣悅領著桃紅去了趟庫房。

        三日后，除齊氏母女外，眾人都起了個大早，坐著馬車往貢院趕去。

        貢院外人車攢動，皆同李家人一般來送考生入場的。

        任銘浩奉圣意，領兵看守貢院，以防意外發生。他光明正大行使特權，趁監考大人逐一檢查物品，少年刻意停在李欣悅旁邊，“李大人安好、李姑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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