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三場考試很快過去。

        考生從貢院出來，接連響起小廝喊名字的聲音。

        李德峰在門口與弟弟碰頭，從□□口中得知父親跟小妹的位置。

        任銘浩一反往常，沒借這個機會去跟李欣悅說話，老老實實地守著貢院。

        馬車上，李同庚一一問著試題，李德峰皆對答如流：“父親不必擔心，三場考試兒子都押中過題目。”

        言下之意是他名列前茅的可能很大。

        李同庚嘿嘿一笑，用力拍拍大兒子肩膀：“既然你覺得穩，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大兒子向來沉著穩重，科舉這么大的一件事，他不會扯謊去賭。

        李欣悅一掃眉間的低落，得意炫耀著：“女兒早說過，大哥哥定是匹黑馬，爹爹偏不信。喏，爹爹這下可信了吧？”

        李同庚哈哈大笑，“你這小丫頭對峰哥兒可是信心十足啊。”

        “當然！大哥哥可是最厲害的！”李欣悅揚了揚下巴，圓圓的杏眼里滿是崇拜。

        除去主角光環，李德峰當真是這本書里最機智的人。

        李同庚把臉一沉，裝作自己十分不滿的樣子，“那爹爹呢？悅悅就不覺得爹爹厲害嗎？”

        李欣悅臉上多了幾分嚴肅，“爹爹也很厲害，女兒很尊敬爹爹。”

        尊敬跟崇拜，顯然尊敬更占上風。李同庚一番比較，滿意地展開笑容。

        李德峰任由二人拿自己談笑，淡然合上眼眸休息。

        會試，從來都是最熱門的話題，上至耄耋老人下到懵懂孩童，都免不了討論幾句，尤其今年還有丞相之子參試。街頭巷尾都在猜測，誰能一舉拿下會元。

        哥哥考完試，第二日李欣悅原該去祝賀討個好彩頭的，但李德峰早早被人請去討論，她也就去不成，只好等著李德峰回來再去。

        李欣悅正打著絡子打發時間，莫如月便在這時提著賀禮登門拜訪。

        兩人湊在一起，聊著聊著就把話題轉到會試上。

        “昨晚我不小心在里間睡著，剛好偷聽見我爹跟我娘說話。”莫如月往嘴里丟了顆蜜餞櫻桃，酸酸甜甜很可口，“哎，悅悅你府上做的這個可真好吃。”

        “待會兒我讓廚房裝些，給你帶回去。”李欣悅笑道。

        莫如月點頭，湊到她耳邊，“我聽我爹說，有兩張卷子讓考官很頭疼，不知該怎么判分。太子初次監管，手段溫和，然后他們越吵越兇，太子實在壓不住，只好請大臣們來判卷，我爹剛好去了，直到昨晚才得空回來。”

        李欣悅歪頭看她，疑惑問道：“卷子不是用紙條糊住的嗎？誰寫得好一目了然啊，為什么會有爭議？”

        “問題就出在這上面！因為有考官認出其中一張是丞相之子的字跡！丞相雖避嫌沒參與，可認出字跡的人是丞相一派的。”莫如月一臉詫異，“悅悅你不知道？”

        李欣悅確實沒去打聽這些事，因為她覺得沒人能比大哥哥聰明。

        只是這丞相之子參試是怎么回事？

        她總覺得這情節有些熟悉，應該是在哪里看過的。仿佛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它速度太快，李欣悅還沒來得及抓住，只好轉頭抓著莫如月，“那人叫什么名字？就是丞相參試兒子的名字。”

        “唔，我記得是叫麥縉云。”

        麥縉云？

        李欣悅終于知道她為什么會覺得熟悉了，因為這人就是齊辛安前世的丈夫。

        前世太子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肅清朝廷，既是立功亦是立威。

        第一個開刀的就是丞相，他被查出貪污、買賣官位等一系列罪名。他兒子、齊辛安丈夫麥縉云，更是拔出蘿卜帶出泥，甚至還被查到科舉舞弊！

        舞弊是要滿門抄斬的，再順藤摸瓜查下去，查辦的官員又多了一批。

        這段信息只有幾十字，很容易被忽略。李欣悅當初留意，是因為作者提過，任銘浩辦案相當積極，似乎丞相罪狀不單這幾項。

        可惜作者沒有細寫，她也不清楚事實如何。

        現在看來，麥縉云科舉舞弊，大概率是這次科舉了。

        怪不得系統的獎勵是連中三元，問它原因也支支吾吾。原先還覺得雞肋，原來問題出在這！

        關鍵線索都浮出水面，看清事實也簡單。

        目前陛下正值壯年，丞相為把控大權，更為自保，當然要提前想好接班人，這個位置給自家兒子最為穩當。

        這次科舉建永帝命太子監考，多少有讓太子招幕僚的意思。這時把人放進去，才不會突兀。光這樣還不夠，得保證麥縉云是太子心腹之一，這才穩妥。

        為此丞相不惜威逼利誘考官，徇私舞弊，讓麥縉云盡早被太子納入羽翼。

        “那后來呢？結果怎么樣？”

        盡管有系統給的獎勵，她還是怕事情有變故。系統告訴過李欣悅，只要人物不崩壞，它也不能隨意干擾劇情。

        “后來得虧任世子。他一來，便請太子重新謄抄兩份考卷，呈上去讓陛下定奪。”莫如月說得極小聲，到后面成了氣聲，“我爹悄悄說了，估計你家還要欠侯府一個人情。”

        李欣悅點頭。

        他的話多少有分量，只要鬧到陛下面前，丞相再厲害，也不敢把手伸到陛下面前。

        只不過任銘浩還真算麥縉云克星。前世就是他查出徇私舞弊，這次提前堵死這條路。

        不管怎樣，他敢為她家踏這趟渾水，心中絕對是感激萬分的。

        看李欣悅一臉若有所思，莫如月的小爪子又悄悄伸向顆蜜餞櫻桃，吃幾顆緩解內心緊張。

        她不敢告訴悅悅，她才偷聽一句，便被抓住了。今日種種舉動，更是爹爹示意。在她看來，李家簡單得很，她不明白爹爹究竟在試探什么。

        兩人又說些閨中話，莫如月才滿意拎著兩個食盒離去。一個裝著她的新喜好蜜餞櫻桃，另一個則是帶給莫夫人的糕點。

        放榜那日，夜色剛褪去，便能聽見街上鑼鼓喧天，以及眾人響破天的歡慶聲，皆是去給解元道喜的。

        李欣悅睡得迷迷糊糊，聽見鑼鼓聲愈發響了，蹙眉掙扎著，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一絲不漏。

        下一刻，戴媽媽將她從被窩里拖出來：“哎喲我的姑娘呀，怎么還睡著？快醒醒，該起身洗漱去給公子賀喜了！”

        大公子中了會元，簡直是件天大的喜事，李欣悅因此被戴媽媽隆重打扮一番。

        銅鏡中的小姑娘著一套水紅色漸變襦裙，裙擺處繡著蝴蝶，走動間似乎真有蝴蝶飛舞。長發梳成雙丫髻，綴著珍珠雙蝶垂絲，襯得整個人靈動清純。

        雖不是傾城絕色，卻也讓人難以遺忘。

        報喜都是有賞銀拿的，李同庚樂呵呵打賞一大堆人，李欣悅到時人剛好走了大半。

        “恭喜大哥哥高中。”李欣悅上前，笑意盈盈祝賀他，同時心底松了口氣，好在劇情還是按照系統設置的走。

        李德峰原本有些僵硬的笑容變得真誠，“多謝小妹。”

        “大哥這次一舉高中，著實狠狠落了那群人的臉面。”□□擋不住嘴角笑意，搭著兄弟肩膀樂道。

        坊間傳聞，李德峰時隔四五年才參加科舉，定是成了第二個方仲永。更有甚者，還寫文章大肆奚落，哀其泯然眾人矣。

        當下李德峰高中會元，可不是紅果果的打臉嗎？

        “我得去貢院受禮。這幾日你低調些，有不相熟的人送禮就拒收，不懂的給父親解決。”李德峰挑開肩上的手，“丞相之子會試第二，雖與我們家不相關，到底同一考場，我們在這里大張旗鼓祝賀，擺明給他添堵。日后朝上見了，難免叫他記起。”

        會試過后立馬便是殿試，最終結果未明，還是低調些好。

        今年外藩求娶，下半年光是籌備婚禮就能累死禮部，更不要提還要準備迎接外藩王子，以及之后的新春祭祖大典。有限的時間里，科舉成了其中不那么重要的一項。

        說不定忙過這一年，丞相想起這件事也不那么難受。

        “放心，我肯定不敢胡來。”□□老實答道。

        父親這幾日肉眼可見的高興，他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闖禍，無異于送死，他還沒活膩。

        送走李德峰后，來送禮的人絡繹不絕，都被管家拒之門外。只有平時有交情的一小部分人家，才被放進來。

        冠軍侯府絕對是重磅嘉賓，尤其來的還是世子任銘浩。

        誰敢攔他，簡直不想要自己這條命了。管家甚至沒通報，直接請他進去。

        任銘浩帶的賀禮十分厚重。不僅給會元李德峰準備滿滿一箱孤本，給其他三人也備了禮。

        給李同庚的是幾罐雀尖茶，給□□的是兵器跟兵譜，給李欣悅的則是兩套紅寶石頭面。

        還有其他客人在，李同庚只跟任銘浩說了一會子話便離開，留下□□跟李欣悅作陪。

        李欣悅側眸看他，悄悄打量這個將近高她兩個頭的少年。

        那日莫如月前腳剛走，她后腳便到大哥哥屋里。待他回來，將此事一字不漏轉述于他。

        李德峰以后要在官場浮沉，黨羽謀權爭利這些她不太明白。涉及大哥哥，李欣悅覺得他本人還是要知道的。聽完后，他最后只說一切照舊。

        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這事細節太多，絕不可能是偷聽來的，多半中途就被抓住了。至于莫大人為什么要借莫如月的口，告知她這件事，李欣悅不得而知。

        任銘浩的作用不算少，到現在只是有一搭沒一搭跟□□聊天，看都不看她一眼，所以他是不打算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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