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宿舍整整齊齊地摞著大堆草稿紙和書籍，它們都被分類擺放在除了床底，衣柜，還有床鋪距離門的最短距離之外的路徑上，艾倫評價我的宿舍像賣草稿紙的店，他還說沒人會買用過的草稿紙的，讓我早點把它們解決了。但對我而言，每當發現自己的思路出現問題時，回顧之前的草稿紙，那些思路就會整整齊齊地出現在我的眼前，不知道那個科學家說過，人的腦子是比世界上最智能的計算機還要聰明的東西，我認為這個觀點很正確，將它比喻成計算機，這是非常貼合的，至少我的腦子是這樣，我自然不曉得別人的腦子也沒辦法了解它們，要想弄明白這個問題，那你就必須把別人的腦子剖開來看看你們是不是有著一樣的結構和特征，這太惡心了，我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情的

        不論怎么樣，反正我知道，布雷維爾若想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至少在這間屋子是不可能的，我幾乎把床上堆滿書籍，當然，那都是些寫論文必須要用到的材料，它們可是我論文灌水的法寶，像寫論文摘抄六百字這種事情我也沒少做

        學校給我發單人宿舍不是因為我學業是多么的優秀，那根本是認為我不會和舍友和睦相處，但這樣也挺好的，自己守著荒涼而又孤獨的屋子，望著窗外把腰捆得極細的夫人們，思考一會兒革命策略，然后又想想那些沒有根據的觀點，一個人在陽臺思考數學題，又或者是就攤坐在椅子上，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觀察人們的外貌，性格，為人處世，偶爾看見些舊人的影子來，便一個人扶著臉暗自傷神，唱起小時候的童謠，這里不會有人管你，這些不列顛人聽不懂中文，生氣了你可以用中文沖他們吼叫，一些人會漠視你，把你當成瘋子，偶爾你也能遇到些用不列顛語言罵回來的不列顛人，他們能使你打磨掉不少時間。

        孤獨嘛，喜歡的人喜歡得不行，不喜歡的人覺得莫名其妙

        別墅區可以看見天上的星星，這里能看見地上的，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一顆第一無二的星星，世間不會有人比他們更自由了，也不會有人比現在的你更加悠閑，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片孤云，獨自享受著灰白的孤獨，他們可以讓你變得更加強大，用無所畏懼的心態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你這里……挺寬敞哈”風塵仆仆的布雷維爾停在門口，手里拿著個普通資料袋，里面大概率裝著保爾的手下。

        “坐吧”我拉開了陽臺茶桌后的板凳，我在宿舍擠滿了東西，唯獨陽臺上干干凈凈，這里是我的寧靜之地，我不會再有比坐在這里更加愜意的時候了，那些草稿紙是我的工作和學業，再厲害的工作狂也不會讓工作擠滿自己的所有時間，那那個人就不是工作狂，他應該是個機器人

        “這些都是什么？”布雷維爾指了指那些堆積如山的紙張。

        “草稿紙，你指的那一摞是我研究宇宙噪音的規律寫下的”

        “什么？”

        “說不清楚，我覺得你上網搜搜會比我說得更好，你可以簡單理解成老式電視機的背景白噪音，那里面有一部分宇宙噪音”

        “那不是雜亂無章的嗎？”

        “的確，但就像猴子打電報一樣，只需要讓一堆猴子不停地敲打電機，那么他們總會打出幾條連接的通的句子，這些噪音看似雜亂無章，但是不是有跡可尋，誰都不知道”

        “那你還挺悠閑的”

        “不信我開始的觀點跟你一樣，但你知道嗎？廟中的大師說如果羅蒂斯夫人生的是個女兒，那么她就大概率會遺傳她的眸色，反之，如果是個男孩兒，那他大概率會跟他的父親長得相似”

        “如你所見，我的眼睛跟羅蒂斯夫人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這是概率問題”

        “隨便你怎么認為吧，反正我也是拿這種玩意兒打發時間”

        “打發時間”

        “杜伊德先生，你真的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大忙人嗎？事工會平常根本沒事干，我也不愛上課，那些迷研究都完了，剩下的時間空著，也是空著。”

        “這是名單，他身邊往來頻繁的大概有二十四個人，都是下手，負責些債務事情”

        “那天大概會有十二個人到現場，保爾對他們都有打罵之類的舉動，挑唆難度不大”

        “嗯哼，你挑個最好挑唆的”

        “就我來看，他們叛變的可能性差不多大”

        “那你就找個順眼的，隨便你”

        布雷維爾皺了皺眉，從眾多照片中挑出了一張，照片上是個年輕人，年級大概不過二十出頭，按檔案來說確實是個好拉攏的主，因為保爾好像有把他當成煙灰缸的習慣

        “不錯，就他了”

        “你錢夠嗎”

        “不夠，布雷維爾先生要資助一些嗎”

        “那就算了，我剛才被校長叫過去了”

        “他把你裁了”

        “不，他扣了我的工資，并且警告我注意影響”

        “切，沒意思，他把你裁了多好”

        布雷維爾似乎低下了頭，這倒是讓我奇怪

        “他不裁我我也會離職的，在你畢業的時候”

        “咳咳，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

        “出于職業道德，我得控制自己，這樣太麻煩了，所以我決定拋棄職業”

        “因為我控制你”

        “呵，布雷維爾，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別說，布雷維爾低眉順眼的樣子還挺好看，只是我莫名地覺得自己混蛋，像自己拋棄了他一樣，可我跟他沒有關系不是嗎

        我不會跟他有任何關系，布雷維爾的態度太奇怪了，他怎么會這么……，怎么會呢，反正我是不信的，關于一見鐘情這種話題，我從來嗤之以鼻，我所認為的一見鐘情不過是見到某個人的第一眼就想了，這屬于生理反應，跟心理活動沒有任何關系，而布雷維爾這樣的就更不可能了，他之前就是直的，突然轉變，怎么看都很奇怪

        “我知道”

        “你對我一見鐘情了你覺得我信嗎？你問問隨便一個人，你看他信嗎，就算他信，那也跟我沒有關系”

        “為什么？”

        “這太可笑了”

        “你說，你第一眼就對我很有好感，這跟一見鐘情不是一個意思嗎？”他用看起來很嚴肅的表情說道，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臉上早就浮現出來了

        “不，截然不同，我對別的人也這樣過，不是一見鐘情，那只是生理反應，知道嗎”我像之前逗他那樣把手附在了布雷維爾的下巴上，用指腹慢慢描繪著他下巴的形狀，我可以摸到明顯的胡茬，有些扎手。

        “你刮胡子了”

        “你說的，你喜歡年輕的”

        他突然停下來，用他那雙灰藍色的眸子盯著我，用那種我根本無法拒絕的眼神，我感覺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很軟，漸漸染上了什么奇怪的渴望，他好像比平常更加帶感了

        “等等，嘶，疼”布雷維爾似乎有喜歡抓人手腕的習慣，不知道是學的我還是怎么的，他的指腹頂著我的動脈，隨著心臟的跳動，一下一下地輕輕按著

        “喜歡嗎”他的聲音低沉得過分，像貓爪子一樣勾著人心，又像午夜的低聲細語

        “別在這兒……”我狠狠地嘆了口氣，在不列顛冬天的冷空氣中，那氣體迅速液化成了些小水珠，呼在布雷維爾緋紅的臉上，我摸著他的潮濕的臉，閉上了眼睛

        布雷維爾有著不錯的體力，不得不說，這是一次不錯的經歷，只可惜沒有到終點，我們的旅程提前結束了，或許是出于身份，或者他真的很注意名聲，又或者……他的職業道德挺強

        我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衣服，背對布雷維爾穿上，又像沒事人一樣，走向布雷維爾，把左腿膝蓋架在他腿間的板凳上，又指了指他的唇

        “寶貝兒，嘴腫了”我咬的

        布雷維爾用左手當上了眼睛，似乎是固執，又或者是害羞，我都擔心他著涼

        我替他撿起襯衫，扔在他腿上，然后揚長而去

        “穿好了趕緊出去，我可不想鬧出更大的緋聞”

        “緋聞嗎？”他固定住了我的下巴，力氣很大，我動彈不得

        “不，事實，行了吧”他就像得到了糖的小朋友，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摁著我下巴發痛的手

        而我就像影視劇里那些渣男一樣，拍了拍手轉身出了寢室，我迫切地需要讓我被荷爾蒙沖昏了的大腦冷靜一下，但絕對不是在陽臺了，在布雷維爾走之前

        這種事情我還確實沒有經歷過，至少不會在連關系都沒有確定之前

        “你真是傻啊安德魯”我苦惱地想著，不知道布雷維爾是怎么認為的，也許他也覺得懵，這種不理智的生活確實不能再有了，也許我應該思考一下，之后要這么跟布雷維爾相處

        我的心情算是糟糕極了，自己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唉，我不是吸煙會讓我本就就不長的壽命再短幾年，我都想抽一根了。

        抽一根事后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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