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安鐵坐在車后座上那一刻,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才算放下來,這時,安鐵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一灘爛泥一樣,抬下手的力氣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海上逃命的結(jié)果,還是失血過多造成。\\wwW。QВ5、cǒm//
車?yán)锏睦錃饩拖襻樢粯右桓约旱拿桌锎蹋茶F沒有讓路中華和張生把冷氣關(guān)掉,事到如今,是該讓自己好好清醒一下頭腦了。
經(jīng)歷了這番海上遇險,安鐵必須讓自己認(rèn)清一個事實(shí),那就是有人要自己死。
安鐵在那閉目沉默著,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臉上的表情,反正臉上纏滿了繃帶,什么表情都看不出來。
安鐵到現(xiàn)在為止也不知道自己的臉成了何種模樣,安鐵沒去想,現(xiàn)在安鐵被臉部傳來的一波一波的痛包圍著,內(nèi)心深處的斗爭卻是比挑戰(zhàn)痛感更讓安鐵糾結(jié)。
路中華此時正坐在安鐵的身側(cè),張生坐在副駕駛上,兩個人也出奇地沉默,從路中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張生臉色非常不好地看向后視鏡,就可以看出,車?yán)锏男值苋硕继幱谝粡?fù)雜的心里變化之中。
車在馬路上快速地開著,這車開得很穩(wěn),安鐵幾乎感受不到什么顛簸,車?yán)锏睦錃庖辉俚亟档椭鴾囟龋c外面的炎熱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如果說此時外面是盛夏浮躁的夜晚,那么車內(nèi)儼然很像冷氣刺人的冬天。
車子行駛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安鐵終于開口說道:“今天下午,我搭上了一艘來極樂島的游艇,那上面的人想殺掉我,我跳海了。”
安鐵用極為簡單的話,不帶有一絲情緒波動地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然后睜開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兀鷹一樣盯著車子頂部的一盞暗黃色的燈。
安鐵極為刻板地說完自己遇險的經(jīng)過之后,路中華和張生同時看向安鐵,臉上的表情變得相當(dāng)復(fù)雜,但眼睛里都在那一刻陡然生出一絲冷意,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開口說什么,只是望著安鐵那張纏滿繃帶的臉。
又是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開車的司機(jī)都感覺到了這種氣氛帶來的巨大壓迫感,非常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然后悄悄地把冷氣關(guān)掉。
“大哥,怪我有事情走開了,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這事。”
張生沉默了一會,表情嚴(yán)肅地開口道,張生很少這么嚴(yán)肅地說過話。
“不怪你,如果有人想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那遲早都會發(fā)生,你在場也不過讓你也搭進(jìn)去,關(guān)鍵是咱們沒有認(rèn)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以后,咱們的行動應(yīng)該進(jìn)行調(diào)整,咱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逼著正式上了戰(zhàn)場,下不來了。”
安鐵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輕,嘴角牽動傷口,一下一下地劇痛。
車?yán)锏目諝獠辉倌敲蠢淞耍茶F很奇怪地渾身出了一層汗,臉上的傷口更加刺痛起來,就在這時,開車的司機(jī)扭頭對路中華道:“華哥,前面的車好像停了。”
路中華神色一變,警覺地看了一眼前面的情形,然后對司機(jī)道:“問一下什么情況!”
司機(jī)用對講問了一下打頭的那輛車,小黑的聲音從對講里傳來過來,道:“華哥,沒事,是小嫂子。”
安鐵一聽瞳瞳來了,心里一動,趕緊坐起身,往前方一看,瞳瞳正急匆匆地往自己這輛車這邊跑來,路中華和張生推開車門下了車,這時,瞳瞳已經(jīng)到了安鐵這輛車旁邊,眼睛盯著車后座,看到安鐵滿頭繃帶,提了一下裙子就鉆進(jìn)車?yán)铩?br />
“叔叔,你怎么了?”
瞳瞳坐到安鐵身邊以后,伸出手懸在半空中,卻沒有靠近安鐵,聲音有些發(fā)抖地問道。
安鐵看著慌亂不已的瞳瞳,想扯動嘴角笑一下,可臉已經(jīng)被繃帶纏得死死的,即使笑了瞳瞳也看不出來,便張口道:“沒事,受了點(diǎn)傷,不嚴(yán)重。”
瞳瞳難以置信地看著此時腦袋被包成粽子一樣的安鐵,說話的聲音都因擔(dān)心而發(fā)抖,深吸了一口氣道:“到底怎么了?”
安鐵看了一眼瞳瞳,抬手拍了一下瞳瞳的胳膊,道:“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瞳瞳的眼神突然變得冷了下來,沒有像往常一樣看著安鐵受傷就想哭,這時瞳瞳扭頭對路中華和張生道:“我們回去。”
路中華讓司機(jī)下車,由他來開,張生也重新坐到副駕駛上,瞳瞳不錯眼睛盯著安鐵,像是個被嚇壞了的孩子似的,固執(zhí)地握著安鐵的手。
安鐵知道,自己此時的尊容再說什么瞳瞳也不會覺得寬慰,便靠在后座上,感受著瞳瞳手心里的潮濕。
安鐵的已經(jīng)感受不到臉部的疼痛,感受到只有瞳瞳從手指尖傳來的心疼和恐慌。
瞳瞳攔住車的時候離賓館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車子開了一會就到達(dá)了賓館。
車子是正好停在酒店的大門口的,其他車輛上的中華幫下屬,以及安鐵公司的幾個特訓(xùn)的員工在安鐵所在的那輛車還沒停下的時就一臉警惕地站在酒店門口,酒店的門童一頭霧水地想給安鐵這輛車開門,被中華幫的下屬半路就攔住了。
路中華親自下車給安鐵打開車門,然后安鐵被路中華和瞳瞳攙扶著走下車。
到了瞳瞳在酒店里訂的那間套房,安鐵本打算坐在沙發(fā)上,可瞳瞳執(zhí)意扶著安鐵進(jìn)入臥室,拿了好幾個枕頭墊在床頭,小心翼翼地把安鐵扶上床,那動作之輕,宛若安鐵是一個易碎的瓷器一樣,把安鐵搞得有點(diǎn)哭笑不得。
瞳瞳看安鐵躺下之后,就坐到安鐵的身側(cè),一聲不吭地盯著安鐵,握著安鐵的手始終沒松開,路中華和張生見狀,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然后又把臥室的房門關(guān)了起來。
這時,屋里只剩下安鐵和瞳瞳兩人,瞳瞳還是呆呆地看著安鐵,好像要用眼睛和手來證明安鐵好好地在她的面前似的。
安鐵看著瞳瞳有些反常的表情,捏了一下瞳瞳的手,說道:“丫頭,真的沒事,只是一點(diǎn)皮外傷。”
瞳瞳還是沒吭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安鐵,眼睛里的水汽越積越多,可眼淚始終沒掉下來,最后,瞳幢伸手摸了一下安鐵還帶著一點(diǎn)血跡的干涸的嘴唇,驚慌地站起身,道:“是不是口渴了,我,我去倒點(diǎn)水給你喝。”
還沒等安鐵說話,瞳瞳就推門走了出去,安鐵看著瞳瞳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摸了一把左臉的傷,疼得嘶了一聲,這時,安鐵還注意到自己胳膊上還有幾道很淺的血口,但傷口幾乎沒怎么流血,被剛才那戶漁民請的大夫給簡單處理過,上了點(diǎn)藥水。
安鐵瞇著眼睛看著對面的墻壁,目光變得越來越陰鷙,就在這時,瞳瞳趕了回來,安鐵立刻扭頭看了一眼瞳瞳,剛才那眼神立刻就變得柔和起來。
瞳瞳今天是真的慌了,卻還在努力壓抑著這種慌亂的情緒,只見瞳瞳手中的水杯整了滿滿一大杯,走路的時候還不時地灑出來,等到快要到安鐵床前,瞳瞳的情緒才穩(wěn)定一點(diǎn),穩(wěn)穩(wěn)地握著水杯,坐到安鐵床邊,把水杯遞到安鐵嘴邊,說:“叔叔,喝點(diǎn)水。”
安鐵挺了一下身子,想伸手接過瞳瞳的水杯,瞳瞳沒撒手,一手扶著安鐵脖子一手把水杯傾斜,努著勁看著水杯里的水流入安鐵口中。
說實(shí)話,安鐵確實(shí)渴了,原來失血過多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扔到沙漠上曬了好幾天似的,干渴難耐。
“慢點(diǎn)。”
瞳瞳再一旁一邊專注地看著一邊輕聲說道。
安鐵喝完水之后,瞳瞳立刻就抽出一張紙巾,給安鐵擦了擦嘴唇,然后看了一眼還帶有血痕的紙巾,愕了一下,盯著安鐵臉上的繃帶,問道:“是臉上受傷了對嗎?”
安鐵頓了一下,道:“嗯,左臉有道口子。”
瞳瞳沉默著吸了一下鼻子,剛才瞳瞳坐下來的時候安鐵看到瞳瞳的睫毛濕濕的,估計(jì)在弄水的時候哭過。
“是不是很疼?”
瞳瞳啞著嗓子,把手懸在安鐵繃帶附近的左臉側(cè),聲音發(fā)顫地問道。
安鐵用勁握了一下瞳瞳的手,輕聲道:“現(xiàn)在好多了,我沒事,別擔(dān)心。”
瞳瞳神色一黯,有些執(zhí)拗地說:“別騙我,出了這么多血,怎么會不疼。”
瞳瞳的鼻音很重,還帶著點(diǎn)委屈,一張欲哭未哭的臉看起來更讓人覺得難過。
“真的不疼了,已經(jīng)上藥了。”
安鐵有些無力地強(qiáng)調(diào)著。
這時,瞳瞳又看到了安鐵胳膊上只是上了藥,還未包扎的傷口,立刻抓住安鐵的胳膊,道:“這里怎么沒包扎啊,他們到底怎么弄的。”
瞳瞳懊惱地說著,眉頭皺成了一團(tuán),嗓子啞得幾乎快發(fā)不出聲音了,然后又要站起身。
安鐵連忙抓住瞳瞳的手,道:“丫頭,這沒事,都沒出血,別忙了,陪我呆一會。”
瞳瞳努力地笑了一下,道:“好。”
安鐵笑了一下,攥了一下瞳瞳的手,沒說話。
在海里有那么一刻,安鐵十分在絕望。對自己那種優(yōu)柔寡斷的絕望,對自己那種拎不清事情的絕望,自己一直一廂情愿地想象事情會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如果這次自己出事,5年前那種人生致命的變故會又一次出現(xiàn),瞳瞳還是會被別人掀起的風(fēng)浪卷來卷去,后果無法想象,要是這樣,安鐵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這次自己能活著,安鐵想,我要讓所有這些人露出原型,讓他們芒刺在背,我要讓生活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回想起再海里那可怕的窒息的一幕,安鐵握著瞳瞳的手驟然用力,感受到瞳瞳軟軟的手在自己的掌心中真切地存在著,瞳瞳的臉,瞳瞳含淚的眼睛就在自己面前,安鐵不由得一陣后怕。
瞳瞳低頭看了一眼與安鐵交握的手,目光又流轉(zhuǎn)到安鐵情緒復(fù)雜的眼睛上,然后,語氣十分平靜地問:“是誰要害你?”
安鐵抬頭看了一眼瞳瞳,瞳瞳過于平靜的語氣讓安鐵有些擔(dān)心。
瞳瞳說的這句話,其實(shí)不是再疑問,而是在心里有了肯定的答案。
安鐵看著瞳瞳似乎有了答案的眼睛,心里悚然一怔,動了動嘴唇,閉了一下眼睛,手還在瞳瞳的手背上溫柔地拍了一下,輕聲說:“不知道,我搭船來極樂島,在船上一伙人對我下的手。”
安鐵話音剛落,就在這時,安鐵聽得門外一陣騷動,接著,臥室的房門就被打開了,安鐵看到出現(xiàn)在門口的人居然是瞳瞳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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