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近前，光是看到他們身上的服制，夏清姿就知道，這些都是夏侯氏的先祖！

這么多人，分作兩側跪在門內，整整齊齊的，就像是要恭迎君主從最里面的走出來。

而且他們都低著頭，恭舉雙手，看上去無比之虔誠。

夏家軍也全都紅了眼，先秦那群帝王，也太不拿夏侯氏當回事了！

夏侯氏孜孜不綴上百年，世世代代都在沙場上保家衛國，不知道為了國土拋了多少頭顱撒了多少熱血。

這樣世代的豐功偉績，合該立個雕像，讓人們日日瞻仰才對，可就算這樣，也還是不足以體現夏侯氏的壯烈。

更該設祠堂，立神像，為夏侯氏垂名！

而先秦皇室都做了些什么？

讓夏侯氏最年輕最神勇的子侄陪葬！

“皇后娘娘！”一個夏家軍指著打開的石墻，用火把照亮上面雕刻著的密密麻麻的字跡，驚恐道：“娘娘，這上面記載著與夏侯氏相關的內容！”

夏清姿快步沖上前，楚天擎也連忙跟上，不看還不打緊，一看，他想也不想的扶住了夏清姿。

夏清姿果然腿腳發軟，氣得渾身發顫，毫無知覺地就滴下了眼淚。

上面清清楚楚記載著，夏侯氏的年輕將領是如何不肯就死，于是被帝王下令圍殺，再趁著尸身未能僵硬之時，將他們擺成這副恭順的模樣，再一個個擺放至此。

還說著什么：‘夏侯氏不肯就死，觸怒天顏，責其世代跪守，死為秦氏之奴’！

禁軍和暗衛都湊了過來，看過之后臉色發青，紛紛關切地看向身旁的夏家軍。

“兄弟……”

他們開了口，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藍赫藍羽咬緊了腮幫子，看夏清姿臉色發青，對視一眼，同時跪下。

“娘娘，咱們把夏氏先祖都葬下吧，和先前一樣，請先祖們入棺！”

“對，必須入棺！”

有孕之人切不能憋著氣，不然傷到身子可怎么好？

先為皇后娘娘出一口惡氣再說！

夏清姿一口氣險些回不上來，還是楚天擎沖著他們輕輕點頭，他們這才領著人沖了進去。

“慢著！”夏清姿逼著自己深吸一口氣，雙手死死抓著楚天擎的胳膊，咬牙道：“里面定有機關，都不許著急，仔細查探再說！”

“清姿？”楚天擎又是擔心又是心疼，除了把她摟在懷里，好好地撐著她以外，再沒有旁的辦法。

心底里，他恨不得把秦氏皇族拎出來千刀萬剮！

“我沒事的。”夏清姿臉色蒼白，不忘沖楚天擎輕輕搖頭，只是臉上那幾分笑容，比哭還難看。

頓了頓，她揚聲道：“進入墓穴到現在，遲遲沒有發現朱砂，但外面卻是實實在在有水銀毒的，所以爾等都留心些，取汗巾蒙面，謹慎查探！”

“是！”

她一通吩咐，直把楚天擎襯托成了背景板。

但楚天擎只要看到她恢復了精神，就算是要跪下來也甘之如飴。

夏家軍非要走在最前面，其余人料想到后方也沒有什么危險，都舉著火把跟了過去。

才一走進，就發現里面的溫度奇高，就好像盛夏被暴曬的茅屋，悶得仿佛隨時能燒起來。

這樣怪異的環境，大家越發不敢高聲說話，除了一步步往前走，更不敢觸碰里面的任何東西，只紛紛抓著火把，仔細查探內里的情形。

這個墓穴并不大，卻很空曠。

且這里卻沒有任何棺木，反而是順著陪葬的夏侯氏眾人中間，能夠走到一個向下的入口。

還要往下？

火把很快放置在了四周，內里情形完整明亮地出現在眼前。

略略一數，足有九十九位夏侯氏先祖！

分為九列，每列九個人，且在最后一人的手里，還捧著一張羊皮卷。

夏清姿咬緊牙關，光線變亮了，自然也就能看到羊皮卷上的內容。

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一列先祖的名單，在軍中是什么職位，在夏侯氏族中又是什么樣的地位！

許是這里鮮少接觸空氣，所以保存地也比外面那些尸骨更完整些。

她能清晰地看到這些先祖們臉上的神情，有不甘，有痛恨，亦有屈辱。

仿佛多年前無端受辱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現在眼前。

忽然之間，她又發現，這些尸首在被空氣沾染之后，裹在尸骨表面的泥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沙化。

恐怕轉眼就要全部化成飛灰了！

“夏家軍聽令！”夏清姿忍痛吩咐道：“收斂骨灰，出去后，讓我夏侯氏先祖們入土為安！”

夏家軍的人都還愣著，卻見夏清姿伸出手，輕輕碰向其中一個先祖的肩頭……

嘩！

尸骨在瞬時間化成沙石，夾雜著一些碎骨轟然落地。

也就是這一散，沙石觸碰到周邊的其余尸身，又齊齊沙化散落……

所有人都沉默了，好不容易等到重見天日的這一刻，卻又落得這樣的下場。

夏清姿深吸一口氣，手下意識地向后伸去，被楚天擎牢牢握住。

夏家軍已經在開始收斂骨灰，其余人也都摘下自己的披風，幫著接住骨灰，再牢牢綁緊，讓夏家軍系在肩頭。

好歹，外面的那些先祖，已經入棺了。

夏清姿忽而回頭，看著那扇開啟的石墻，沖出去拔出了其中一側的鑰匙，眼見石墻又要合攏，用最快的速度沖了回來，正好撲進楚天擎的懷里。

“你做什么？”楚天擎都要急瘋了，不管要做什么，讓他去不行嗎？

“我要關上折扇門，如此，那些墓穴之中的其余夏侯氏，才能生生世世安然無恙地躺在棺木里！”夏清姿眸光堅定，道：“就算到最后再次地陷，全都落入熔漿之中，又或是被泥土掩埋，那也是天地所為，總不會被人為破壞！”

楚天擎呼吸一滯，其實夏清姿的顧慮和苦心，他如何能不明白？

“出去以后，我們就為族中先祖討回公道！”他認真承諾。

聽到這話，夏清姿忍不住笑了，他說，‘族中’。

他已經把夏家當成自己家了？

“好！”夏清姿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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