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高興的點了應下，“好，我去端藥進來。”

        吳羨好心中不是滋味，想起來胤時野倒有幾分愛而不得的苦楚。

        “喝藥吧。”懷安用勺子舀起來吹的涼了才遞到她嘴邊。

        吳羨好看著他很認真的問道：“懷安，你為什么跟著我？我這里又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他半開玩笑的說道：“姐姐是無價之寶。”

        吳羨好給了他一個白眼，沒有過多的精力同他打趣。

        喝了藥她便沉沉睡下了。

        而陳子衿這頭雖然知道一切皆是吳羨好所謂，可奈何她沒有證據，又因吳羨好將所有的嫌疑都引到了那位“逃跑的小娘”身上，她倒成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可陳子衿并未打算就這么放她離去。

        而邢守星本想著等春瑩醒來了好生詢問一番，誰知這春瑩一覺睡醒了竟然有些發瘋了。

        嘴里頭說著胡話，見了誰都下跪，嘴里喊著，“老夫人你饒了我吧，求求你饒了我吧……”

        而王老爺的身體因受五石散迫害也掏空了，只剩著一口氣吊著。

        如此情況下王家的這些下人都悄摸的偷了家里頭的東西，逃出城去。

        而文家雖還在服喪其間，可底下總有用的人，當下看準了時機，便將王家手底這些鋪子納入囊中。

        王家也算是落敗了。

        王老爺死在文世昌下葬的那一日，被發現都是許多天后的事了，因為夏日里頭這尸體腐爛得快，聽說衙門里頭去的時候已經生出不少蛆蟲了。

        而春瑩瘋瘋癲癲的在這城里頭胡亂跑，餓了就同野狗搶吃的，渴了就喝那西子河里頭的水。

        這天她口干舌燥的去喝水，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以為是王老夫人來向她索命了，一時慌張之下失足落水，等人把她撈起來早就已經斷氣了……

        吳羨好又養了近半月的傷，如今傷勢已經好了不少。

        她已經聯系好碼頭的船只，準備出發上京。

        幾月的功夫，陸七已經從失去桃三娘的悲憤情緒中緩解了許多，尤其是知道吳羨好要走了，更讓他幡然醒悟。

        他不可日漸消沉下去，讓一品居毀在自己手里。

        阿東如今的廚藝長進不少，有了吳羨好的菜譜，他也能挑起大梁。

        西子城再沒有吳羨好放不下的事了。

        她定了夜里出發，不想讓眾人送她，她不喜歡分別的時候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的，所以走的決絕，頭也不回的上了船。

        站在船頭吹著冷風讓她越發的清醒。

        “不怕冷？”懷安從后頭過來，拿了一件外衫搭在她的肩頭。

        懷安看了眼她的發髻，一頭的黑發很漂亮，她養的很好，只是空空的看著未免太樸素了些。

        懷安有些不悅，將手里的發簪插在她頭發上。

        吳羨好伸手摸了摸，皺眉看著他。

        懷安將目光落在漆黑的夜色中，“別在取下來了，我這支簪子多好看。”

        吳羨好輕笑了聲，沒多說什么。

        可前路又哪有這么順遂，西子城攏共就這么巴掌大的地界，再繁華又如何？

        什么消息從這頭開了口，那頭便能聽見了。

        陳子衿料到她要走，所有早就吩咐了人留意碼頭的動靜。

        吳羨好上船之前，陳子衿便已經為她安排好了一切。

        吳羨好的頭輕靠在懷安的肩頭。

        懷安愣了一下，偏過頭看向她，心里納悶難不成他上次英雄救美真讓她想通了？

        吳羨好卻低聲對他說道，“手過來。”

        “啊？”

        吳羨好撇嘴，這會倒是跟個木頭似的，一竅不通了。

        “我說手過來摟著我。”

        懷安克制不住笑意，將自己的手在衣裳上狠狠的擦了擦，然后搭在了吳羨好的肩頭。

        可從頭到尾她的臉色都很嚴肅冷靜。

        懷安隱約察覺出不對勁。

        “懷安，我們后頭來人了。”

        原來她是故意做出這種樣子來迷惑別人的。

        懷安心中竟有些失望。

        “你沒察覺？”吳羨好是有些不相信的。

        “我光顧著看你了，哪里還注意得到別人……”懷安這話說的倒是委屈極了。

        吳羨好只覺得背后飛躍過來一道寒光，懷安立馬拉著她躲開了。

        那黑衣人一刀便看到了欄桿上頭。

        此刻隱藏在四周的人都已經出來了。

        吳羨好輕掃了一眼大約有近十個人。

        “懷安你行嗎？”

        懷安緊拉著她的手，將她護在身后，“姐姐我早說過了，你若是試過，你會喜歡的。”

        吳羨好提了他一腳，“大難臨頭你能不能有點正行。”

        他卻俯身過來耳語道：“那我若是護了姐姐，姐姐能不能獎勵我一下？”

        “懷安！”吳羨好看著那人沖了上來，嚇得叫出了聲。

        懷安都沒回頭看他，抬手就是一針，只見那銀針從袖口飛出，插在他的喉頭，下一刻他便倒地不起了。

        懷安的目光還落在吳羨好的身上，“姐姐，如何？”

        吳羨好此刻沒心情想別的，心里頭緊張的要命，她推了推，“能不能先解決這些人。”

        懷安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溫柔說道：“好，你在這里等我，馬上就處理好。”

        懷安的身影在一行人之間來回穿梭著，快到看不清他在何處。

        但這些人卻接二連三的倒了下來，吳羨好必須得承認，這一次還真是被他給裝到了。

        可二人都沒注意到從另一頭摸過來的一個人，不等吳羨好為懷安拍手叫好，那人一把拉扯住了吳羨好。

        懷安看到了忙飛身過來，那人知道自己也沒活路，所以拉扯著吳羨好一躍跳了船。

        吳羨好只覺得全身被水漫過，水從她的口鼻直往里頭灌，她在水中撲騰的，可她是個旱鴨子，一點水性不通。

        懷安跟著跳下來想來撈她，可那人抓著她就要將她往水下拖拽。

        懷安摸了她懷中的匕首，潛水而下，一刀刺進了那人的胸膛。

        一瞬間血液在水里漫開，將水面染成紅色。

        可懷安在冒出水時，借著月光卻沒看到吳羨好的蹤影。

        他又一個猛子扎進水里，這里的水太深，再往下他也呼吸困難。

        懷安慌了神，這水下什么也看不見，他四處都摸遍了也沒找到吳羨好……

        懷安只聽見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他這一刻腦子是空白的，他完全無法想象，如果吳羨好沒了，他該怎么辦？

        一想到這里，他又重新潛入下去。

        依舊什么也沒撈到。

        懷安浮在水面上，一時哽咽住了，他好像明白了，明白了陸七的那種心情。

        “咳咳咳咳……你打算讓我在水里泡多久？”

        懷安被她的聲音驚到，回過頭卻見她趴在方才的那具尸體身上。

        懷安忙朝她游過去，到了她的跟前，他將她抱在懷里，一刻也不想松開。

        吳羨好又接連咳嗽了一陣，雖是夏天，可是湖水冰涼，再這么泡下去，就是神仙也受不了。

        可惜，因為在夜里，所以不知道此刻到了何處，也不知道離岸邊還有多遠。

        她不會水，懷安一直托著她往前去。

        可時間久了，懷安的體力也跟不上了。

        “懷安，你說我們要是死在這里，會不會遇見三娘……”

        吳羨好手上的燙傷還沒全好，如今沾了水，又受冷風一吹，她有些糊涂了。

        懷安抓過她摟住，額頭與她的額頭相碰，才驚覺她燙的嚇人。

        “羨好，羨好，你看著我，別睡。”

        懷安慌了，頭一次這樣溫柔的叫著她的名字。

        吳羨好趴在他身上，拉著他的衣裳。

        嘴里卻迷糊的叫著，“時野……時野……”

        懷安此刻只想她活命，也顧不上情敵不情敵的了，忙說道：“對，胤時野說他要回來娶姐姐了，所以姐姐你不可以睡，你要振作起來，做最美麗的新娘子。”

        懷安一刻也不敢耽擱，一邊哄著她一邊奮力的往岸邊游去。

        可總感覺到不了頭。

        黑夜之中有一點星光慢慢的靠近了。

        懷安心中燃起希望，沖著那點燭火大聲呼叫，“救命！來人啊！救命！”

        果然是聽見了，那點光亮慢慢的越靠越近了。

        是夜里下網的漁民，將二人撈上了岸。

        可他們所有的東西都在船上，如今落了水自然是一窮二白的。

        靠打漁為生的漁民雖好心救了二人，可家中也無多的口糧和錢財幫助二人，只能將二人送到岸邊。

        懷安將吳羨好放在岸邊，那漁夫說這附近也有一個小城鎮，不過比起西子城來相差甚遠，看這附近的地勢便可猜到此處的貧瘠。

        二人的衣裳濕透了，懷安生了火，替她脫去外頭的衣裳架在一旁烤，又將她挪動到火堆旁，也暖和一些。

        此刻吳羨好身上只穿著一套里衣。

        懷安留意到她的肩頭有動物嘶咬留下的傷痕，一事猜測起來在她的身上究竟還有哪些他不知道的事……

        吳羨好一直沒醒，高熱不退。

        懷安沒了辦法，若是再將她四處挪動，只怕會加劇她的病情。

        所以便在這湖邊用樹枝等物搭了一個帳篷，將自己的衣裳墊在地上，讓吳羨好躺著可以舒服些。

        他只能只身往城里頭去。

        吳羨好是被一陣溫熱的苦澀味喚醒的，她睜開眼睛卻看到懷安正在喂藥給她。

        一時分神忘記了吞咽，所以被嗆到了。

        “咳咳咳咳咳！”

        懷安見她醒了過來，一時笑出了聲，“你可算醒了，擔心死我了。”

        吳羨好半坐起來看著周圍的環境，這是在湖邊，她又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樹枝。

        “你哪里來的錢買藥？”

        懷安低眸不敢看她的目光，“我找人借的。”

        “借的？荒山野嶺的找妖精借的？可是個年輕貌美的妖精？既然你能讓她借錢救我，怎么不求她再可憐可憐我們，給我們變一間房子住，也讓我躺的舒服一些。”

        懷安的頭越發低了，他知道吳羨好最不喜歡他做這種雞鳴狗盜的事。

        “姐姐……”

        吳羨好低頭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時更驚訝，“你脫我衣裳！”

        懷安被她的氣勢嚇到險些打翻了藥碗。

        “沒辦法，你衣裳濕透了，不過我可沒脫你的里衣，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趁人之危。”

        吳羨好又咳嗽起來，她這會實在不舒服，一連說了許多話如今已沒了力氣。

        懷安又忙將藥喂到她的嘴邊，哄著她溫柔說道：“姐姐你先把藥喝了，我那里還有兩塊餅子，待會你吃點，墊墊肚子。”

        “你別怪我了，我下次再也不做這種事了，我總不能看著你躺在這里等死。”

        懷安從前只把偷盜當作一種“趣事”，他不缺錢，他覺得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移動金庫。

        他在一次又一次兇險的偷竊中享受到了快感。

        而吳羨好讓他克制了這種本能。

        他輕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污漬，又忙低了一塊餅子給她。

        正在病中，吳羨好看到這干巴巴的餅子只覺得嗓子痛，哪里還有食欲吃。

        她搖了搖頭又躺了下來，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虛弱的對懷安說道：“你別光顧著我，我知道你餓了，你吃吧。”

        懷安摸了摸她的頭，“吃一點也好。”

        他掰扯下一小塊遞到吳羨好嘴邊，吳羨好艱難的睜開眼看向他，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他挺高大的。

        好像自己家的小朋友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似的。

        她的口中干燥，可看著懷安的模樣，她實在不忍心拒絕他，又忍著吃了大半塊。

        吳羨好以為是藥勁兒上來了，所以又困得厲害，沒一會的功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懷安看著她吃了藥也松了一口氣，想著總該好了，可是慢慢的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直冒虛汗，唇色發白，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迷糊的嘟囔著，“好冷，好冷……”

        懷安將她抱起來，想著在自己懷中她會溫暖些，可這會才留意到她本來已經好了不少的傷口，此刻已經發炎流膿了。

        懷安沒有片刻的猶豫，背著她就往城里頭去。

        “大夫，快來！”

        “大夫！”

        他大聲叫嚷著，等了許久才見一大夫慢悠悠的掀了簾子從里頭出來，透過門簾的縫隙，懷安看到了里頭還有個女子正在整理衣裳，他一時猜到了二人在里頭做那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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