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羨好看著自己滿手的泥濘直皺眉頭。

        胤時野仔細的替她擦拭干凈，“生氣了？”

        吳羨好搖頭，又緩緩的將懷安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告知胤時野。

        期間胤時野默默的將她的衣裳整理好，吳羨好則是被他摟抱在懷中。

        胤時野沉默的有些可怕。

        吳羨好抬眸觀察著他的臉色，“怎么了？”

        他輕笑了聲，可吳羨好聽得出來這不是高興的反應。

        又沉默了半晌過后，他才開口說道：“你就那么相信嗣南世子的話？”

        吳羨好垂下了眼眸，她聽出了胤時野話里的意思。

        “羨好，有句話叫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若是還不能想的清楚，就算是辜負了我。”

        吳羨好心里頭咯噔了下，“我和懷安……”

        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為難了？”

        “不是。”

        胤時野拉過她的手很認真的問道：“若是我和他之間非得選擇一個，你會選誰？”

        吳羨好沒有絲毫的猶豫，“你。”

        可胤時野卻變了臉色。

        吳羨好秀眉微皺，可還不等她開口，胤時野卻沉著臉起身往外頭去了。

        她忙追了出去，可回廊處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吳羨好覺得恍惚，又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不一會的功夫那回廊深處便涌起來一團團的煙霧。

        濃霧之中隱約搖晃著火光。

        “起火了！”她大聲呼喊著，可濃煙直往她的口鼻里頭鉆，嗆得她治咳嗽。

        “姐姐？姐姐？”

        吳羨好在驚慌之中猛然睜開眼睛，引入眼簾的卻是懷安的臉。

        她長舒了一口氣，腦子慢慢清醒過來。

        昨日，她和胤時野自一品居別時，他什么也沒說。

        吳羨好用覺得他的眼神有些變了。

        可她轉念一想，怎么不變呢？

        她如今把他安置在一個尷尬的位置，她又讓他怎么做呢？

        吳羨好看著懷安。

        懷安一看她這種眼神就猜測到她想說什么了。

        還不等她開口，懷安又說：“過兩日和我一塊進宮吧。”

        “進宮？”

        “對，”懷安伸出手理了理她的頭發，“如今雪漸停了，聽說皇后娘娘細心養護的芍藥花開了，所以請了我們去觀賞。”

        吳羨好聽了只覺得頭疼，這些古人還真是挺閑的，也沒個樂子，整日里頭也就只能賞賞花打發時間了。

        “皇后娘娘是格外喜歡烏家小姐的，你又突然冒出來，給打著嫡小姐的名號，她想見見你也不奇怪。”

        吳羨好疲憊的合上眼點了點頭。

        懷安的目光落在她脖頸上的紅印上，眸色一沉，又對她說道：“皇后娘娘一向溫婉賢淑是個好相與的人，再則我也陪著你一道去，你不必擔心。”

        吳羨好想說，干脆快刀斬亂麻把他們這夫妻關系斷了，可懷安對她是有恩情的，烏蘇靈是把她當嫡親姐姐看待的，她不能讓他們陷入困境之中。

        一想到這些，她只覺得頭疼。

        懷安察覺出她的臉色不太好，溫柔問道：“頭疼了？”

        她輕嗯了聲。

        “我去拿藥。”

        她現在是沒了性命之憂，可那五臟六腑被動刀的地方不少，自然比不得之前了。

        她這頭才起身由鴛鴦服侍她梳洗。

        “姐姐！”

        吳羨好見了烏蘇靈倒是有些驚嚇，忙起身去迎她。

        “今日怎么來的這么早？吃過早膳了嗎？正好我這里熬了些清淡的粥，我讓人盛些來給你。”

        烏蘇靈很自然的挽住她的手臂，“家里頭什么都有，四大名廚可都在我們烏家呢，姐姐回來了這么些日子了，如今病也好了，也該回家見見父親，順帶拜拜列祖列宗才是。”

        吳羨好轉過身將目光放在懷安的身上。

        他應下了，又看了看外頭的天時，“今日倒是個不錯的日子。”

        烏蘇靈自然是樂得不可開支。

        “對了，姐姐昨日見到那江二公子了嗎？不是說江公子已經回洛城了嗎？怎么我昨日路過西子街瞧著有一人和他長得頗像？”

        二人自然明白烏蘇靈說的是胤時野。

        吳羨好淡淡一笑道：“想來是你眼花看錯了。”

        懷安漫不經心的搭了一句話，“看來烏小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連帶著這眼睛也花了。”

        吳羨好看向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什么時候對那江二公子生了情愫？”

        話才問出來，她又想起那日她問自己的問題，原來真是有心上人了。

        烏蘇靈到底是個大姑娘家，臉皮也薄，被吳羨好這么直接的問出來，她忙低下了頭，扭捏的回應道：“哪里有……姐姐一貫愛聽世子爺胡說八道。”

        懷安輕笑了聲，“真是如此？那烏小姐大清早的來問這番話又是什么意思？”

        烏蘇靈輕哼了聲，瞪了懷安一眼，有些不服氣的對吳羨好說道：“姐姐還真是應該好好管管世子爺了，如今慣會拿我取笑。”

        烏蘇靈忙抽回自己的手，紅著臉對吳羨好說道：“姐姐快用早膳吧，我去前頭廳里等你，我才不要同世子爺一個屋呢！”

        烏蘇靈邁著輕快的步子急匆匆的逃跑了。

        而懷安看著出神的吳羨好假裝不懂。

        “姐姐，你若是再站上一會，這粥該涼了。”

        屋里頭還有丫頭們在，吳羨好也不好直問了懷安，所以一直忍著。

        一頓飯吃的食之無味。

        “姐姐我知道你愁，可是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成的，再說了你如今又才大病初愈，那孟側妃就急著讓你給他們王府開枝散葉，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些，姐姐別覺得委屈，我們烏家也不是好欺負的，有什么事姐姐盡管對我說就是。”

        在烏蘇靈心里，吳羨好同懷安雖是天定的緣分，可她的出現的確解決了烏蘇靈的心頭病，她對她很是感激，又因吳羨好為人不錯，她也愿意認她這個姐姐，大家族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她自然也為吳羨好撐腰。

        可烏家老爺烏啟山卻不這么想。

        到了門口，由婢女攙扶著二位小姐下了地，二人先到正堂拜見烏啟山。

        可卻遲遲不見他的人影。

        吳羨好站的腿都有些麻了。

        烏蘇靈揉了揉腿，錘了錘腰背，向底下的人詢問道：“我對父親今日怎么還沒來？”

        那婢女如實回答道：“老爺昨日在秦淮坊喝酒，喝的醉了，所以這會酒還未醒呢。”

        烏蘇靈察覺到她的眼神有些許的躲閃，料到事情不像婢女說的這樣簡單，又忙追問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婢女竟然撲通一聲跪下了。

        這樣的陣勢倒是把烏蘇靈也和嚇了一跳。

        忙往吳羨好身后躲。

        吳羨好將烏蘇靈護住，又轉而問起那婢女來，“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如實回答便是，做出這幅樣子是干什么？”

        “奴婢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老爺喝的醉極了，回來以后便打打摔摔的，奴婢們也不敢去勸，倒是貼身的小廝阿福去勸了，結果挨了老爺幾腳，被趕了出來。”

        烏蘇靈因上次人參的事同烏啟山生出隔閡來，也許久不同他說話。

        所以昨夜她在家里卻也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回事。

        吳羨好面色有些尷尬，雖頂著烏家嫡小姐的名號，可進了這屋子到底是個外人。

        “要不我今日就先回去？”吳羨好試探性的說道。

        烏蘇靈知道她同烏啟山一向不親近，可并不想讓她就這么回去了。

        “是在自己家里頭，姐姐何須見外？”

        烏蘇靈輕拉過她的手，又拜托道：“我知道姐姐的手藝好，不如請姐姐熬上一壺醒酒茶？”

        吳羨好面露難色。

        她一直沒對別人說，她自從病好以后，這味覺卻始終沒有恢復，所以那日懷安給她一品居地契的時候，她只覺得惶恐，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在廚藝方面游刃有余。

        “姐姐？”

        吳羨好不好婉拒她只能答應下。

        等她這頭熬好醒酒湯往烏啟山屋里去時，他已經起身了，可卻閉門不見任何人，包括平日里疼愛的烏蘇靈也被他拒之門外。

        吳羨好輕聲吩咐道：“把這醒酒湯先拿下去溫著。”

        又緩步走到烏蘇靈的身旁，詢問道：“父親究竟是出了何事？不如找人去打聽打聽？”

        “阿福已經去打聽過了，說是見了什么人。”

        烏蘇靈嘆了一口氣，苦笑了聲，“他在外頭惹下的桃花債也不少……”

        二人正低聲議論時，烏啟山卻蓬頭垢面的將門打開來了。

        他這副模樣不像是醉酒一夜，更像是從哪里逃荒來的。

        著實將這面前的兩個女兒驚了一跳。

        烏啟山的步子都有些不穩當。

        他的身形搖晃的厲害，烏蘇靈忙上前去將他扶住，“父親！”

        烏啟山的目光落在吳羨好身上，他沉默了許久憋出來兩個字，“來了。”

        吳羨好點頭，在心里醞釀了好半天才將后頭的話說出來，“這兩日正化雪，外頭冷的厲害，父親才起身，又沒加衣裳，還是先進去吧。”

        烏蘇靈攙扶著烏啟山往屋里去。

        吳羨好又讓人將方才的醒酒湯端了進來。

        烏啟山端起來還沒送進嘴里又長嘆一口氣，將那醒酒湯擱下了。

        吳羨好見他不肯喝倒是松了一口氣，她也是照著能想起來的方子做的，可味道如何，她自己嘗不出來，所以心里也有些忐忑。

        “我昨夜見到采月了。”烏啟山很是疲憊的說出這句話。

        而吳羨好與烏蘇靈四目相對，二人都擰緊了眉頭。

        “若真是她在那秦淮坊里頭，就應該立馬讓人拿了她回來好好責打一頓，再移交官府！父親你又何須為她這樣的人費神，她當初讓父親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吳羨好難得見烏蘇靈動怒的模樣，雖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番話，可到底透著幾分天真。

        烏啟山卻沒開口，面色猶豫。

        烏蘇靈一看他這副神色，心中的火蹭的一下就起來了，“父親莫不是還對她有情？”

        烏啟山煩悶的搓揉了一把臉，揮手道：“行了行了，你姐姐也難得回家一趟，別說這些不高興的，先帶她去拜見列祖列宗。”

        烏蘇靈欲言又止，氣沖沖的出了門。

        吳羨好起身行了個禮，正欲離開，又被烏啟山給叫住了。

        她柔聲詢問道：“父親還有什么事交代？”

        烏啟山揉了揉太陽穴，“不管前程往事如何，你如今既然以烏家嫡女的身份進了王府，就應該時時刻刻謹守本分，不可讓人挑出錯處來，你早知道，你可不再是當初豐城里頭的小小廚娘了，你身上背負著的，可是我烏家滿門的榮辱。”

        吳羨好只覺得什么東西重重的壓在她的背上，要將她整個人壓彎了。

        “若是世子爺有一日厭倦我了呢？”她看著烏啟山問道，也是想探探他的口風，若是知道自己與懷安要和離會如何。

        可烏啟山卻怒拍桌子，開始訓斥起她來，“我原以為你算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也有這么蠢的時候，竟然問出這種問題？這男人家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他就是來日納妾，你也是正妻，你也要擺好你的位置。”

        吳羨好撇嘴不愿與他多說，挎著大步便從屋里出去了。

        烏蘇靈站在不遠處等著她。

        “怎么了？父親說了什么話讓你不高興了？”

        吳羨好搖頭，勉強一笑，“沒有。”

        烏蘇靈領著她拜過祖宗以后，執意留她吃過晚膳再走，可王府那頭來人催的緊。

        “這七王府就是面大，不過是出來幾個時辰罷了，就跟看什么寶貝似的，生怕人丟了。”烏蘇靈的語氣皆是不滿。

        吳羨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柔聲輕哄著她，“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你每月三十天有三十一天都往我這頭來，還想要怎么樣？”

        烏蘇靈噘嘴，“姐姐！你也偏向別人家說話，真是成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方才還在列祖列宗面前說話，我們姐妹二人要齊心呢，這會全忘了。”

        鴛鴦拎著燈籠到了二人跟前，“請烏家小姐安。”

        烏蘇靈瞥了她一眼，極為不情愿。

        她的目光落在外頭的馬車上，懷安正掀開簾子下來。

        烏蘇靈忙道：“行了行了，你們家的好夫君來了，我可不敢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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