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逝者已矣不可追
吳羨好這會想起來,當時她的確容貌堪憂,可他對著一副瘦如骷髏,面色如尸體,頭發如稻草的人,依然情深。
她好像沒理由再懷疑什么。
顧嗣南看著她,再一次問出那個問題,“忘了他好嗎?從此后這世上再沒有胤時野這個人了……”
胤時野……
她的心顫抖了下。
顧嗣南看著她神色大變,長嘆了一口氣,在她的身側躺了下來。
“也是我不好,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吳羨好的目光有些呆滯的落在帳子上,“他知道……”
胤時野知道,知道她心里有顧嗣南。
他也知道她沒那么愛他了。
可胤時野也會不甘心,他也想跟她有未來。
可棋差一步,他卻落入了算計之中。
她的心突然揪著疼,淚珠不聽話的滾落下來。
顧嗣南側身將她摟住,輕吻去她的淚珠。
“若是你心中有氣,你該怪我,怪我這樣的算計,這樣的手段,非要得到你不可。”
她看著他,在沉默之中吳羨好回吻了他。
顧嗣南先是恍惚,隨后笑起來。
吳羨好看著他這副得逞的模樣,越發的掛不住臉。
只將身子轉向另一邊,顧嗣南從后抱住她,“姐姐在害羞什么?明明什么都還沒做啊?”
吳羨好嘟囔了聲,“都這會了你不趕緊起身回去還想著做什么?”
“我有傷在身。”
吳羨好無奈嘆息,只能起身替他穿衣。
顧嗣南看著她,“我替你梳頭吧。”
“會嗎?”
他回道:“一直想著有一天能為姐姐梳頭所以去秦淮坊里頭學了好多次。”
吳羨好白了他一眼,有些拈酸的說道:“鬼知道你去那秦淮坊是做什么的。”
而顧嗣南只是一臉滿足的笑。
二人一塊從樓上下來,白跑堂倒是不意外,還補了句,“正好早上廚子多熬了一些粥,世子爺也吃些吧。”
吳羨好手中的信正遞給白跑堂還沒吩咐他替自己送出去,那外頭又來了一個臉生的人。
“客官我們這會還沒開門呢?若是吃羊肉湯得等到傍晚去了。”吳羨好招呼道。
他說話帶著一些口音,“俺不吃飯,俺找人。找你們這掌柜滴。”
“我就是。”
他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給她,“這是俺們州的大老爺給你的。”
吳羨好一聽便明白了,這是陸七的信。
所以忙讓白跑堂招呼他好生吃上一頓飯。
她打開信來看,而身后的顧嗣南端著的碗又放下了。
她匆匆看過以后,只覺得心涼了一截,雖早料到有這一天,可真的來時,她卻覺得唏噓。
顧嗣南見她腳步踉蹌有些站不住了,忙上前來將她扶住。
吳羨好拿著那信直發抖,“或許,于他而言,身為安之的時候,或者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他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了……”
顧嗣南明了,胤時野死了。
死在錦州一處山崖下,尋到時人已經腐爛了,可臨一見了尸骨認了出來,她家主子多處受過傷,骨頭上也有痕跡可辨。
陸七已經在錦州替他蓋了墳,上頭留著,“亡夫安之之墓,妻吳羨好。”
陸七在信里說,臨一隨著胤時野一塊去了,她離開那晚曾對他說,讓吳羨好跟了顧嗣南吧,他最起碼護的住她,是真心愛她,她說,若是主子還在,也會把她托付給顧嗣南,就如同那日在洛城,他支身去如意坊,把她交給顧嗣南一樣。
吳羨好捏著那封信痛苦不已,她情愿他活著回來,自己傷他一次,也不愿聽到他的死訊。
她在顧嗣南的懷中哭到近乎昏厥。
顧嗣南整日都守在她身旁一刻也不離。
他知道這會說再多的話她也聽不進去,所以也就只是安靜的陪著她。
很奇怪,胤時野死了,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他卻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們不像對手,也不是朋友。
可,冥冥之中有一種默契,這種默契來源于吳羨好,守著她,是二人共同的心愿。
“顧嗣南……”她的嗓子沙啞的厲害。
顧嗣南忙走到她身旁。
她靠在他胸膛,兩手輕拉著他的衣裳,“我想睡一會。”
他的手輕拍著她的肩頭,“睡吧,我在這兒。”
她問他,“你會走嗎?”
“不會,永遠不會。”
吳羨好心情低沉的厲害,一品居雖依舊照常營業,可生意越發的慘淡了。
文家該砍頭的砍頭,該流放的流放。
而顧行止經過此次可謂是元氣大傷。
他將這火氣都落在吳羨好身上,所以自然不會給她好日子過。
而顧行之自然不會跟自家弟弟對著干,尤其是他如今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吳羨好對于他來說,是棄子。
而顧嗣南一次又一次的袒護吳羨好,自然也算跟十四爺結下了梁子。
二人合作的關系也就此破裂。
有十四爺在外頭施壓,一品居又一次關門大吉了。
吳羨好也頹廢了下來。
這一日,顧嗣南領了她回府。
冬日里難得有這樣好的太陽,照的她睜不開眼睛。
她站在七王府的門口有些恍惚。
顧嗣南牽起她的手往里頭去。
“哎喲,快來我瞧瞧,怎么臉色這么差?”孟側妃一見了她便拉著她的手,“快去備個湯婆子來,手也涼的厲害。”
顧嗣南拉著她在飯桌前坐下,又緩緩說道:“一路過來我都握在手心里頭,怎么也捂不熱。”
孟側妃將那湯婆子塞進她手里。
她和七王爺是心疼吳羨好的,一來以為她腹中的孩子是顧嗣南的,卻因為胎停沒了,他們也難受。二來,烏家當初在京都多顯貴,如今也沒了,她一個女子能維持這么久已經實屬不易。三來也知道十四爺處處針對她,所以一品居難再開。
可也沒曾想再見她,她竟然如此憔悴。
方雨微看著二人親密的模樣心中雖不是滋味,可她如今明白了。
吳羨好早晚會再進王府的門。
可如今她才是世子妃,她得把這正妻的身份擺穩了。
否則日后越發抬不起頭。
所以,方雨微盛了一碗湯放在她跟前,“天寒地凍的,妹妹喝上一碗湯暖暖身子也好。”
不等吳羨好伸出手來端,顧嗣南已經先端起來,他呼了呼生怕燙著她,又若無旁人的喂到她嘴邊。
“怎么樣?”
吳羨好點頭。
人雖精神不濟頹廢著,可她還知道禮數。
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她怎么好同顧嗣南如此親密。
所以她接過他手中的碗,又放了下來,起身向在場的人一一行禮問安。
七王爺看著她的模樣,臉上也滿是心疼,“好了,好了,快坐下。”
孟側妃也不傻,她看得出來顧嗣南多要緊吳羨好,只想著自己若是對吳羨好好一些,也許顧嗣南也會對她改觀不少。
所以她也忙道,“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禮,吃飯吧,冬日里本就涼的快,你身子又寒,若是再吃涼的,只怕不好。”
吳羨好留意到穎夫人不在,詢問后才得知,如今她要照看兩個孩子,自然是不得空的。
所以她記下了,只想著有空再去拜會她。
飯后,眾人聚在廳里。
“如今我們也該給羨好一個名分。”孟側妃道,
七王爺也點頭。
顧嗣南起身向上座上的二人行了禮,而后說道:“孩兒準備明日一早進宮面圣,我想羨好與世子妃平起平坐。”
方雨微一聽坐不住了,“世子妃的位置還能一分為二?世子爺真當我們方家好欺負?”
七王爺也頗為為難,雖太子倒臺,方家依靠十四爺也沒個起色,可太傅到底是開國元勛,有功在身,皇上顧念情分,又見他如今安守本分,雖讓人分了他的權,可并未降他的位,如今他依舊是太傅,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不可不多做考慮。
七王爺不曾開口說什么,可孟側妃觀他臉色,也能猜出幾分。
“嗣南,我們明白你對羨好的心意,可兩個人在一塊,這些東西又有什么要緊的,我跟著王爺許多年,一直位居側妃,也心甘情愿啊。”
吳羨好看著顧嗣南沉默了一陣,說道:“跟著你,做妾也無妨。”
此刻她心中不是滋味,可走到今日這步,正妻的位置是她自己讓出去的。
如今也算報應吧。
她有今日的下場,都是報應,是她貪心不足的報應。
她話到此處,顧嗣南也明白沒有爭執的余地,所以就定下了,沒有再提。
“那婚禮……”
吳羨好打斷了孟側妃的話,“不辦了,如今這時局也不適合操辦些什么,我就搬回來就行了。”
別人不等,可顧嗣南明白,胤時野在她的心里烙下了一塊痕跡,這輩子都抹不去,那些同他做過的事,她不會再跟自己做……
她和胤時野拜過天地,她做過他的妻。
她把這些都給他。
他如今是得到她了,他心中歡喜,可他也難過,難過自己撫不平她心頭的傷。
散了以后,由鴛鴦派人收拾吳羨好的屋子。
都在一個院子里,她的屋里同方雨微的正對著。
方雨微通過窗戶看著外頭的人進進出出臉色難看極了。
小桃站在她身旁極為不耐煩的哼了聲,“得意什么?不過就是個妾,還以為自己是從前的嫡小姐,金尊玉貴的,做出一副可憐大度的模樣,來博取大家的同情,她倒是會演戲,當晚收銀子的時候,也利落著呢。”
方雨微將手中的湯婆子遞給小桃,“涼了,讓底下的人重新換一個。”
小桃看著她,“世子妃也該打算打算了,她當初高傲得很,說什么不要名分,如今是個妾室也不嫌棄了。”
方雨微苦笑了聲,“是又如何?這也是她的手段,偏偏世子爺就吃她這套……”
這頭房屋歸置好了,吳羨好便關了一品居。
她把剩下的錢都給了白跑堂,又提他安頓好路途的事,讓他去找陸七去。
她一進王府深似海,想重開一品居再無可能,她不能把他丟在外頭不管……
“就當是我對不起你們了,保不住三娘留下的這塊招牌。”
白跑堂的反而寬慰起她來,“或許是人各有命吧,從前誰又能想到今日呢?”
白跑堂是在黃昏的時候離開京都的。
吳羨好送他到城門口,看著那馬車漸行漸遠,好像屬于從前的一切也跟著走了。
顧嗣南站在她身側,攏了攏她的衣裳,“一切都該有新的開始了。”
她抬頭看向他,也對,“天冷了,我們回家吧。”
顧嗣南拉著她的手,走了一段路,又想起來她方才說的話,“你說我們回家?”
她點頭輕嗯了聲。
顧嗣南握著她的手越發的緊,“好,回家。”
今夜,顧嗣南依舊留宿在她這邊。
吳羨好有留意到對面的蠟燭從天黑點到天亮,方雨微幾乎沒有好覺可以睡。
她今夜躺在顧嗣南的身側,緩緩說了句,“不如你去對面吧。”
顧嗣南的臉色一沉,“心疼起別人來了?”
“雨露均沾嘛,說不定以后這院子里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我這么受寵,豈不是成了人人嫉妒的對象,我這是保全自己。”
顧嗣南掐了她的腰一把,“你若是早點下決心,這院子里也不會有她在,這會倒是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了。也不知道是氣你自己還是氣我。”
吳羨好看向他,“什么?”
他問,“若今日我是胤時野,你還會推我去別人哪里嗎?”
吳羨好嘴角的笑容沒了,她知道,在顧嗣南心里她永遠做不到像愛胤時野那樣愛他,當然……這也的確是事實。
他們中間有了隔閡。
胤時野成了跨不去的坎。
從前好像一切都可以包容,如今細枝末節也要斤斤計較了。
吳羨好沉著臉色轉過身去,有些哽咽的說道:“我累了。”
顧嗣南沒有像平常一樣來抱她,而是起了身。
她聽見有開關門的聲音,只想著他應該去方雨微處了。
可心里哽的慌,所以扯過被褥將自己整個蒙了起來。
她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一時發笑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變得這么愛哭了?
有個懷抱將她抱住了。
她哽咽道:“你不是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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