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寡婦她不答應，死活不干，時間久了我滿腦殼想的都是她，你嬸兒就是個惡婆娘，對哪個都兇神惡煞，我爹媽那么大歲數都不敢過來跟我住一起，還住的老房子個人種田耕地養活個人，我這輩子對你嬸兒怨氣大得很。年紀大了，又生了娃，你嬸兒又不好使了，晚上困瞌睡摸她一哈她還不高興，又打又決（罵）人，有一回我晚上喝醉了回來遇到劉寡婦，厚起臉皮把她拖村口那邊的油菜花田頭欺負了�！�

        “我曉得我干的不是人事，我都說了只要她答應跟我過，我就跟張桂花離了，劉寡婦不答應。有了第一回就想第二回，我就跟被鬼迷了心竅囊哎，每次我都多后悔，但就是忍不到。不怕你笑話，俗話說，沒得不偷腥的貓，聞到魚腥味，哪個忍得到？那天我看劉寡婦屋頭好久沒開葷了，我就說給她送點肉，我又沒忍得到，回來晚了，事情就鬧開了……”

        說到這里他臉上已經全是悔恨，沒有繼續說下去，我替他把話接了下去：“那天你回來了只是跟嬸兒吵架了，沒打架。天黑下來的時候還去河邊洗豬內臟了是吧？你在那里碰到了劉寡婦，你不曉得為啥子劉寡婦在那里哭，你又對她起了壞心，逼得她跳河了，你跑了。就在你到河邊遇到劉寡婦之前嬸兒去找過劉寡婦了，大鬧了一場，所有人都曉得了，劉寡婦是委屈，沒想到你的行為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劉寡婦跳河之后你害怕了，回來了才跟嬸兒又吵架又打架的，然后臥床不起，我猜你不是撞上不干凈的東西了，要么是逃避現實，要么就是人死了你被嚇到了，或者你傷心，對吧？”

        光聽外面的傳言多少是有些出入的，剛才說的才應該是最原原本本真實的過程。最初我還以為是李屠夫臥床不起之后的幾天張桂花才去找劉寡婦鬧的，其實就是在李屠夫去劉寡婦家送肉那天發生的，劉寡婦也是那天死的。

        李屠夫聽了之后點了點頭：“對，我受了驚嚇心里頭又難受，加上張桂花那婆娘又成天跟我吵吵，我索性就躺到起不起來，耳根子至少清凈些�！�

        我又問他：“那你為啥子還裝瘋賣傻每天晚上往河邊跑？劉寡婦說她尸體被人撈起來了，但是村子里的人說沒找到，你曉得咋個回事不？”

        李屠夫眼眶都紅了：“我怕別個曉得是我把她逼死的，我當天晚上找人去撈的，撈起來了我就把她埋在河邊前面的樹林了，后邊村長再找人去撈肯定撈不到了，我又不敢說，我天天擔驚受怕，怕被人發現，所以就裝瘋賣傻每天晚上去看一眼埋人的地方，順便再去劉寡婦跳河的地方跟她道歉，也不曉得她聽不聽得到……她要害我就害嘛，我現在想通了，活起受罪，死了一了百了，是我對不起她。我反正也想好了，不管咋個樣，我跟你嬸兒是過不下去了�！�

        好了，現在真相大白了，我覺得劉寡婦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是非分明，只要李屠夫真心悔過，她也不會揪著不放。至于李屠夫，活著不遭報應，死后也要遭罪的，我聽說生前壞事做盡的人要么不得善終，要么死后會下地獄，應該是真的。

        平時生活中看到的好人沒好報，壞人活得好，只是表面上的而已，正義可能會遲早，但不會缺席。

        我跟李屠夫商量讓他跟我去找劉寡婦懺悔道歉，我能保他不被殺死，劉寡婦原不原諒就不知道了。一開始李屠夫還有些猶豫，想了一會兒又答應了。

        我們帶好香火出門的時候，張桂花在外面客廳教孩子做作業，見我們要出去，她問去做什么，我跟她說要去給劉寡婦燒紙，張桂花問我：“大晚上的去啊？那多不安全，明天白天去嘛……”

        李屠夫當先走出去了：“就你批話多�！�

        張桂花瞪了他一眼沒做聲，我帶李屠夫去河邊燒紙的時候李屠夫哭得昏天地暗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聽著都覺得他可憐了，但是劉寡婦卻遲遲沒露面，我以為她不愿意原諒，要等到月圓之夜變成厲鬼再找李屠夫算賬，我還想著這件事情有點麻煩，還得回頭再勸勸，等我們要走的時候，我眼角的余光看見月光下平靜的水面上有個人影，是劉寡婦，她朝我揮了揮手，我瞬間明白了，她不會再害李屠夫了，只是單純的不想出面見他。

        我垂著頭笑，是覺得欣慰，如果每件事情都可以這么好擺平就好了，錯了的人知錯悔改，沒有被善待的人愿意原諒……可現實中哪里都能這么完美？

        張桂花留我在這里過夜我沒答應，她給了我錢我就走了，李屠夫跟我說謝謝，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以為我終于可以安安心心陪陪我爺和我奶奶了，但是沒想到李屠夫的事情之后我的名聲在十里八鄉都傳開了，我就是他們眼中第二個姚仙姑，上門兒找我看事兒的絡繹不絕，大事兒倒是沒有，小事兒多得很。

        第二天一早李屠夫就精神抖擻的給我家扛來了一半兒豬肉，是整只豬一半兒的肉，新鮮剛殺的，分量不小，花錢買都得幾千塊。他這么大張旗鼓的，別人想不知道都難，我爺和我奶奶推拒不了，就收下了。

        李屠夫看起來整個人的精氣神好了不少，別人都說我神，給他看完了之后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其實李屠夫就是跟自己過不去，現在他想通了，也就沒事了。我讓他回頭抽個時間把劉寡婦的尸體偷偷放到墳里去，這件事情也就算圓滿了。

        下午河壩村來了幾個人讓我給他們家孩子和男人算算近幾年的運勢，我腦門兒生疼，我會算個屁，就說長蟲也是做這行的，比我有本事，就全推給長蟲了。

        現在我說啥就是啥，我就算說天不是藍的是粉的他們恐怕都信，長蟲就郁悶的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幫人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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