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好疼！你放開我，我不玩了！”男孩的嗓音在空曠的樓里，是那么驚慌失措。
  林向晚拐過兩個彎，發現不遠處有一扇小小的門，熟悉的構造，像是……范家的洗手間。
  “你哭啊，你哥就在外面，你哭給他聽，我就讓他進來一起玩。”
  在范生說完這句話后，范逸明的哭聲戛然而止，只有低到不能再低的抽泣。
  如果不是因為林向晚的聽覺足夠敏銳，她都要懷疑，剛剛還在受折磨的范逸明是不是已經掙脫了惡魔的桎梏。
  她開始理解左千柔說的那種“不安”，腳下如有千斤重，她按下房門把手，輕輕把門推開。
  范逸明站在矮凳邊上，眼睛紅得像是兔子，空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可屬于范生的聲音在無限回蕩：
  “走，玩個游戲吧。”
  “逸明，該去玩游戲了。”
  “你給老子聽話些！”
  “你媽要是知道，一定會很傷心吧。要告訴她嗎？”
  “敢告訴其他人，老子就殺……”
  “閉嘴！”林向晚在虛空中畫出隔音符，將那道聲音隔絕在外。她氣狠了，上前抓住范逸明的手腕，冷聲說道：“走，我帶你出去。”
  他的身體顫抖著，抬頭與林向晚對視：“我不能跟你走，媽媽會難過的。”
  想到王文夢那個戀愛腦，林向晚更氣了。她摸了摸范逸明的腦袋瓜子，又輕輕往上拍了拍：“我只看到了你的難過。”
  林向晚不由分說帶著他走出了那道門，一邊帶著他向樓下走去。
  一層又一層臺階，如同下墜深淵。
  “媽媽說，如果不是我和哥哥，她會有更好的未來。”
  “哦，是嗎？她沒能帶著你和你哥走向更好的未來，是她的問題。”
  “爸爸說，我就是拖油瓶。”
  “他娶你媽之前怎么沒這么說？馬后炮最惹人厭，你以后別學他。”
  “偷偷告訴你，我爸爸會打人，還會罵人。我的同學說，以后我也會成為這樣的垃圾。”
  “范逸明，可以是一鳴驚人，也可以是明日朝陽。沒有人可以決定你的未來，除了你自己。”
  當走下最后一階樓梯，看到了剛才同樣的一扇門后，林向晚側過身停下腳步：“范逸明，你想要什么呢？”
  辛谷蘭不想嫁給嚴景天，那范逸明呢？想要反抗嗎？
  “我？”范逸明仰起頭，微微一笑，“我想要讓所有人開心。”
  林向晚盯著他的眼睛，俯下身子：“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這是她與長大后的范逸明說的話，也是她想對此時的他所說的。
  她撤掉屏息符，在各種味道混合著的臭氣里，捕捉到了血氣。
  沒有等范逸明的回答，她伸手推開了門，門后，是死相慘烈的范生，肢體像被一節一節扭斷一樣，釘在墻上。
  這死法，也讓林向晚想到了一個人：“所以，玉良平也是你殺的？”
  “不好嗎？他想打你，我就殺了他。”穿著初中校服的范逸明站在了她的身旁，“喏，他打我的時候，你也保護了我。”
  兩個“他”，一個是玉良平，一個是范生。
  林向晚的目光落在他的校服上，在胸口的位置有一大片暈染開的血跡，和她在長廊里看到范逸翔身上穿著的一模一樣！
  發現她的注視，范逸明不太自然地用外套蓋住血跡，朝她笑道：“我和哥哥，都會保護你的。我很喜歡你，留在這里陪我們好嗎？”
  第一次在這種血光面前被表白，林向晚沒有半分激動：“不好意思，你說什么？喜歡我？”
  “對啊，我想要你這樣的‘媽媽’。可以嗎？”
  如果沒有后面這一句，林向晚或許還會高興點。但也正是因為范逸明的解釋，才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喜歡”，那無非是希望母親能夠站在他面前，保護他一次的期許。
  可惜的是，王文夢就算做了鬼，心里也只有一個范生。
  林向晚拉過范逸明的手，他開始用依賴又期待的眼神看向她：“你要留下嗎？”
  “我有我的家人，我不能留下。”趁著范逸明的鬼氣還沒徹底上升，林向晚忍耐著鼻尖的惡臭，雙眼微紅地在他手心畫下鎮魂符，“你以為你漂泊未有依，卻有人已經在為你遮風擋雨。你忘了嗎？”
  明明，范生說不允許告訴任何人，但他還是帶著他們來了；
  明明，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但他卻憤而反擊了。
  原先，林向晚不明白，為什么范生重傷、范逸翔被殺、王文夢身死，只有范逸明躲過劫難。
  現在，真相已經鋪開。
  《玩個游戲》真正的主宰者，不是已死的范逸翔，是心有不甘的范逸明啊……
  因為保護他的好哥哥，已經被殺害。再也沒有人，可以護佑他左右。
  林向晚摸了摸他冰冷的臉頰：“我愿你，來生平安喜樂，不為世俗所擾。”
  印在他手掌心的符咒微微閃著金光，在光亮即將籠罩整個空間時，她隱約看到，有人在背后抱住了那道瘦弱的身影。
  兄弟二人，齊齊向她頷首，留下二重奏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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