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從游戲艙出來后，第一時間是坐著發呆，嘴唇微微顫動，過了幾秒，眼神里才逐漸有了光。
  她的眼中忽然淚光閃爍，緊接著，豆大的淚珠從她臉頰滑落。
  這不是屬于她的情緒。
  清晰認識到這一點以后，林向晚連忙仰起頭，看著天花板，試圖將情緒壓制回去。
  她的內心就像是被惡魔蠶食過一般，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痛感。
  在寧溪的一生里，真正的歡愉只有一年，如同鏡花水月。她那么努力地活了三十二年，到頭來都成為了一場空。也難怪，在副本空間里的寧溪很少表現出攻擊性。
  《沖冠一怒》是個陸元制造的謊言，哪怕寧溪沒想過要謊言成真，身邊的人也在不斷給她灌輸著念頭，試圖讓她相信她可以被偏愛。
  有些人，是真的混蛋啊。
  “還好嗎？”熟悉的，獨屬于陳洄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林向晚“嗯”了一聲，撐著游戲艙的邊緣站起來，有些無所適從地看著房間里熟悉又陌生的物件，突然問道：“陳洄，我記得《重回》里的副本，同一玩家雖然不能重復進入，但不同玩家是可以進行選擇的，對吧？”
  “游戲規則是這樣。”
  “那……還會有人遇到辛谷蘭、范逸明和寧溪嗎？”林向晚猶豫著問道。
  《怒發沖冠》是她最新玩的副本，寧溪看著她的眼神還在她腦海里不斷盤旋。一旦想到寧溪原以為自己解脫，可下一秒又回到副本的第一天，她就覺得難受到說不出話。
  陳洄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你如何看待我？”
  “你不是說，你能預知未來嗎？”林向晚頓了頓，“所以，我在問你未來。”
  林向晚懷疑過陳洄的用心，但直到現在，她還沒發現陳洄做的這些有什么傷害。反而正是因為陳洄的存在，才讓她起了心思去探查《重回》里那些不對勁的地方。
  陳洄像是在考量什么，半晌后說道：“遇到你之前，他們在無數個輪回里掙扎。遇到你之后，這些副本就不會存在了。”
  “為什么？”林向晚愣了愣，忽然想到錢北和她說過的番外話題，立刻追問道，“是因為我得到了他們的記憶嗎？”
  “與其說是記憶，不如說是執念。”
  每一個人都會有執念，身懷執念的人死后，強烈的會留在人間飄蕩，這就是尋常意義上說的鬼。
  隨著執念的強度不同，有的鬼會在原地逗留最終被黑白無常帶回地府，有的鬼會想辦法自己去解決執念的源頭，還有的鬼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終傷天害理。
  當陳洄用“執念”來定義《重回》里的那些核心NPC時，林向晚的茫然都有了答案。
  因為是執念，所以他們可以成為副本的主人；因為是執念，所以在和解以后副本就不存在了。
  “那如果，沒有解除執念呢？”林向晚輕聲詢問，語氣里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繼續輪回。”陳洄頓了頓，又道，“有人覺得《重回》就是夢魘為了超度亡魂創造的世界，所以，叫他們‘造夢者’。”
  “你說的‘有人’是誰？”林向晚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要是有玄門之人發現《重回》里的NPC核心人物都是亡魂，哪怕再怎么不確定《重回》存在的意義，也一定會上報，而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悄無聲息。
  連“造夢者”這樣的定義都出來了，怎么可能她大師兄一點風聲都沒收到，只把《重回》當恐怖游戲？
  這一次，陳洄同樣陷入了沉默。只不過，她的猶疑并沒有持續太久：“你說了，你問的是未來。”
  林向晚微微挑眉，到目前為止，她更覺得陳洄像是玄門世家的哪位大能，只是因為沒辦法直接出面救世，所以才找了她這么一個小菜雞先去探查。
  跳過這個話題，林向晚專注于那些NPC的結局：“輪回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在輪回？”
  一次記憶的回顧就足以讓林向晚本人受不了，要是當事人一次次記憶疊加，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改變現狀……
  “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你。沒人知道《重回》到底要做什么，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放任《重回》繼續發展下去，結局就是滅世。”
  即便是魂魄，也有能承受的情緒極限。比較典型的案例就是在情緒達到頂峰時化為厲鬼，度化普通的鬼與厲鬼就有著本質區別了。
  如果把《重回》的每個副本核心都看作是一個厲鬼后備役，難怪陳洄會對《重回》戰戰兢兢。
  林向晚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師門群，大師兄和二師兄最近都有各自的事業在忙，相同的是，他們都還沒接收到關于《重回》的信息。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扒拉了兩下，林向晚問著陳洄：“現在，《重回》的問題是我自己發現的，那我告知別人，就不存在泄露天機了，對不對？”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陳洄的答案在林向晚意料之外，她還以為，對方會給她一些方向，沒想到竟是全權放手讓她自己去處理。
  林向晚琢磨了一下，還是如實將自己在《重回》中遇到的情況都在師門群里說了。
  林向晚特地強調了玩家在玩過《重回》以后的成癮問題。這是目前為止，她能夠想到的唯一讓玄門人重視起來的切入點。
  除此之外，才是劇情引發的效應。包括但不限于每次自己玩的是什么副本，遇到的是哪個NPC，主要劇情是什么以及后面的回憶劇情。
  她沒有供出陳洄，只說自己是無意間因為朋友們談論起這個游戲才去玩的，卻發現了意料之外的信息。
  林向晚重點@了司文云，告知司文云，她在邊昭的房間里就發現了《重回》的游戲艙，所以查證邊昭前兩天沒有接觸過其他人的情況下，《重回》的風險度就更值得評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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