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升職的第一周，部門里空降了一個女員工，她叫羽千兒，和董事長一個姓。當天下午全公司都知道，董事長的女兒到我們部門工作，隱隱聽說是要在行政部里扎根。
  這些人際八卦我一向是聽過且過，不會放在心上，和她打交道的時候除了多注意一點禮儀以外并無其他關照。
  還向辰率先發現了異常，在羽千兒又一次找過我以后，和我說：“好小子，千金大小姐這是看上你了吧。”
  我聽著他調笑的語氣，心里微微一痛，嘴上說著讓他別亂說，又有些不放心地躲起了羽千兒。
  但躲了三天，我就被羽千兒堵在了辦公室里。
  她站在我辦公室里叉著腰，一臉憤懣：“你成天不見人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裁了。”
  我苦笑：“太忙了。”
  剛好那陣子公司因為資金鏈出了點問題，忙著裁員，行政人事這些后勤部門都腳不沾地，所以我這么說也還過得去。
  可她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戳破了那層窗戶紙：“你該不會是知道我喜歡你，所以躲著我吧？”
  我沒有被追求的經歷，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這樣直白的言語，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還是她主動化解了尷尬：“好了，你忙你的，也不用刻意避開我。我就是對你有點好感，真不至于把你怎么樣。”
  在認識羽千兒兩個月后，我們就處成了很好的朋友。她確實是個很好相處的女孩，沒有什么架子，認識久了不難發現她身上的魅力。
  但為了避嫌，我在和羽千兒相處時，往往會拉上向辰。那時，我的確有私心，因為領導不止一次和我提過，他在被裁的候選名單里，我想著，要是董事長女兒對他留下了印象，領導裁人的時候多少會有點顧慮吧。
  然而，讓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羽千兒有一天會挽著他的手告訴我：“逸之，我和向辰在一起了。”
  羽千兒臉上的幸福不作假，他的也是。
  我的心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臉上卻笑著：“祝你們幸福。”
  ……
  跨年那天剛好是周六，我們哪兒也沒去，晚上坐在家里喝酒。
  我們坐在窗臺前，不斷碰杯，向辰越喝越急，像是在發泄著情緒。
  一箱啤酒清空，我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他：“怎么回事？心情不好？”
  他扶額，稍有些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以至于我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沒什么……沒什么，就是和她吵架了。”
  他的語氣低落，像極了那年與初戀女友分手的模樣。
  我的心微微一顫，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和羽千兒的家庭條件堪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若是他們沒能堅持到最后，也算是情理之中的故事。可這事實，我沒辦法當著他的面說出口，怕傷了他的心。
  更何況，他們之間有著什么樣的差距，從羽千兒第一天出現時，他就應該知道了。
  他一邊喝著酒，一邊不斷查看手機，一會兒又開始愁容滿面地回著消息。
  我們的酒量都見長，加上在家里并無旁人，喝得就更加放肆了，漫無目的地聊著不著調的話題。
  突然間，向辰看著我笑了笑，說道：“還記得之前失戀，也是你陪著我熬過來的。”
  一個“也”字，結結實實打在我心尖上，回憶閃回當年的畫面。
  他抱著我哭的樣子，攬著我吐的樣子，還有，他喝著酒悵然若失的樣子。
  我又不禁想起他第一次給我過生日時的場景，大概是人在回憶時總會不斷疊加濾鏡的關系吧，那時的他從外頭走進小餐館時好似是逆著光而來的。
  恰在此時，游樂園的方向放起了夜場的煙花，在我們住處的窗口剛好能看到綻放的光芒。
  我轉過頭，發現他正在看我，那雙熟悉無比的眼睛里閃爍著獨特的光芒，既溫柔又堅定。
  和著煙花的聲音，我迷迷蒙蒙地看著他，心跳突然開始加速，頭腦一熱不禁脫口而出：“向辰，我喜歡你。”
  不是喝醉了把他當成誰，而是借著醉意在他面前袒露我的心聲。
  可話音剛落下，我便聽見門口傳來了東西落地的聲音。
  門口站著的，是羽千兒。
  因為煙花，我沒能聽到她開門的聲音，迎上她詫異又帶著厭惡的眼神，酒已醒了大半。
  旁邊的人猛然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我看著他一臉焦急地向她解釋著：“千千，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他有這種想法，我一直都是把他當成好朋友……”
  后面的話我再也聽不清了，我腦海里只有兩個字：完了。
  那天晚上，向辰連夜打包了他的行李，搬離了我們一起租的房子，我在自己的房間里聽著外面零星的說話聲、收拾聲，把自己埋進了被窩。
  他把租房違約金一并轉給了我，我起初沒收，于是他又單獨發了消息給我，讓我收錢。等我收完后，他就將我拉黑了，只說：如果有事找我，就用公司OA。
  不過，很快連OA也用不上了。
  因為我被辭退了，人事部找我談話，明里暗里打聽為什么上頭會發話要裁掉一個小小的行政部經理。我笑著接受一切結局，也接受公司的裁員補償。
  我無法怪他們冷漠無情，畢竟是我先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
  辭職后，我開始廣投簡歷，一旦被問及離職原因，我只好難以啟齒地回答，是個人原因。
  從熟悉的領域到不對口的工作，我來者不拒，卻往往沒了后文，失業的第二個月，我逐漸開始焦慮起來，最后只好在一家酒店當起了服務員。
  在我剛要轉正時，我竟遇到了他們帶著部門的人來聚餐，被人認出后，我直接躲進了洗手間里不敢出來。
  “你說他是怎么想的？好兄弟和老板的女兒在一起了，他應該高興才對，這關系搞好了，他自己又不虧。”
  “這你就不懂了吧，眼紅唄。好兄弟都能成為倒插門，跟著吃軟飯，他怎么就不行？人嘛，總是見不得別人好的。”
  “現在混成服務員，更好了。”
  “哈哈哈哈，你可別說，他剛才那個樣子，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我的指甲掐進肉里，原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因為感情的事情離職。可我是否該慶幸，他們認錯了對象。如果知道我喜歡的是向辰而非羽千兒，他們大概也會覺得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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