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知道這個世界線里，最終還是滅世了。可她想象了一下，如果她遇到陳洄這樣強有力的領導者，應該會奮斗到最后一刻吧。
  陳洄推開了洗手間的門，在門關上的那一刻，迅速在門上畫下了隔音符。
  正當林向晚疑惑時，卻見陳洄將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撞在門上，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緊接著，抽泣聲開始在空蕩蕩的洗手間里回蕩。
  林向晚驚了，這……陳洄是哭了？
  林向晚聽著這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哭聲，內心生出無法明說的悲傷。
  陳洄的雙手緊緊捂住嘴巴，試圖抑制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但聲音里的隱忍和苦難令人無法忽視，她的每一次抽泣都像是在與什么告別。
  陳洄留給自己調整心態的時間并不多，當哭聲漸漸微弱，最后化為一聲嘆息，她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轉身朝著洗手池的方向走去。
  就在鏡子出現的那一刻，林向晚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鏡子里的臉，是那么熟悉，她每天都要看。
  這是陳洄？這不是她嗎？林向晚瞪大了眼睛，看著鏡子里的人打開水龍頭，將臉上的淚痕清洗干凈，又再用了一道凈塵符，確保不會讓其他人看出異樣。
  從看到陳洄的真面目開始，林向晚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而且還是被吊在半空中的過山車，久久無法平復。
  突然之間，她腦海里閃過許多細節。
  她問過陳洄，為什么選擇她。陳洄的原話是，“我只能找到你”。
  因為她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如果陳洄真的是通過某種方式回到過去，那么，她就是陳洄的最佳選擇。世上，不會有比陳洄更了解她的人。
  還有，她見到謝山和司文云的時候，曾經產生過心痛的感覺。
  她一直以為，那是她在知道滅世之禍后，對兩位師兄產生的情緒。現在想來，那份情緒很可能是屬于“陳洄”的。
  陳洄為什么會謝山改良過的靜心咒？陳洄為什么能使用她的身體？
  都是因為陳洄就是林向晚本人！
  所有的問題，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都有了答案。
  林向晚甚至疑惑，自己怎么能夠那么遲鈍，到現在才發現陳洄和她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
  見到陳洄整理完情緒后，如同沒事人一樣回到眾人之間談笑風生，林向晚更加覺得難以呼吸了。
  陳洄，不僅背負著自己這條時間線的忐忑不安，還背負著回到過去后對未知的恐慌。
  雖然她們是同一個人，可林向晚還是想說一句，她這點壓力，比起陳洄的來說，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工作崗位上，林向晚看著陳洄一次次奔波，一夜夜無眠，硬生生靠著玄門人強大的身體素質在工作，不免產生了更多對“陳洄”的憐惜。
  在陪伴陳洄的四個月里，外部的氛圍越來越緊張，暴亂四起，負面情緒似乎加快著對沖世界入侵的速度。
  所剩無幾的玄門人一頭扎進重任里，那些從陌生到熟悉的面孔，有時就突然消失在了視線里。
  沒有人會說，他們去了哪里，也沒人來得及為那些犧牲做出哀傷。
  一座接著一座的城市陷入死寂與黑暗，人類能夠生存的領域越來越少。
  陳洄從滅世回到過去，面對的是未知；
  而今，林向晚看到的未來，面對的是已知。
  這個世界，會滅亡。
  這個念頭，在林向晚心底深處生根發芽。
  咚——咚——咚——
  鼓樓的鐘聲響起，林向晚從黑暗中睜開眼睛，便聽到耳邊一陣喊聲：“醒了！陳道長醒了！”
  林向晚感覺頭疼得厲害，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忽而發現不對——她怎么能夠移動自己的身體了？
  她立刻攤開手，看著自己的手心，又將手背翻轉過來，確定身體跟著她的大腦在行動，她才確定，她真的擁有了身體的主動權。
  身邊圍了幾個人，為首的，是曾經與宋宇有過爭執的女孩。林向晚記得，她叫謝蘭芝。
  至于曾經的迷弟小跟班宋宇，他已經死在了半個月前。
  “陳道長，現在外面都亂套了。”謝蘭芝情緒激動，“有六個據點，昨天都失去了聯系。”
  失聯，意味著一座城都被卷進了《重回》。
  “嗯。”林向晚應了一聲，扶著床坐了起來，隨后看著眾人一言不發。
  大家都對陳洄的狀態表示不理解，他們從未見過陳洄如此迷茫的樣子，就好像，連她都不再相信，這個世界會迎來有光亮的那一天。
  林向晚咽了下口水，轉而問他們：“我睡過去了？”
  “找人看過，方道長說，您是太久沒有休息了才會暈過去。哦，對了，他還留下這些丹藥，說能幫您短時間內恢復精力。”謝蘭芝拿出一個小瓷瓶，遞到了林向晚面前。
  林向晚依舊只是應了一聲，她努力回憶著陳洄的姿態，卻不得不承認，她不是陳洄。
  即便靈魂是同一個，但她們有著截然不同的經歷……
  “陳道長，您還好嗎？”謝蘭芝見她雙目失神，不免有些擔憂。
  “無礙，只是有些累了。”林向晚剛說完，發現其他人都盯著自己，心里頓時覺得有些異樣，“怎么了？”
  “從未聽您說過這些話，所以有些意外。”謝蘭芝回答道。
  林向晚一想，也是，從“陳洄”嘴里講出這樣的詞確實很突然：“我也是人。不過，還是要努力嘛。”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應。
  嘟嘟嘟——
  警鈴響起。
  門外沖進來一個小道士：“不好了！又有據點消失了。”
  林向晚一改低迷的態度，側過身穿上鞋子便往聯絡室跑去。等人跑出去了，她才感覺到，著急忙慌的行動似乎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
  一進聯絡室，林向晚只能看見跑著走路的同僚們，有人在小聲啜泣，有人在怒吼，而屏幕上在四個月前還密密麻麻的據點，至今只剩下靠近特殊部門總部的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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