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故人
顧昭像是第三人的過客只遠遠的看著,她第一眼便猜到這二人的身份,這具身體的血脈聯系深刻的扣動著心弦,骨肉相連的影響下焦急的心情也浮上心頭。
最后一聲痛叫久久回蕩在破舊的草房中,隨之而來的是清脆的孩提哭聲,遠處的顧昭心里緊緊的扣著,她看見這年輕的夫妻身上沾染了無盡的鮮血,刷過□□射過大弓的臂膀顫巍巍的抱起丁點大的孩子,滄桑的面孔上雙眼閃出淚光欣喜之情難以言表。
“書白,是我們的女兒”,女人雙目放空虛弱的看向孩子,喜悅還未能表現便被巨大的悲傷沖散,“阿廷,你我二人的處境如此,我們的女孩兒該如何護的住”男人有些奔潰的將臉貼上襁褓中稚嫩的小臉。
“這世道,女子本就活得艱難”那一直柔弱的女人仿佛在一瞬間堅定了些什么,定定地望向哭鬧不止地嬰兒,帶著無邊眷戀與期翼。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溫熱地手拂過嬰兒地臉龐。
“便叫你顧昭吧”。
眼前又是一瞬,顧昭還未從傳在臉上地溫熱回過神來,便發覺自己竟站在顧府,庭院中一個三四歲地稚子滑稽又呆板地跟著身穿窄袖短襖的男子步調不穩的跑著,場景之外的顧昭再次看見時心中一片動容,僅僅幾年逝去,那個意氣奮發笨手笨腳還會害羞的少年將軍此時仿佛滄桑了一輪,身邊暗沉的令人心酸。
“阿昭,到娘親這里來”,院落中裹的臃腫的女子款款走來,一步多喘,面色比那雪還要蒼白上幾分。年幼的顧昭似是不曾聽見,仍然執著的跑著卻撞進父親硬冷的懷中。
女子滿目憂愁的撫著小顧昭的發頂“近日我已去拜訪老先生,想必日后會代你我照看阿昭”,男人隱忍的嘆息,再次起身只是定定的望著皇城的方向
突覺天旋地轉,耳邊仿佛傳來另一個世界的呼喚,知曉自己快要抽身離去不免焦急的想要知曉更多信息,官兵嘈雜的涌入府邸,下人匆忙的逃竄。
她快速的找尋小顧昭的身影,很快在一處墻角看見了女人慌亂的推嚷著六歲的小顧昭,發髻散散亂亂,一張小臉上仍是木訥,一言不發的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那悲痛欲絕的女人。
“阿昭乖,從這里鉆出去,外頭會有叔叔照看你,跟娘親玩躲貓貓好不好,乖乖等著娘親和父親來找”女人心急如焚的拉住手邊另一個管家的小女娃。
匆忙的交代了一番后掩護兩個孩子從枝葉遮擋的狗洞逃遁,一墻之隔女人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出聲。顧昭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她獨自一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與愛意。似是心有所感,狗洞另一邊的小顧昭費力的趴下身子,從未有過神采的雙眸第一次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可惜終歸沒有奇跡發生,被早已等待的蒙面人抱走,意識快要脫離之際,顧昭最后看向滿目淚痕的女人在虔誠的祈禱著她孤苦呆木的不幸的女兒。
能夠在老太傅的庇護以對各方都沒有威脅的顧府遺子身份平安長大,一生順遂。
醒來的顧昭滿頭凈是冷汗,掙扎的坐起捂住因心悸微微發疼的胸口,身邊是槿衣急切卻又讓人安心的替她擦著額角的汗。
巨大的心神沖擊下的顧昭艱難的卻也無法否認的接受自己轉變成為了另一個人,即便平日里再如何開朗也終究是無法彌補內心突然孤寂的巨大空缺。
這里是與往日二十年截然不同的世界與生活方式,稍微不慎便是滿門枯骨,她厭惡卻又有著無窮盡的無力感。
腦海中是那些讓她在以前從未感受到的父母恩情,即便作為一個外來者占據了這具身體也仍會為了這樣的父親母親而感到溫暖。心口處的疼痛逐漸被溫暖取代,她望著身邊噓寒問暖的小丫頭,自是認出這便是幼時一起逃脫的那個小女娃。
這一刻她才真正認同自己的新身份,真正將自己作為顧府的顧昭活下去,許是一個人無父無母不被人親近久了,別人露出一點善意哪怕不是給真實的自己,她也甘之如殆。
稍微安撫了槿衣后她才發現門口站著一位質樸的中年男子,男人一張普通卻又板正的曬得有些黢黑的臉龐,恭恭敬敬也不出聲的彎腰拱手行了個禮。
槿衣似有所感,悄悄附在耳邊說到“這是啞叔,早些年是咱們顧府的下人,出事前夕被秦二爺要走了”。
似乎有些糾結與心軟又添了一句“阿昭你莫要生氣,小時候啞叔經常帶我們玩,侯爺和夫人也常常夸贊他,一定是有什么緣由他才不得已”。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過去的便過去了,你今日來是為何”,顧昭抬頭打斷槿衣求情的話,神情淡淡的望向那個眼中忽地閃過一絲明亮卻又在聽見這一番話后迅速暗淡的男人。
啞叔沉默片刻,打著無比認真的手勢比劃著:少爺您好了以后,二爺便想要來看看您。出乎意料的顧昭看明白了,大抵是記憶中存留的熟練感。
好比第一次就叫的出槿衣名字一般。快速收拾了一下后只得出門迎客,既然決定走下去便不能烏龜似的縮在殼中,該見的人還是要會一會。
才踏入院落中,便看見一襲金黃色閃瞎人眼球,圓滾滾的中年發福男子立在那落了灰的兵器架前,圓潤的后腦勺讓顧昭看不見神情。
她也不由自主的望向那些無比熟悉的兵器,仿佛能看得見束著鑲玉紫金冠,額上一道雍容貴氣的紫金抹額,濃眉亮眼,鬢若刀裁。
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無比珍愛的擦拭著手中的□□。顧昭眨了眨眼,心口微澀,那圓潤男子陪著笑臉轉過頭來,滿臉橫肉卻要擠出慈眉善目的笑,怎樣看來都有些古怪。
還不待她開口,那人便笑意盈盈的打著招呼“顧賢侄如今倒真是有幾分大哥的風采”。
一雙窄目上上下下的大量,透漏著無法言語的似又非似的懷念神色。
見顧昭仍沉默不語不由得更加賠笑,弓著的后肩因著這些年在商場摸爬滾打的更加圓滑。“賢侄莫擔憂,叫我二叔即可,我名喚秦季是你父親幼時的結拜兄弟。”
莫名的顧昭有些厭惡這樣油滑的小人,害死顧府一家的推手及緣由還未可知,她不信那樣的父親會抗旨而后領兵制敵直至慘敗,所以她也不信眼前這個自稱二叔的男人。
面上不顯,前作一禮后喚道“秦二叔”。秦季有些許欣慰的拍了拍顧昭的肩膀“病好了變好,你父親的事我一直很內疚,但苦于只能經商,做不了什么。”
“二叔不必內疚,賢侄曉得,這些年來多虧二叔記掛。”顧昭又客客氣氣的行了一禮,半途被寬厚的掌心攔住。
“今日二叔來此也不是要打擾賢侄休息,既然醒來,便需要一大批仆從幫忙,槿衣一個小丫頭定然忙不過來”說著朝院外喚了幾聲,一大批穿著新衣裳的仆從涌入。
“這些都是我兒秦恒剛從市場買來的,底子二叔幫你摸清了,都是底細明了的良家子。”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顧昭在心里悄悄吐槽,最該提防的人不就是您。
但礙于熟悉都城真需要人手,槿衣年紀太小許多事做不來,還是笑著道謝。
日落山頭,送別秦季后顧昭有些難以招架的看著庭院中忙上忙下的擦著兵器架的啞叔,這人怎得也被留了下來。
倒是槿衣在一旁激動的站立不安,興奮的難以自持“那架兵器是侯爺的除了夫人和阿昭外的第三個寶貝呢,平日里寶貝的不行,清掃都不假借他人。”
小丫頭笑意盈盈的看著,“只有上戰場的時候,侯爺才會交代啞叔代為清理。”
顧昭聞言頗有些覺著這丫頭單純的可怕,“你那時候才多大,如何得知。”槿衣眉目飛揚,驕傲的頭上的兩個小發髻也一顫一顫。
“奴婢的父親可是府里樣樣都會的管家呢,這些都是小時候父親告訴奴婢的。”說罷又鼓起勇氣似的拍了拍胸脯,小心翼翼卻又無比認真的說道,“阿昭你放心,奴婢一定會成為比爹爹更厲害的管家。”
顧昭心里一軟,也不想打擊她的雄心壯志,女子怎能為管家。但這對于另一個世界的顧昭來說卻又不足為奇。肯定般的摸了摸小丫頭,繼續看向擦著□□的啞叔,帶著幾分狠絕的口吻。
“留你在此也不是不行,槿衣很喜歡你,但你要知道入了我府,便干不得吃里爬外的腌臜事來,”轉身進屋前,又補了一句“若是干了壞事,槿衣再舍不得我也不會留你性命。”
第一次說這種狠話的顧昭有些窘迫的紅了耳尖,腳步凌亂的進了屋子讓下人背水沐浴。
夕陽的余暉散落在跪坐院落的那個一向沉默的男人的面容上,啞叔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板正的臉上有了幾分裂痕,淚水一滴又一滴的劃過黝黑粗糙的下巴最終消逝在銀亮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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