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夭服用丹藥后，沒過多久睜開了雙眼，已無性命之憂。

        她環視四周，看到了弦虞、姜岐然、崔凌，就是沒有看見月歸。

        弦虞詢問道：“你在找月歸兄弟嗎？他押送那些幸存的魔物已經先行離開。”

        “那莫瀾呢？”

        “莫瀾雖然保持神智，但畢竟還是魔軀，月歸兄弟將她一并帶走了。”

        明夭點點頭，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任何情緒。

        崔凌道：“無事的話，出發回天虞山。”

        邰知行和楊霓裳等弟子們對天虞山掌門極其崇拜，奈何崔凌清冷出塵，似遙隔云端，他們根本無法鼓足勇氣接近崔凌。

        崔凌發話后，他們只能和姜岐然等人依依不舍地道別。

        回天虞山的路上，崔凌伸出手，掌心上躺著兩個黑色小顆粒。

        他的舉動突如其來，頗有些令人費解。

        明夭不想和他說話，將頭扭到一邊。

        弦虞興致盎然地湊了過去：“師尊，這是何物？看起來好像是芝麻。”

        崔凌道：“命軌盤的碎片。”

        弦虞：“……”

        姜岐然博學多識，亦對此產生了興趣：“尊上，我記得神族覆滅時，命軌盤等天器亦慘遭摧毀，想不到還殘存碎片。”

        弦虞有些嫌棄：“這碎片未免太稀碎了，跟一只螞蟻差不多大小，能發揮什么用處？”

        姜岐然鄭重其事道：“阿虞莫要小瞧了這個天器碎片，仙器不及神器，神器難敵天器。放眼古今，一件神器就能讓天下人爭得頭破血流，而一件天器抵得上千件神器，哪怕是一粒粉塵大小的碎片，也是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

        弦虞瞠目結舌。

        崔凌淡淡地掃了眼明夭，她正在專注觀察路邊小花小草，似乎對他們的對話充耳不聞。

        “明夭……”崔凌輕輕蹙眉，喚了一聲。

        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了過來。

        崔凌的嗓音愈發清冽，宛如獨山玉制成的夜光杯叮咚相撞，對弦虞和明夭道：“命軌盤的碎片可以消除讖咒花，你們將其戴在身上，三旬之內，讖咒花會逐漸枯萎。”

        讖咒花本來就是魔族仿造命軌盤所培育出來的魔花，能夠被命軌盤的碎片克制也不足為奇。

        “哦……”明夭冷淡地應了一句。

        弦虞笑逐顏開：“謝謝師尊！”

        姜岐然求真好學，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尊上，只需將命軌盤碎片戴在身上，就可以消除讖咒花嗎？”

        崔凌道：“本尊在上面刻了字。”

        看不出來，崔凌還是個微雕大師，手作達人。

        解除一個咒術的方法是施加另一個咒術，怎么看都有些詭異。

        明夭總算露出了異樣的表情：“什么字？該不會刻了一些詛咒我的話吧？”

        她立即拿出放大鏡，在碎片上搜尋文字，卻什么也看不見。

        姜岐然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彎彎，像一只貴氣的狐貍。

        崔凌臉色一黑。

        弦虞怒氣沖沖：“明夭，師尊才不會干出這么沒品的事情，你得了被害妄想癥吧？”

        以前明夭和弦虞聊天時，提起過明念得了被害妄想癥。

        沒想到明夭和明念一個德行，不愧是師徒。

        明夭還是不放心，反復追問崔凌：“上面到底刻了什么字？”

        崔凌的墨瞳幽幽直視著她，形似古井無波，含著吸人魂魄的漩渦：“不問前塵，不昧因果；云愁雨恨，五蘊皆空。”

        明夭眨了眨眼：“真的嗎？”

        崔凌輕輕一笑：“本尊若想你死，你還會站在這里？嗯？”

        明夭總算放下了心里的巨石。

        弦虞問道：“師尊，我的呢？我的呢？”

        崔凌答：“清心寡欲，心無雜念；潛心修行，以證大道。”

        弦虞不禁腹誹：還清心寡欲呢？師尊為什么不直接讓她絕情棄愛，當一個老尼姑得了？

        “阿嚏！”弦虞故意打了一個噴嚏，那粒微渺的碎片隨風飄走。

        弦虞暗戳戳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誰知，崔凌伸手，那粒不知飄到哪里去的碎片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弦虞立即愁眉苦臉。

        崔凌拿出兩顆中空透明的靈珠，將命軌盤碎片裝進了靈珠里面，這樣就不會輕易遺失。

        明夭接過崔凌遞過來的靈珠和碎片后，用靈露去污除穢了好幾遍，才放心地戴在身上。

        雖然崔凌說過不會殺她，但她總也無法忘記崔凌揮劍斬下的肅寒眼神。

        明夭一行人離開黑井村之后，村莊附近的花草樹木抖動了幾下，竟然全部化為人形。

        正是那些失蹤的村民，戰容也慢慢顯形。

        “那個人是天虞山掌門？實力未免太恐怖了吧。連擁有了魔神之力的恩公也不是他的對手，他真的不是神族嗎？”一個村民驚恐萬狀。

        “為了這個計劃，我們耗費了百年心血，卻功虧一簣，我們還有希望嗎？”另一個村民悲觀地嘆氣。

        村長道：“當然還有希望，我們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低估了這群修仙者。從今日起，我們要制定更加周詳的計劃，我們都是一群花草樹木之妖，雖然妖力低微，卻擁有漫長的壽命，只要我們還活著，就一定復活無心混魔大人。”

        戰容疲憊地揉了揉額角：“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還要殘害更多的人？”

        梁炎憤懣不平道：“是那群人類先對不起我們！無論是凡人還是修仙之人，他們都該死！”

        “諸位，你們的方向錯了，再怎么努力也無濟于事。”一道聲音從他們背后響起。

        眾人回頭，又看見了一個帶著樹根面具的神秘人。

        “恩公？你是恩公？原來你沒死？”村民大喜過望。

        神秘人道：“我不是你們的恩公，而是你們恩公的引路人，從今往后，也將是你們的引路人。”

        “你究竟是誰？！”村長戒備心很重，并不像其他村民心思簡單。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初我既然能夠指引箜煙，讓她從那個煉獄中救出你們。那么現在，我自然也能告訴你們正確的方向。”

        “哼！你要如何證明你所說的話是真的？你身上仙氣濃郁，分明也是一名修仙者。”村長厲聲質問。

        神秘人笑了笑，笑聲極為清靈悅耳：“如果我告訴你們，無心混魔根本就沒有灰飛煙滅，而是被關在六界囚神荒獄之中，你們信不信？”

        一時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一個時辰之后，神秘人離開，村長耳畔還回蕩著他剛剛說過的那番話。

        “我知道你們無法進入囚神荒獄，但有一個人可以。那個人就是天虞山掌門的徒弟——弦虞。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便是轉世神女。只要你們想辦法令弦虞恢復前世記憶，并告訴她無心混魔被關在囚神荒獄之中，她自然會前往囚神荒獄一探究竟。而你們只需悄悄跟著她就可以了。”

        “令她恢復前世記憶？那要如何做？”

        “找到雪檀燈，在雪檀燈光芒的照耀下，一切粉飾與遮掩，都將原形畢露。”

        明夭剛回天虞山，就有一個年輕弟子朝他走來。

        他欲言又止，羞澀變扭的模樣，令明夭社恐發作，急需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弦虞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揶揄道：“他該不會是想向你告白吧？”

        一時之間，崔凌、姜岐然皆朝這邊看來。

        那個弟子總算鼓起勇氣站到了明夭面前，遞給她一張紙條。

        弦虞好奇地湊過去，卻在看清上面的文字之后，目瞪口呆。

        “明夭師妹，之前花染意說你下山歷練，重傷不治，急需大筆靈石，我出于同門之誼，借了你一萬顆上品靈石。可我最近快要舉辦婚禮，頗有些捉襟見肘。現在你歷練歸來，是該還這一筆錢了吧？”

        明夭：“……”

        弦虞：“……”

        姜岐然：“……”

        三人皆目瞪口呆。

        只有崔凌還是如此波瀾不驚。

        明夭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我重傷不治？我借了你錢？”

        那名弟子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是啊，難道你想反悔不成？這里是一張欠條，你自己看看。”

        明夭接過他手中的紙條，看完之后，深深地吐了口氣，又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你隨我回三凈峰，若我還不了錢，我提花染意的人頭來見你。”

        明夭御劍飛回三凈峰。

        討債弟子迫不及待跟了上去。

        三凈峰上，花草樹木郁郁蔥蔥，溪水潺潺。

        明夭卻在竹林深處看到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差點閃瞎了眼。

        不對，這里是三凈峰，哪來的宮殿？

        隨行的討債弟子嘖嘖嘆道：“三凈峰峰主還真是闊綽，擱這享受皇帝般的生活呢。”

        明夭心底涌起不祥的預感。

        她大聲喊著花染意的名字，卻無人應答。

        宮殿大門緊閉，她也打不開。

        那名弟子催得緊，明夭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出自己的私房錢還給他。

        她的房間和明念的房間緊挨著，是清雅簡單的竹屋，卻在宮殿的襯托下顯得無比簡陋寒酸。

        她進入自己的房間，卻發現四周空空如也，靈器和擺設全被洗劫一空！

        她忍！她再忍！

        她在床底下一陣摸索，卻只看到了一個空空如也的木箱。

        她的私房錢！全部不見了！

        瑪德！忍無可忍！

        剎那間，三凈峰傳出一聲凄厲如鬼嚎的怒吼，刺破天際，驚起林間大片飛鳥：“花染意！我日你個仙人板板！我一定要弄死你！我非得讓你跪下來喊我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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