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章:奪鼎(二)迷云一點少年功
張炅眼見少年面露焦急之色,他亦深感天師府到了萬分危急之時,不再多慮,手持鐵劍全力攻向青劍主人——靈字輩五大散人中的老二,“江北第一劍”靈光。
靈光見他來勢洶洶,不敢大意,急轉青光劍護住周身,口中兀自念念有詞:“好,先前不過癮,現下讓你好好領教一番‘二十八路星宿劍法’!”
真氣灌注處,一劍逼退張炅,隨即雙手持劍,腳步緊促輕點,片刻間便在地上踏出數十雙腳印,那腳印排布規律整齊,似是一副圖案。
張炅定睛一看,確是二十八星宿排布方位,他感嘆這靈光道人內力詭譎,身法與劍招亦奇,難怪先前自己不出十招便即落敗。
其實張炅身為一代天師,雖遠比不得第四代天師靠“伏魔丹鼎”練功而傲視天下,卻也有天師府家傳絕技,本來足以憑之縱橫江湖,但因他志在讀書修行,荒廢武學,因而其武藝不進反退,在歷代天師中實屬最末。然而,今日之戰關乎門派存亡,張炅別無選擇。
他強忍不攻武學之恨,大吼一聲振振身軀,左手成爪,直指蒼天,似要摘落星辰,右手倒轉,劍尖朝下,上軀筆挺,下肢虛步,時刻待敵,面目威嚴,好像廟里塑造的神像。
靈光道:“‘伏魔劍法’姿勢漂亮,倒唬我不住。”說罷,他左跳一步,右跨一尺,上下左右來回行走,手上的劍也跟著舞動起來。
正當靈光跨出一步背過去時,張炅提劍前追,一連刺出三劍,招招不同,殺氣卻是不減,大有伏魔之勢,每劍貫注七八成真氣,去勢又快又準又猛。
不料靈光反手出劍,輕輕松松格開,好像他腦后長了眼,對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一招一式均能精準破解,張炅心中不安,只怕斗不過三十回合便要落敗。
正當退步之際,他瞥見其他四個道人:兩個領兵的拍手叫好,另兩個一胖一瘦的道人在石階上觀斗,神情卻甚淡泊。
張炅轉悲為喜,見這胖子心不在焉,正好趁機將其手中小女娃搶來,他轉身避開靈光劍氣,一個倒躍翻到丈外,頭下腳上,劍尖直抵胖道人。
胖子相貌雖笨拙,身手卻是靈敏非凡,見張炅突然襲來,拂塵連忙向上提掃。
霎時,那金絲拂塵緊緊吃住鐵劍,胖子見機擰腕,力道自拂塵傳至鐵劍,張炅頓覺手腕酸麻,雙腿連蹬落于石階上。
這時,靈光從張炅背后襲來,欲前后夾攻,置之于死地。胖道人吼道:“讓開,我來會他。”
石階上,殿門前,兩件兵刃仍舊纏抱一起,二人各向一邊扯拽。
四道人于外圍掠陣,少年與阿黎也正瞪目注視。
張炅與胖子拼起了內力,一個咬緊牙關,一個怒目嗔視,各個盡了生平所學,終是張炅內功渾厚,陽中有陰,一柔一剛,把那鐵劍一拉一放,半盞茶時分過后,那金絲拂塵盡皆斷裂。
胖道人吃不住力,身子向后飛去,摔進大殿,砰砰,把那供祖師的楠木桌撞塌了一角,上面的供果、香花、香燭、牌位散落一地。他情急之下一撒手,將手里的娃娃拋向虛空。
靈光足尖一點,猿臂輕舒,搶過張炅飛到殿內,將那小女娃輕飄飄接下,交到瘦道人手中,瘦道人會意,抱起那驚醒大哭的小女娃進殿。
“燕兒!”少年疾步向大殿飛奔,阿黎盡力將他拖住。
張炅大怒,劍風掃出,要攔這瘦子去路,卻被靈光橫劍接過。他悲憤至極,快踏起劍步,那鐵劍縱橫,劍氣狂奔,紛紛向靈光招呼去。
靈光騰空翻到殿外,見張炅搏命,他也不再呈守勢,把那柄青光劍舞得大開大合,且又變化多端,時而作兇狼之態,時而行牯牛之姿,不一而足。
張炅深明道法,如何不知這是“二十八路星宿劍法”中的招式?這兇狼招數模擬奎木狼,那牯牛之姿則仿照牛金牛,只是張炅久疏武藝,曾經威震武林的“伏魔劍法”到他手里發揮不出妙用,竟只能堪堪抵住“星宿劍法”的攻勢。
二人一來一回,青霜寶劍劍氣縱橫,逼得殿外的仙幡錦幢臨空飄蕩;祈福鐵劍劍氣鼓蕩,殺得天師府山石紅塵縱地翻騰。
靈光步步緊逼,舞到盡興處,忽然口出怪嘯,好似念經好似唱咒,這怪嘯中挾帶強勁內力,向四周鼓蕩開來,少年與阿黎掩耳嘔吐,領兵的兩個道人紛紛運氣遮耳,面露奇異之色。
二道所率的那隊兵馬也騷亂起來。
士兵們有的惡吐不止,口涌白沫,有的七竅流血,哭天喊地而死;一匹匹戰馬昂首狂嘶,發瘋般地崩斷韁繩,向四面八方逃竄,它們也不知大難臨頭,徑直向崖壁滾落,過不多時,山下傳來陣陣哀啼。
張炅仍與靈光惡斗,受怪嘯激蕩,只覺內臟翻騰,氣息不順,手中長劍也被震得嗚嗚空鳴,靈光招式不曾落下,他劍法卻越用越老。
待得靈光使完全部二十八路劍法,張炅左肩披上一創,他站立不穩,委身而倒。
“師父!道長伯伯!”阿黎與少年交替大喊,掩耳跑到張炅身前。
阿黎忙施開先前陶瓶中的藥粉,敷于張炅傷肩,那少年呆立一旁,惡狠狠地盯向靈光,罵道:“狗賊,終有一天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靈光見這愣頭少年眼神中寒光凌厲,不由得又驚又怒,伸出巴掌又要將他打飛,不料少年主動沖來,以頭迎擊,頭掌相碰,少年扭身倒地。
少年抹干眼淚,不依不饒,發瘋似的再度向靈光沖去,忽有兩條柔枝般的臂彎將他圈住,原來是阿黎。
阿黎苦淚長流,語氣微嗔道:“小子,你不要命了?”
少年被她一抱,只覺一股清香撲鼻而來,仿佛母親懷抱的味道,給人以鎮靜和安寧,他定在原地,一身怒氣如柴火掉進冰窟窿中,呲的一聲即已熄滅。
阿黎適才聽得少年父母被這些人殺害,心下已有八分憐憫,再見他欲尋短見,顧不得許多便一把將他環抱。少年定住片刻,阿黎意識到了什么,雙臂垂下。
其實她已處于金釵之年,松手后驚覺男女之別,再望望少年羞澀的臉龐,一時,兩朵紅霞飛上她的臉頰,更增出無限柔美。
二人一時間忘了疼痛,只覺尷尬無比,不知所措,只好將頭一轉,跑向躺倒在地的天師。
張炅見二人紅暈著臉,他雖未曾瞧清,心下已猜到大半,不免微微一喜,若有所思。
靈光將劍收入鞘中,語道:“這下你可輸得心服口服了?不是我瞧不起你,貴派的‘伏魔劍法’名頭很響,遇上我的星宿劍法嘛,全然是小巫見大巫!
張炅氣息微弱,勉力道:“你要殺便殺,污蔑祖師神功,有什么臉面再穿這身道袍?”
“寶鼎尚未到手,我怎能輕易殺你?”靈光道。
張炅嘆口氣,只覺該來的總會來,自己武功不濟,任人宰割,祖宗基業或將毀于一旦。
他望向兩個無辜孩子,又想到殿內那受人脅迫的可憐女娃,還有自己掌教的正一派……心下大難:“我若交鼎,則正一派從此名存實亡,我若不交,賊人便要血濺龍虎山,這些孩子只有一死。”
正躊躇間,一個念頭從張炅腦海閃過,仿若寒氣侵體,他不禁打個冷顫,心中大駭道:“非也,非也!我年屆五十,已過天命,還未托付傳人,我若不交鼎,只有一死……正一派后繼無人,必將毀于一旦。不行,我不能一死了之!我惟有舍鼎保命,存留天師府,方能不負祖師爺在天垂目!
他越想越肯定:“這鼎本就是一位大善人所贈,天地間來,還歸天地間去,未曾有失。且二百年來,無人參透其中奧秘,我今舍未知之鼎,救可憐生靈,歷代天師必會認同吧……祖宗代代吩咐,不可使這鼎落入魔手……好,那我便暫保正一血脈,待時機成熟再行將之奪回!”
張炅艱難起身,心下一狠,說道:“我可以交出‘伏魔丹鼎’,只是你們要答應我三件事。”
此話一出,對殿外三道人來說,大功告成了一半,靈光喜上眉梢,道:“你說吧,哪三件?”
少年恨透了五散人,他瞠視靈光,悲憤道:“天師伯伯不要交鼎!陸適情愿與大家一起死,我們要是死了,便化作惡鬼,回來找他們復仇!”
這少年名叫陸適。
張炅苦笑,點點頭,又擺擺手,示意這傲氣決然的少年安定下來。
阿黎伸手過去握住少年的手,二人眼神相交,陸適只覺她眼波如水,一時間再不知做鬼為何物。
領兵的兩個道人喜出望外,提著環首刀沖進大殿,歡呼道:“大師兄,五師弟,快快出來,‘伏魔丹鼎’到手!”
張炅隨之看向殿內,顯然是要等胖瘦二道人出殿,“五大散人”齊聚后再行公布。
但過了片刻,卻始終無人出殿。
靈光面露兇色,責罵道:“老三老四,你們打架推磨,傳個話也拖拖拉拉,快給老子滾出來!
二道人驚恐跑出,結結巴巴道:“大師兄……他被人點了昏睡穴,五師弟……靈和不見了……”
少年心中刺痛:“靈和是那瘦子……燕兒還在他手中……”
靈光情知不妙,飛身進殿,少年緊隨其后而入。張炅大驚,他自敷了藥粉后傷勢暫緩,氣息趨穩,叫道:“阿黎,我們也去瞧瞧!”
逼仄的天師殿片刻間涌入六人,這六人驚詫不已:瘦道人與女娃娃不見了身影,那胖道人鼾聲如雷,昏睡在破了一角的楠木桌底下。
五散人中的老三面向張炅懇求道:“天師,請與我等并立解穴,救救我大師兄靈塵!痹瓉砼值廊朔ㄌ栰`塵,卻不知靈光三人何以沒能將其穴道解開。
張炅不置可否,只見靈光與老三老四接掌連成一線,驀地伸出右指點向靈塵頭頂百會。
這三人用力既久,頭頂冒出縷縷白煙,只是靈光臉色泛紅,顯然功力遠勝兩位師弟,饒是如此,靈塵兀自一動不動。
張炅心念那失蹤的小女娃,欲使靈塵醒來好問個明白,遂邁到老四跟前,與之接掌。他習練家傳養氣神功,四十年來不曾廢失,但因他旨在修行,所以內力雖自不俗,卻比不得靈光這等武林高手。
四人抵掌運功,真氣如火,殿內方圓一丈之內,熱浪滾滾,阿黎遠遠退到殿門外,那少年卻徑直走到靈塵跟前。
“陸適,你快回來!卑⒗杞辜焙暗,她不久前才知道這少年的名字。
但這少年充耳不聞,他自父母遭害以來,已經悲痛萬分,眼下妹妹再失蹤不見,一瞬間萬念俱灰。他走到四人對面,突然伸出手指往靈塵肚臍點去。
少年這一點原是出于萬般無奈下的情急亂點,冀望于靈塵受驚醒轉,不料大事發生,恰好點在那靈塵練功的氣門之上。
少年未曾習武,又加心急如焚,自然血脈大開,另一邊的四人施力解穴,四股真氣和匯,集聚出一道強流,如順水推舟,竟將靈塵內力綿綿不絕地推入少年體內!
四人運功正在緊要處,未能阻止少年那一擊。
張炅驚覺少年臉上顯露異樣,一會兒通紅一會兒煞白,忙道:“收!”四人齊撤,少年向后一倒,暈了過去。
這時,靈塵緩緩醒來,只見他兩眼深凹,臉面青黑,像是被鬼怪啖盡了陽氣,往日神氣付之一炬,他氣息微弱道:“五……師弟,他偷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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