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章:奪鼎(四)寶鼎與卷軸
“伏魔丹鼎”終于現世。
眾人透過月色的微光,瞧見了這置于祖師像前的破香爐,靈光不敢相信,阿黎也覺不可思議。
爐子上面兀自插滿了數十根殘香,張炅將它緩緩抱起,雖只二三十斤重,卻顯得十分吃力,看來他傷勢嚴重,一時難以恢復。
隨后走到殿門,將它放平在地,雙手用力一拍,拍在爐壁,發出黃鐘大呂之聲,一陣殘香拱起,數十根木簽子盡數飛出。
靈光走近一看,怎么也不認為這便是傳說中的煉丹圣器“伏魔丹鼎”,怒道:“你莫非死到臨頭,還敢戲弄我不成?這通體發黑,銹跡斑斑的鐵爐子,全身不過一尺,如何能煉丹,如何能作鎮府之寶?況且放在人來人往的大殿,就全然不怕賊人偷了去么?”
張炅搖頭道:“你竟如此愚昧不通世事!《易》曰:‘冶容誨淫,慢藏誨盜’,寶貝越藏得深,那賊惦記得也深。你且觀歷代盜墓者,縱是墓穴里機關重重,深入黃泉,到頭來依舊不免被盜。
倒不如將寶貝置在明朗處,人人得見,人人不知,這就叫做‘咫尺天涯’。”
靈光兀自面露狐疑,張炅道:“不信看我將它變化出來!彼еF爐子往外走去,阿黎勉強將昏迷的少年抱進大殿,把大門一關,隨師父出殿去。
一行人進了西邊一座廂房,原來這里專釀酒醋,是天師府飲食作坊所在,張炅將香爐緩緩放入一口醋缸中,但見爐體沉沒,氣泡翻騰。
靈光欲阻止而不及,連忙伸手往缸里一探,單手將爐子提了起來。
屋內只一點燭火,卻照得那爐壁發出青紅,靈光瞠目結舌,他方領悟,在鐵銹之下,藏著一個真真切切的寶貝。
于是靈光也將爐子投進醋缸,過得多時,眼見缸內不再冒泡,他俯身而下,舒展猿臂,輕輕松松將爐子抄起。
瞬時,那銹跡斑斑的鐵香爐搖身一變,成了紅光閃閃的寶鼎。
“妙!”阿黎看得呆了,想要喚起殿內昏迷的少年,與他一同見識寶鼎的真面目,但她還是制止了自己的“好心”,因為她想,也許正是這鼎使得他家破人亡吧。
靈光終于奪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伏魔丹鼎”。
只見這鼎:比初時小了一分,單手可托;通體赤光晃耀,想必硨磲水晶等七寶在內,紅銅作表,雖夜深而光不藏;圓腹三足,可容鉛汞,烹煉之時,豈愁龍虎不成,當真如獲至寶。
靈光將鼎緊緊圈入懷中,細細打量了許久,只覺這七寶鼎除卻質地細膩外,另有一大怪異:汩汩寒流自內而外傳來,雖握持得久,仍不能使之有一點溫熱。
靈光驚道:“傳聞這鼎內含七寶,七寶者,乃我道家崇信之圣物,今日一握,頓覺寒氣自七寶源源不斷透來,果然非同凡響!
旋又疑問道:“既然如此,需得多少火溫方能將這鼎中丹藥煉熟?”他托鼎轉身,左瞧右瞧,得意不已。
張炅冷笑道:“尋常柴火所供之熱,不過烹烹飯菜,這鼎含藏至陰,若非遇到至陽之真火,哪里能憑它煉成靈丹。既然靈丹不成,又何談神功蓋世,稱霸武林?”
他一語道破靈光的雄圖野心,靈光微皺眉頭,試探道:“那怎樣才叫至陽真火?我看你天師府未必知曉!
張炅癡癡望向星空,淡淡說道:“知曉而不能做到,不是真知,若能真知,也由不得你們放肆。靈光,我現下跟你明說,天師府二百年來無人獲得至陽真火,你更加不用想!
靈光道:“那你倒是說說看,至陽真火有什么了得,我怎么便不能想它了?”
張炅長舒一口氣,道:“至陽真火本沒有什么了不起,天地間分有兩種真火,一是天上之火,一是人身之火!
靈光打斷道:“天為乾,為至陽,天上之火不無道理。那人身之火又是什么意思?”
張炅道:“虧你還是道門中人,竟不知人人身中均有一團火。這火非同一般,它無形無相,必要時卻能使人沖破堅冰,浴火重生。其名喚作‘三昧真火’,古來真人修行,沒有哪個不憑它而能霞舉飛升、化入神域。
即便是那些匹夫匹婦,也都依這團火而存活,只是他們日用而不知,必要時不能將之發動,反而隨所遇之煩惱而流轉,餓了要吃,吃了要睡,睡了又要吃,循環往復,到死都無法自拔!
阿黎聽得云里霧里,什么火啊冰的,根本不懂。她只知道,人活于世,確有煩惱無數,譬如今日賊人們囂張奪鼎,害得少年孤苦伶仃,害得天師府岌岌可危,師父受傷委屈,自己擔驚受怕。
這賊人們奪了鼎去也沒什么好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又有他人虎視眈眈,不免遭成更大殺戮……想來這世間充斥苦惱,大家卻都無所謂。
張炅本意要將靈光點醒,無奈靈光卻是說道:“這‘三昧真火’我當然聽過,只是沒人能發動得了它,即便可以,對這‘伏魔丹鼎’又有何用處?”
張炅道:“武林中人,倘若爭強好勝之心不除,的確生不起‘三昧真火’,自然也無法通過這七寶鼎煉出‘龍虎大丹’。
但若有一種奇才,他能靜能動,武功蓋世卻又內心平靜,發動了三昧真火,則可當雷聲滾滾之際,置一味藥引子入鼎,引出天雷閃擊,同時以‘三昧真火’化出內力,透進鼎中,如此行功,‘龍虎大丹’有望煉成。
服了這丹,功力如同張道陵祖師爺,可神通變化,但是……”
靈光聽得入神,忙道:“但是什么?”
張炅嘆道:“但是,這等奇才百年不遇,即便遇著,奇才既然神功無敵,無欲無求,干么還要費盡心血借鼎練功,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靈光搖頭道:“此言差矣,是人便不能無欲無求!倘若奇才遇著比他武功更高者前來復仇,自己不敵,一家生死懸于一旦,借鼎練功便未必不可能!
張炅若有所思,點點頭,說道:“倒也不錯,想來這世上有三人煉成‘龍虎大丹’,惟有祖師爺全然靠自悟而成,無所求,無所依。因而他所煉之丹無形無相,所成之功無與倫比,不可測度。”
靈光疑道:“另外兩人,一個是你高祖,第四代天師張勝,還有一人是誰?”
張炅朗聲道:“你靜輪宮祖師,寇謙之真人!
靈光一驚非同小可,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家祖師竟也煉得了龍虎大丹,也正因這句話,更堅定了他要借鼎練功,心道,長江后浪推前浪,寇真人能辦到,他未必不行。
“說起寇真人,我心中正有一事不明!睆堦琳f道。
靈光將鼎抱得更緊,道:“什么事?”
“《黃庭內經》的故事你可聽說過?”張炅問道。
靈光一拍腦袋,說道:“怎么?難不成寇祖的這卷武功秘籍跟‘伏魔丹鼎’也有關聯?”
張炅道:“據說這《黃庭內經》便是他煉得龍虎大丹后,再依《黃庭經》而編著的內功心法!
靈光恍然有悟,猜道:“這么說來,得《黃庭內經》便同得‘龍虎大丹’!
張炅不置可否,繼續說道:“百余年前,寇真人受我曾祖第五代天師之請,來這山中講經傳箓,曾祖見他神采飛揚,道行堅固,遂請出了這‘伏魔丹鼎’,告知他煉丹之法,欲使他在北方傳承道脈。
寇真人起先拒絕,一來二去后,還是應承下來。曾祖父大喜,為他護關七七四十九天,一日借得天雷,加以‘三昧真火’行功,煉得了龍虎大丹。
從此,寇真人便在北方建立天師道場。想來,你祖上由此而功成,現下你等子孫不念舊惡,反來攻訐,不很辱沒祖宗之意么?”
靈光心中只有秘籍和靈丹,哪里聽得進去這些,只冷冷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祖宗有祖宗的意思,我們也有我們的主張,你休要多事!
張炅搖搖頭,只得問道:“我所不明之事,便是這卷秘籍的由來!
靈光清清嗓子,說道:“好,眼下天色已晚,下山無路,不妨說給你聽吧。
寇祖當年受太武皇帝拓跋燾賞識,自覺無以為報,除了講經說道,祈福禳災以外,便是寫就了這卷《黃庭內經》,欲將它呈給皇帝,用于士兵修習……”
“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要助皇帝一統天下?”張炅疑惑不解。
靈光朗聲道:“正是!寇祖見天下分裂、各國相侵,黎民苦于戰亂,生靈久處水火,心中大慟,欲借機鍛造出自古未有的強悍軍隊,先擊敗北邊柔然,再南下一統天下!”靈光越說越快,話音震顫,大有席卷天下之意。
張炅道:“若真如此,則寇真人之野心不可謂不大,外人定罵他為‘惡道’。然而我今天卻稱他真人,乃在于他心中實有蒼生。
可說來也未免冷血殘暴了些,這等手段也有幾分想當然的天真,試想這卷秘籍萬一落入惡賊手中,則鍛造出的便不是開創太平的義軍,反可能是霍亂天下的魔軍!
靈光狼眼一斜,笑道:“不幸被你言中!當年寇祖將《黃庭內經》呈與太武帝后不久,它便落入了賊人手中。
這賊人是皇帝身邊的仕宦,名叫宗愛。宗愛篤信佛教,一貫反對太武帝滅佛(注:史冊中有‘太武滅佛’),太武性情暴虐將欲誅之,不料宗愛武功高強,潛入寢殿先下手殺了皇帝!
張炅嘆道:“此事轟動一時,無人不知,正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靈光繼續說道:“宗愛弒君后并未馬上離開,慌亂之中,忽然發現龍榻之上有一物什,是一卷以火漆密封的軸子。宗愛又驚又氣,以為是大臣告他的密狀,二話不說便將卷軸投入火中。
不料,后來卻發生了件詭異之事:那卷軸的封漆已然為火融化掉落,但卷軸本身竟紋絲不動,沒有焚燒之跡。
宗愛很是害怕,以為皇帝剛死便做鬼前來索命,他呆了許久,見沒有動靜,大膽用寶劍挑開卷軸,嘩啦一聲,那卷軸在地上滾滾鋪開,正是寇祖呈給皇帝的《黃庭內經》。
宗愛看得呆了,他本就武藝甚高,如何不知卷軸上的文字意思?他將之匆匆入懷,從此日夜習練,武藝大增。
宗愛憑借神功,北魏皇室一時竟也沒能奈何得了他,后來還是因為中了圈套,無法施展手腳方才斃命!
張炅長舒一口氣,道:“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天有眼。”話里話外暗指靈光。
靈光道:“自宗愛死后,這份卷軸也不知流落到何方,直到……”
“誰?!”靈光大驚,聽得一雙輕盈腳步,朝自己飛速踏來。
“陸適!師父,是他!”阿黎驚喜萬分,語無倫次,她透過月影,瞧得清楚,來者分明是那悲憤少年。
此時,小陸適降伏靈塵內力,百脈調勻,精神抖擻,已然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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