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太久沒有內門女弟子了，布置竟然還有些她當年住著的影子，明塵山如何會有凡間塵埃，一切嶄新依舊，仿佛她從未離開過這里，仿佛之前蝸居在寶榮閣只是荒唐一夢，睜眼就醒過來了。

        書架被安在低處，畢竟那時她年歲尚小，上面羅列了幾冊畫本子，全然不見任何術法、道籍，是明塵山回收了么，還是她幼時就是這般懶散，不研習任何術法？啟靈眼里浮現一抹溫柔，無論哪種，都是小時候珍貴的記憶。

        這畫本子還是大師尊每季上山時捎給她的，那時與他并未相熟，更似點頭之交，她只覺著這位看上去有些不正經的道人能帶來玩樂，那時她還會憧憬市集，如今看來多么諷刺。

        “原來是在這里看到的么？”啟靈低喃自語，用食指描摹著畫上的眼睛，丹青、墨黑再加赭石，寥寥數筆卻繪出了如此生動絕美的眼睛，惟妙惟肖間，繪畫功夫之深已達名師之行列，大師尊搜羅這個給她，費心了。

        啟靈對此瑞鳳眼一直印象深刻，十分羞澀的是，它還幾次三番地出現在了她的夢里，只是做夢之時她人已經被貶到寶榮閣，睜眼想要憶出其出處卻毫無頭緒，只得看著腐朽發霉的一片木屋頂，落寞片刻。

        原來是在這里，啟靈又翻回封面仔細讀著。

        “漁海列傳之……蛇龍大戰白妖？”好不正經的名字，“傳說血海為何現身于蓬萊東？神蛇龍竟不敵白雜毛？上古女神救場未遂究竟？”

        “什么跟什么呀？噗，還是個悲劇。”杜撰出來的？神獸大戰妖還牽扯出女神，那定是大事件，但就啟靈所知，并未有類似之事發生在蓬萊東，那邊是仙境，少禍害。

        而且這畫里白妖的原身類似一尾狐？正如她之前所描述，妖族九尾狐族一脈有著難以跨越的等級限制，一尾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具有與神獸一戰的能力。

        還真是人間畫本子啊。

        啟靈記憶猶新的眼睛是個局部圖，是其中人物的特寫，其主人竟是那個反派白妖。

        除了這個特寫以外，其他部分畫跡潦草，有些關鍵劇情部分卻更像小兒涂鴉，完全找不到眼睛局部畫工的影子，想來自己手里抓著的這冊畫本子，恐怕是不知名大師閑來無事的練筆之作？或是大師只畫了那雙眼睛？

        啟靈又翻了其他幾冊，有一本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過這次不是圖畫，而是劇情本身：此畫本講述的是一代女俠的成長故事，女俠幼時營養不良，面黃肌瘦，幸得大機緣，成了人間數一數二掃塵山的內門弟子，本來她備受白眼，只有一個師姐照顧她……之后經歷不少磨難飛升境界，又遇到歪門邪道拿師姐作為威脅籌碼，師姐為了讓她專心應戰，試圖自裁，女俠就此與反賊展開大戰，最終將其擊破……

        這這這？！主角怎么看怎么像入泉啊喂！所以自己若在故事里，豈不就是個毫不起眼，前期幫女主成長的妥妥女配？

        哎……若是在授什么什么之前，她還會義憤填膺一下，如今，就當是時也，運也，命也吧。

        剛才想什么來著，對了，搞清了那雙眼睛的出處，能解一惑，今日也算有些收獲。啟靈多日以來低迷的情緒似乎也被點亮了些許。

        那么，就著這個勢頭，去看看內門弟子吧！無論如何，在離開之前也要好好逛逛明塵山啊。至于方法么，啟靈取了個巧，本著要更好授課的由頭，請求去旁聽弟子大課，仙童將啟靈之請傳給清玄師尊后，他老仙家聽了未覺有何不妥，便應了。

        哈哈哈哈，妙哉妙哉！她終于可以去圍觀內門弟子啦！

        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啟靈被領到的地方，居然是前幾日剛來過的外門！要聽的是外門弟子的大課，能看到的也僅是外門弟子……

        而且，頭一個見到的就是那位左二郎。還真是湊巧啊……

        “師姐，請。”沒有任何多余的問候，還是那個直截了當到冷漠的家伙。和明塵山內門的林間樹縫里“長”出宅院不同，外門地處視野開闊之地，更似平界頂級門戶的深宅大院，光是授一門課的地方都是五進五出的院子規模。

        仙門很少有公開的史學大課，進入其中的弟子多半抱有極強自覺性，會自行消化歷史卷軸，若是遇到不解，也可以求助師門，這部分算是口頭授業。

        所以，啟靈今日被領到的地方，是草藥學的授課院落。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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