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話有些模糊，柳仙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只是從老人家的話里，看出了對柳家的感恩。

        “請問，老人家怎么稱呼？”柳仙問道。

        “名號不過是稱呼而已，嫌麻煩就喊我念老，名字里面帶著一個念字，總歸還是顯得有了一點念想。”老人的眼睛似乎不太好，一直呆呆的看著石桌之上，也不曾轉移目光。

        “多謝念老這些年的打掃，過些日子，我可能會來住上一段時間，難免叨擾，還請勿要怪罪。”柳仙客氣至極。

        “怎么會，你來住上幾天我老頭子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怪罪，這是高興的事情。”念老的笑容像極了一個孩子，笑的很燦爛。

        柳仙點了點頭，老人這時候起身進了灶房，不一會便拿出了幾顆烤好的番薯。

        “這是剛剛烤的，正好趕上吃熱乎的，番薯都是我自己種出來的，今年收成不錯，地窖都裝不下了。”念老提著一盆燒好的木炭放在柳仙的腳邊，和藹的道“別著涼了孩子，天寒地凍的。”

        柳仙笑著點了點頭，將冒著熱氣的番薯一分為二，頓時白色的霧氣帶著香甜的香氣飄出來，橙黃色的番薯肉飽滿而軟糯。

        柳仙笑瞇瞇的遞給了楚晉一半，自己則是小口的抿著手里的番薯，念老或許是個莊稼漢，種出的番薯很是甜膩，一口下去甜香味為圍繞著整個鼻息，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這些年算是風調雨順，過幾日就該去買些白菜，紅蘿卜種子，不大塊地一年倒是有吃不完的菜，小山鎮的劉老娘賣的蘿卜種子最好，白菜還得是城里的市場里面買。”老人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在屋檐下一會掃掃地，一會拿起旁邊還沒編好的籮筐繼續編織起來。

        “前些日子有不少人想來挖梨花樹回去，說是家里小姐想吃梨，反倒是一分錢不愿意給，說是柳家的宗親，挖兩株梨花樹也不礙事，后來是丞相府傳話，斷了那些人的念頭，丞相府還是惦記著柳將軍的好的，比起那些個人走茶涼的羔子好多了。”

        柳仙和楚晉對視的一眼，柳仙也暗暗將此事記在了心底，只是究竟是哪家宗親，怕是也說不出來，畢竟柳家的宗親其實還是不少的，只是說到多有錢那是不現實的，畢竟都是些早些年從甘州到龍城發展的，還是屬于投奔柳擎天而來，柳擎天也只是給了一筆安家費便再也沒有管過，畢竟管的多了難免會被一些人嘴上花花。

        老人嘴里的人走茶涼的那些人，其實柳仙也清楚，還是指的這些柳家宗親，自從前幾年帝王再也不過問柳家以來，這些宗親生怕哪天帝王下個誅九族的罪名給柳家，連累了自己。

        “商丞相是個好人，一直在朝中兢兢業業，軍隊之事也是事無巨細的在打理。”楚晉點了點頭，對于商丞相自然是贊揚之意溢于言表。

        “柳小姐，你要相信你爹啊，一定會回來的，當年是柳將軍救了我老頭子，也救了我們村里三百二十人的性命，這樣的好人，不會出事的。”念老坐在門口，望著越來越大的雪花，喃喃自語。

        柳仙點了點頭，輕咬紅唇，此時背后的楚晉將身上的袍子給柳仙蓋上了，他有內力在身，倒是不會覺得寒冷。

        “雪下大了，就在這里歇會再走吧，也好看看，你爹你娘待過的地方。”

        柳仙在木屋呆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和楚晉一起離開，那匹汗血寶馬在門口凍的不輕，這牲口也算是通人性，一直沒有催促柳仙，直到柳仙走到了門口才打了個噴嚏。

        “走吧。”

        見柳仙有些不舍的回頭看著這座木屋，楚晉心里微微有些心疼，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僅僅的的念想也不過是這些讓她愈發想念的地方，她心底的苦楚，真的很少人能夠讀懂。

        小雪中，兩人一馬緩緩的走出梨花林。

        念老獨自坐在堂屋的條凳上，桌上的燭火輕微搖晃，似乎被外面呼嘯的寒風吹動著，木屋終究還是有些漏風。

        “這屋子，就像是你的身子一樣，處處殘破，不過能夠聽你喊一聲，真的算是值了。”念老獨自坐在凳子上，身形蕭瑟的看著那盞燭火。

        “念老，念老，念念不忘，無念，當年你還俗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的女兒會因為他柳擎天而死？”一個有些空靈的聲音在念老的身前響起，一個虛晃的身影在他的面前站了起來。

        “是人都會死的，婉君不后悔嫁給柳擎天，我又如何替她鳴不平？如今看到柳仙也長大了，就和婉君小時候一模一樣，清秀乖巧，笑起來特別好看。當年在甘州的時候，我沒把柳擎天放在眼里，一個剛剛晉級三品的武夫，我這輩子沒說幾千萬還是見過的，但是沒想到啊，這小子天生就不怕別人瞧不起，也難怪我女兒看得上他。”念老將懷里的一塊玉牌拿了出來，這塊玉牌通體透亮，白皙的玉質看起來十分不平凡。

        玉牌形狀宛如一只蝴蝶，上面鐫刻著一個十分飄逸的‘君’字。

        而背后，則是‘一朝思君未可期。’

        “這是婉君在懷著柳仙的時候給我的，叫我好好收著，以后交給柳擎天，她知道有人要對她動手，但是婉君柔弱的性子卻找不到半點辦法阻攔，她真的……太溫柔了。”無念說著聲音有了一絲怒火。

        “無述那個老家伙，在山神手里給我外孫女爭了點好處就自己離開了，他這個做干爺爺的做的錘子。”無念冷哼了一聲。

        “無念，休得狂妄，當年要不是柳擎天為你求情將你封印在此，你早已被鎮殺。”

        突然，一道無形的聲音出現在無念的腦中，聲音震懾力極其強悍，這樣的內力，若是普通人聽了一句就依舊形神俱滅。

        “你們儒家排擠外家早已是常事，老夫心里有數，當年來龍城與你一戰，我沒打算贏，等著吧，十年之內，必有人能夠敗你。你以為諸子百家，就你儒家一家獨大？可笑至極。”無念淡淡說了一句，揮了揮手將這道聲音的來源打斷。

        “敗我？你是說柳仙？我就算是給她十年時間，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敗我。”那道聲音不屑的輕笑了一聲，也隨風而去。

        “你為何要跟他斗嘴？你知道的，你如今的處境并不妙。”先前的拿到影子這時候說話了。

        “這個江湖，終究還是年輕人的天下，這些老家伙想著一手遮天，不現實。”無念說了一句實話。

        “無字輩的幾位佛家大能，除了我還俗以外，其他的都還在征戰，道字輩的道家大能之中，除去被圍殺的三位，還都還健在。但是，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家伙，你隨便挑一個出來，誰敢和李驚鴻，寧無涯這些后輩掰掰手腕？”

        無念站起身，打開了堂屋的大門，雪下的有些凌亂，借著風的喧囂發出陣陣嗚咽之聲。

        “正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啊。”

        和楚晉一起回了城中，柳仙剛剛到了柳家便看到翠娥臉色有些不太好的站在門口，妮子有些單薄的身子在門口的燈籠下顯得有些消瘦。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翠娥有些不安的小跑過來。

        “出了什么事情？”柳仙問道。

        “是紫云海的那位仙人來接走云郡主，但是云郡主遲遲不愿意動身，說是想要想要她跟著紫云海的仙人去紫云海，必須讓帝王退了你和晉王……晉王的婚約。”翠娥低頭的時候看了看臉色鐵青的楚晉，聲音變得有些小。

        “我馬上去見父皇。”楚晉臉色難看的想要立即趕往皇宮。

        “你先別急。”柳仙一把拉住了楚晉。

        “為什么不要我去？就這么不想和我成親？”楚晉皺眉。

        柳仙這下有些無奈“你說什么呢，現在的問題是看楚云黯，你自己的妹妹你心里沒點數啊？驕縱成什么樣子了，我都懶得和她說話。”

        “這么說，你愿意？”楚晉的注意力似乎在這上面，轉頭問道。

        柳仙頓時僵住，緩緩的松開了拉住楚晉的那只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您要去趕緊去好么？去晚了陛下該睡覺了。”

        “我現在去找楚云黯。”楚晉自然明白了柳仙的意思，只是看到柳仙有些紅潤的臉色心里開心了不少。

        “等等！”柳仙突然說道。

        “又怎么了？”楚晉停下了上馬的動作。

        “還你的衣服，還有……給我辦事利落點。”柳仙心里其實也有一絲小自私，她根本不想楚晉和楚云黯藕斷絲連，畢竟兩個人可是表兄妹的關系。

        楚云黯從小便活在楚晉的保護下，柳仙記得很清楚，小時候，柳仙后邊跟著嚴周還有李大公子，偶爾多一個陳百川，而楚云黯則是帶著陳薪和楚晉，兩邊也算是勢均力敵。

        只是后來陳百川去了出谷學占星，而嚴周也跟著嚴家離開龍城，李大公子也是年紀輕輕就被安排的親事被絆住了手腳，故此，這幾個玩伴也從此很少在聚在一起。

        因為興隆幫和仙仙幫的關系，陳百川和柳仙的關系也變得日益惡化起來，陳百川從小便對柳仙有一種很盲目的寵愛，但是在自己父親陳尚書的大業下，一切的喜歡都要埋在心底。

        興隆幫給陳家收斂不少錢財，所以在興隆幫和仙仙幫的爭斗之中，陳百川沒有余地讓步。

        楚晉從自己的袍子上聞到了一絲柳仙身上檀香的味道，點了點頭，便騎馬飛奔而去。

        “小姐，你喜歡上了晉王么？”翠娥伸長小臉有些打趣的問道。

        “此話怎講？”柳仙不解。

        “您以前看人都是微瞇眼睛看的，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您看人是睜大眼睛看的。”翠娥笑嘻嘻的說道。

        柳仙點了點頭，伸手揉了一下翠娥的酥胸“小妮子，這些年，也算是辛苦你了，過些日子，給你爹娘好好安個家。”

        說完，柳仙直接走進了柳家，翠娥呆呆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復雜。

        她回頭看向了那兩個柳府的大字，兩手握在一起，顫聲道“其實……其實我真的好喜歡柳家，好喜歡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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