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剛才和你說什么了？”

        從勤政殿出來，看到李鈺牽著永寧的手，嘴里哼著一種輕快的無名小調(diào)，心情明顯不錯(cuò)的樣子，李明珠走上前問道。

        “一會(huì)兒去立政殿就知道了。”李鈺隨口回了一句，又在永寧耳邊悄悄說了一句，小姑娘的眼睛瞬間就變的明亮起來。

        李明珠神色微動(dòng)，瞬間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事情，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李軒的表情也略有振奮，對于片刻之后的比試，立刻變的期待起來。

        “茲事體大，還請陛下三思！”

        “李縣子在算學(xué)一道確有天賦，但今日之比試，萬萬不可如此兒戲！”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我們不能再輸了啊！”

        ……

        ……

        聽到景帝剛剛宣布的消息，幾位朝中大員表情變化，紛紛上前勸諫道。

        早已習(xí)慣了李鈺總是能在關(guān)鍵時(shí)刻為他創(chuàng)造驚喜，剛才看到他的表情，又怎么會(huì)不知他心中早已有十成的把握，此刻也懶得和眾臣解釋，揮了揮手說道：“朕意已決，眾卿不必多說，時(shí)辰快到了，隨朕去立政殿吧。”

        “陛下……”

        幾位官員還想在說什么，景帝已經(jīng)走出了大殿。

        “這，陛下這也太草率了，難道李縣子的詩文造詣比衛(wèi)司業(yè)還高，今日怕是輸定了啊……”禮部尚書一臉擔(dān)憂的說道。

        他身后幾人的臉上甚至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一絲絕望之色，一個(gè)弱冠之齡的年輕小輩，怎么能比得上精研此道數(shù)十年的衛(wèi)司業(yè)，陛下這一時(shí)的兒戲，會(huì)讓景國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jià)。

        反觀衛(wèi)司業(yè)，臉上卻并沒有流露出什么失望或是憤怒的表情，反而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畢竟在輸多贏少的情況下，他也有非常大的心理壓力，贏了當(dāng)然好，要是輸了，馬中丞就是他的前車之鑒，被京都甚至整個(gè)景國的人唾罵，想想就覺得可怕，若非必要，誰愿意將一世英名壓在這一場比試上？

        那位李縣子，還是太過年輕，而年輕氣盛，往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jià)。

        秦相罕見的沒有對此事發(fā)表什么意見，在場諸人之中，哪怕是董文允，要論對于這位李縣子的了解，都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他。

        如果連衛(wèi)司業(yè)都沒有勝的把握，陛下此舉，恐怕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

        ……

        立政殿是百官上朝的地方，不過從昨日開始，早朝已經(jīng)不再是立政殿最為重要的活動(dòng)了，沒有什么比勝過與齊國的比試更為重要。

        核心的十余位官員和景帝在勤政殿商議要事，其他人則是在立政殿外等待。

        李鈺他們來到這里的時(shí)候，殿外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

        此時(shí)時(shí)辰未到，殿門未開，三人走向角落里一處人影稀少的僻靜之地時(shí)，原本和李明珠小聲說話的李軒忽然愣了一下，隨后便面露喜色的走向一旁，拍了拍一位年輕人的肩膀，意外的說道：“兄臺(tái)，我們又見面了。”

        年輕人回過頭，表情有些愕然，看到李軒時(shí)，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很快就變的恍然，說道：“你是，群玉院那……”

        李鈺和李明珠隨后走過來，他看到那年輕男子的時(shí)候也有些意外，上次在群玉院，因?yàn)闆]有位置，李軒主動(dòng)上去和對方拼了一桌，雖然并沒有過什么交談，但李鈺對他的印象卻還不錯(cuò)，這一次居然在皇宮遇到，的確挺讓人意外的。

        “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平日里很難遇到合乎胃口的人，李軒看著他好奇問道：“莫非你也是朝中官員，以前怎么沒有見到你？”

        那年輕人一時(shí)語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李明珠驚詫的看著李軒，遠(yuǎn)處的人群望向這邊，同樣產(chǎn)生了不小的騷動(dòng)。

        李鈺看了看年輕男子以及他身后眾人，轉(zhuǎn)頭四顧，看到百官臉上的表情，心道不會(huì)這么巧吧？

        “齊國三皇子？”李鈺看著他，有些不確信的問道。

        在這個(gè)特殊的時(shí)刻，被景國百官排擠在外，這幾人又明顯以他為首，除了那一位名揚(yáng)京都的三皇子，似乎也不會(huì)是別人了。

        “兩位李兄，我們又見面了。”年輕人微微一笑，對他們拱了拱手說道。

        李軒表情愕然，一時(shí)間沒有從這個(gè)意外中回過神來。

        李鈺對那年輕人拱了拱手，扯著李軒的袖子將他拉到了別處，這一種場合，可不適合和對方套近乎。

        “和他們在一起的，似乎是景國長公主，三皇子認(rèn)識(shí)那二人？”李鈺三人離開之后，一位老者上前問道。

        年輕人笑了笑，說道：“見過一面，也是兩個(gè)有意思的人。”

        沒有在這個(gè)話題上繼續(xù)，問道：“第二場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修文兄準(zhǔn)備好了嗎？”

        另一位年輕男子靠在廊柱上，手中捧著一本書看的入神，并沒有回答，齊國三皇子搖了搖頭，詩癡果然是詩癡啊……

        另一邊，李明珠狐疑的望著李鈺和李軒，沒等她問出心中的疑問，場間忽然變得騷動(dòng)起來，不遠(yuǎn)處，在秦相等人的陪同之下，景帝緩步向這邊走來。

        百官神色略有振奮，跟著景帝走入大殿，齊國三皇子看了身后的年輕男子一眼，說道：“走吧。”

        年輕男子站直身體，合上手中的詩冊，望向大殿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希望今天的比試能有點(diǎn)意思……”

        ……

        ……

        朝堂之上詭異的安靜。

        不是因?yàn)閾?dān)心吵鬧會(huì)影響比試，而是因?yàn)楸菹聞偛判�布的決定。

        這場比試的人選居然不是衛(wèi)司業(yè)，而是那位李縣子！

        陛下此舉，無疑是將他們僅有的一絲希望，在比試之前就生生扼殺！

        如果不是齊國使臣便在殿上，此時(shí)這金殿之上，怕是早就開了鍋。

        眾人望向李鈺的目光有不解，有惋惜甚至還有怨恨，但無論是哪一種情緒，對于今日的比試結(jié)果，他們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

        “李縣子？”齊國三皇子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很快就又?jǐn)咳ァ?

        至于那位年輕男子，臉上稍稍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等待三皇子從一只竹筒中抽出一只簽子，看到其上的“黃昏”二字，便閉目沉思起來。

        此次詩文比試自然不會(huì)是自由發(fā)揮，竹筒中數(shù)十個(gè)簽子，分別寫有不同的內(nèi)容，詠物抒懷，寫景寄情，抽到哪個(gè)，兩人便要以此為題，分別賦詩一首，同類詩詞比較，自然更容易分出高下。

        當(dāng)然，每個(gè)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類型，為了排除偶然性，保證公平，這一場比試要抽取三次。

        在那年輕人閉目的那一刻，李鈺已經(jīng)走到桌前，提筆蘸墨，在百官以及齊國使臣愕然的表情中，果斷落筆。

        “這么快？”

        “難道他早有準(zhǔn)備？”

        “不太可能，那簽子是齊國三皇子抽取，在這之前，沒有人知道題目，除非……”

        “咳，咳，朱大人慎言，慎言……”

        ……

        ……

        百官在震驚之余，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變的古怪，互相對視一眼之后，瞬間便恢復(fù)如常。

        齊國使臣見此，自然也能聯(lián)想到什么，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起來。

        只有那位三皇子面色淡然，在剛才抽取之時(shí)，他已經(jīng)仔細(xì)的檢查過，每一根簽的確寫著不同的內(nèi)容，除非他在一天之內(nèi)，準(zhǔn)備了幾十首能壓過趙修文的上上佳詩詞------而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時(shí)，詩詞的事情，他反倒不在乎了，心中想著另一件事情，望向李鈺的目光變的深邃起來。

        片刻之后，李鈺放下筆，立刻便有宦官上前，將他寫在紙上的詩文張貼出來。

        而此時(shí)，齊國的那位趙修文還未睜眼。

        百官自然第一時(shí)間就望了過去，首先被那一手飄逸的行書所震撼，都說長安縣子年紀(jì)輕輕，書法造詣不淺，此刻才意識(shí)到傳言非虛。

        不得不說，此刻百官的心中稍微燃起了一絲希望。

        然后，讀完全詩，他們的希望之火再次被無情的澆滅。

        “如此短的時(shí)間，能做到這種程度，實(shí)屬不易。”

        “也算是一篇佳作。”

        “只是可惜了……”

        ……

        ……

        朝中百官，除了武將之外，能冠以“文臣”之稱的，哪一位不是從千百萬人中脫穎而出的，就算是不像衛(wèi)司業(yè)那樣一輩子精研詩詞，但又豈會(huì)沒有深厚的詩文造詣。

        事先有準(zhǔn)備則不說，若是真是臨場發(fā)揮，能在這么短的時(shí)間之內(nèi)，寫出此等詩詞，也屬難得，至少他們之中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到，但他對面之人，可是有著“千年詩才第一高”的稱號(hào)，若只是這種程度，根本沒有勝過他的可能。

        看著朝臣的嘆息，景帝臉上的表情不變，看了一眼李鈺之后，發(fā)現(xiàn)他正在和永寧小聲說話，心下更為安定。

        便在這時(shí)，那位趙修文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走到自己的桌前，提起筆，蘸了蘸墨，朝臣的心也隨之糾了起來。

        他抬頭望了一眼被張貼出來的詩文，因那字跡而眼前一亮，隨后便搖了搖頭，低頭書寫。

        一瞬之后，趙修文再次抬頭望了一眼。

        這一次，他手中的筆再也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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