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看的出來，姑爺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心情不好，他沒有坐馬車，而是選擇走回去。

        雖然表面上沒有顯露出什么，但跟在他身邊多年，這一點老方能夠輕易看出。

        直到那個小姑娘從皇宮里面跑出來，蹲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傷心欲絕，他才找到了姑爺心情不好的原因。

        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搖頭道：“冤孽啊……”

        李鈺將女孩子橫抱在懷里，她的頭埋在李鈺胸前，還在小聲的抽泣，很快的，他的胸口便濕了一大片。

        李鈺看著她散亂的發髻，赤裸的小腳和凌亂的衣服，轉身走進了街上的一間店鋪。

        “王爺……”

        店鋪之內的幾個少女慌忙行禮。

        李鈺擺了擺手，說道：“去打一盆熱水，再拿一套新的衣服鞋襪過來。”

        她抱著女孩子走到里間，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她此刻已經不哭泣了，低著頭轉過身，不再看他。

        李鈺在她身旁坐下，輕聲問道：“還生我的氣嗎？”

        她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沒有生先生的氣，我只是不想讓先生看到我哭的樣子，現在的我一定很丑……”

        李鈺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的壽寧，不管什么時候都是最美的。”

        她抬起頭，雙眼已經紅腫，淚痕未干，看著李鈺，輕聲問道：“先生真的要拋下壽寧嗎？”

        李鈺看著她紅腫的雙眼，腦海中浮現出她剛才在街上無助彷徨，撕心裂肺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先生不會拋下你的。”

        “王爺，水來了。”

        一名少女打了水進來，另一名少女則拿了干凈的衣服鞋襪，放在床邊。

        李鈺打濕毛巾又擰干，仔細的幫她擦拭著小臉，女孩子精致的小臉柔軟又有彈性，洗掉淺淺的粉黛之后，又變成粉雕玉琢的樣子。

        然后將她抱到床邊，又將她臟兮兮的小腳浸在水中，輕輕的揉搓起來。

        她眼睛里面還有淚光，卻忍不住咯咯直笑，連忙道：“先生，癢……”

        “忍一下，一會就好了。”

        李鈺幫她洗干凈腳上沾到的塵土，又幫她擦干凈腳丫，指了指她身上被淚水打濕的衣服，又指了指床邊嶄新的衣物，說道：“先換上新衣服吧。”

        然后他背過身，轉身走出門外，又將房門關上。

        幾名少女守在門外，見到他之后，立刻行禮。

        “以后不用這么見外。”這些女子大都出自勾欄，李鈺揮了揮手，問道：“都收拾好了嗎？”

        一名女子點頭笑道：“都收拾好了，明天就能走，今天晚些時候，就會有新的姐妹過來交替。”

        這次離開京都，不是一家人簡單的游玩而已。

        除了家人之外，他還要帶走很多人，其中便包括勾欄和店鋪的大部分高層，他們最終要去的地方，是在三國的交界之處，以后無論在哪邊或者三邊共同發展，都需要非常多的人手。

        路漫漫其修遠兮，要想成為山賊王的男人，要想應付以后會出現的各種意外，除了足夠的人力，強大的實力，還要有充足的資金，李家雖然錢多，但銀子多了沒壞處，這一次隨行的這些人，將是建造起新的商業帝國的中堅力量。

        除此之外，柳盟要整體遷移，以后武林的中心也要自京都西移……，雖然這只是第一批，但細算起來，也有千人以上了。

        某一個時刻，房門打開，女孩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臉上粉黛盡去，換上一身嶄新的衣服，除了散亂著頭發，紅腫著眼睛之外，又變回了原先的樣子。

        李鈺看了看她的頭發，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走回房間，讓她坐在梳妝臺前，拿起梳子，幫她梳理頭發。

        她乖巧的坐在那里，通過鏡子，注視著那道站在她身后，神情專注的為她梳妝的身影。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專注，眼神是那么的認真，讓她的一顆心也逐漸的安定下來。

        李鈺足足花了一刻鐘的功夫，才為她梳好了一個她最喜歡的飛仙髻。

        她忽然開口叫道：“先生。”

        “嗯。”李鈺專心梳頭，輕“嗯”一聲。

        “先生。”

        “恩？”

        “先生……”

        李鈺詫異的看著她，問道：“怎么了？”

        她笑了笑，說道：“沒什么，先生馬上就要離開了，我想多叫幾聲，以后……，以后就叫不到了。”

        李鈺低頭看著她，輕聲道：“你說要走，先生便帶你一起走。”

        她抬起頭，看著李鈺的眼睛。

        她從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憐愛，看到了寵溺，母妃看她的眼神是這樣的，皇姐看她的眼神也是這樣的。

        先生喜歡她，就像是母妃喜歡她，也像是皇姐喜歡她。

        但是她知道，她看先生的眼神，一定不是這樣的。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母妃說的一些話。

        她同時也明白，先生只當她是一個孩子------可她已經不是孩子了。

        她搖了搖頭，看著李鈺，笑著說道：“我不走了，父皇走了以后，就只剩下母妃一個人，我要是也走了，母妃會很孤獨，很寂寞的，我要留在這里陪著她……”

        李鈺攏了攏她鬢間的發絲，雖然她眉眼間盡是笑意，但他卻忽然感覺有些心痛。

        “我知道，先生一定會回來，我們拉過勾的……”她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后，踮著腳尖，看著李鈺，甜甜的說道：“以后我在宮里會聽母妃的話，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會好好做功課……，我會好好長大，等先生回來。”

        李鈺怔怔的看著她。

        她穿著大人的衣服，戴著大人的首飾，梳著大人的裝扮，說著她已經長大了的時候，李鈺覺得她是一個孩子。

        如今她穿著少女的衣服，未施粉黛，臉上洋溢著少女的笑容，用女孩子的語氣告訴他她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長大等他回來的時候，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子，已經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她不再說自己長大了，她已經長大了。

        少女瞬間長大成人，臉上的笑容如山花般爛漫，李鈺臉色蒼白，他的心像是忽然被人緊緊揪住，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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