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徹底變暖了，阿渝她們在溫室里感覺不到。但是偶爾觀察一下窗外的景物和被帶出來“溜”的寵物人，阿渝能確定她們現在逃到野外至少不至于被凍死。

        隨著天氣回暖，寵物毛衣的訂單越來越少，到了這幾天，可以說是基本上停工了。工作間又回到了那種繡娘團走質、玩具組走量的狀態。想來掙的錢有限，雖然還不至于讓寵物店又回到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的地步，但是也沒有多富余就是了。

        阿渝偷聽到了蝦仁抱怨零食都換成便宜貨了。哆啦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只是偶爾看著籠子里的小黑出神。為了防止小黑精力旺盛拆籠子，蝦仁每頓只給小黑丟一個白水煮雞蛋。這下效果立竿見影，小黑餓得沒力氣鬧騰了，平躺在籠子里減少消耗。聽到小黑咕嚕嚕的肚子叫，蝦仁只當沒聽見，翻個身繼續睡懶覺。

        因為沒有什么訂單，打工人們吃過晚飯后就是自由休息的時間，可以在很大的空間里亂竄，只要哆啦搖鈴鐺的時候在雙人監獄小區那集合就行。店面的內室和外室是用玻璃墻隔開的，鑰匙掛在哆啦身上，店門口還有蝦仁一直守著，妄想逃出去是不現實的。

        裝小黑的籠子就扔在某個不起眼的雜物室門口，沒什么燈光，到了晚上就灰蒙蒙的。這里灰塵多，其他人一般都不大靠近。再加上小黑之前的一陣野性行為，那些小孩們也不大敢靠近他。

        阿渝趁著哆啦去前室和來看人的貓主子說話，摸進了雜物室。小黑側身朝里躺著，手放在肚皮上，整個人蜷成一只大蝦。阿渝走路基本上沒什么聲音，可小黑耳朵異常靈敏，機警地轉過身來。

        “噓……”阿渝把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小黑安靜。

        小黑皺著漆黑的濃眉，看著阿渝從裙子下擺內測的口袋里面翻出一個大包子。阿渝一手拿著包子在小黑面前晃悠，圓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商量道：“你不要弄出大聲響，別把貓引來了，這個包子給你吃……”

        小黑一聲不吭，看著阿渝躡手躡腳地湊到籠子跟前來。阿渝把包子從籠子的縫隙中遞進去，可小黑只是盯著她的臉，沒有接過來的意思。阿渝又晃了晃拿包子的手，小黑任然不為所動。

        “你不吃？不餓？”

        阿渝皺了眉頭，又小聲嘀咕道：“不應該啊……”

        “咕嚕嚕……”

        小黑低下了頭，阿渝一臉欣喜地看向發聲體。小黑再抬起頭，就用黃中透綠的眼睛瞪著一副小人樣的阿渝，似乎是惱羞成怒了。

        “大兄弟，別客氣，這是我晚飯省下來的，鮮肉餡兒的，我最喜歡這個餡的包子了。你……難道擔心有毒？別介啊，我以身試毒！”阿渝說著就要在白宣宣的包子上印一個大大的牙印，以證清白。小黑睜大眼睛，趕在阿渝啃到包子之前把包子一把奪了過來！

        阿渝也不生氣，托著臉，饒有興致地看狼吞虎咽著的小黑。小黑餓極了，說實話一個大包子可以說是兩三口就吞下去了，都沒嘗到什么味道，都不夠塞牙縫的，不過總好過什么都沒有。小黑伸出舌頭，把手上的一點油腥都舔得干干凈凈，包子油水很足，確實很好吃。

        賄賂給了，阿渝開始打聽消息。阿渝和愛麗兒的視線僅限于房間，對戶外路線毫無把握。總不能好不容易逃亡成功后兩眼抓瞎，暴尸荒野。阿渝決定先搞點戶外情報過來。那么野人小黑便是最好的人選。

        “你是哪里來的？你不像是寵物人啊，怎么被抓到這了？”

        小黑被投喂過后十分聽話，似乎是信任阿渝了，問什么答什么。

        “我是西戎的人。幾天前的早上，長老讓我出來打水，我跑到遠一點的河邊浮水，沒防備便被一只大貍子抓住了！它把我打暈，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被那只藍色的貓帶到這來了。長老早就說貓每一個好東西，早知道我就不貪玩跑離村子那么遠了……”

        藍色的貓是在說哆啦，可哆啦又說小黑是她從別的貓那里救下來的。

        難道說小黑是在野外被貓隨性抓了，路上不知道又發生了什么，小黑流落街頭被其他貓欺負，這才被哆啦救回來？這么說來，野外也是危機四伏，難以避免貓的侵害。阿渝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西戎是哪里？這里又是哪里？你說長老和村子，你們是人類聚集在野外形成的村子嗎？會有貓鼠還有其他野獸來侵擾嗎？”

        阿渝的一連串發問把小黑問得有些懵，阿渝也意識到自己的急切，緩了緩語氣，讓小黑慢慢說。

        “西戎就是皇城西邊的森林啊，你還是不是喵國人吶？”小黑用“你怎么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了阿渝一眼，阿渝沒開口懟人，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我還真不是……

        “我們村子在西戎的最西邊，就是和汪國交界的大峽谷邊上，哦對了，你不知道。哎，反正就是在這里，也就是皇城的西邊有一個南北走向的大峽谷，那附近有條人類聚集帶，自由人大部分都住在那里。”

        自由人？

        阿渝第一反應是小排球（注1），但馬上反應過來，這里的“自由人”應該是和“寵物人”相對的概念，大概是說不被貓奴役的自生自滅的人。

        “野獸什么的也有，但是野獸不會往人類的村子里跑。再說了，每個村子都建了土樓，嗯……土樓就是……怎么跟你形容呢……”

        小黑刨著自己的頭發，苦于用語言來表達。

        阿渝聽到“土樓“則是一個激靈。

        好家伙，不會是福建土樓那樣色兒的吧？

        “是不是圓圓的、高高的，一座樓能住百來戶的那種？”

        阿渝上手比劃，小黑一個勁兒地點頭，萬分震驚地問道：“是是是！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寵物人嘛……”

        阿渝滿頭黑線。好家伙，在人類世界里都有鄙視圈，自由人看不起寵物人，寵物人害怕野人……

        “那你知道從這里怎么到你說的村子嗎？”

        “能進森林我就知道怎么回去。我聽長老說，皇城西邊就有森林，沿著銀杏林和長河一路就能走回西戎。不過，現在有貓看著怎么逃？每天吃飯都吃不飽，還不如我一個人在野外呢，至少可以自己摘果子抓魚吃……”

        小黑垂頭喪氣的，說著說著頭耷拉下來。可阿渝聽了他的話卻兩眼放光！

        開玩笑！一個知道安全逃生路線和熟練掌握野外求生技能的小少年就在眼前！阿渝決定要好好把握這個天賜良機，揮揮手把小黑招呼過來，兩個人隔著籠子咬耳朵。

        “明白了嗎？”

        “明……明白。但你確定這樣能逃掉？”

        “逃亡或者死亡，我們只能二選一。”

        阿渝聽見了哆啦的鈴聲在喊她們回巢，她站起身來，最后看了小黑一眼。小黑蹲在籠子里，隔著漆黑的牢籠，仰視著阿渝。她的眼睛里燃燒著某種情緒，在沉默中靜待著爆發。

        會展這天的凌晨，寵物店燈火通明。天還沒亮，只能看到一彎月牙兒，哆啦就把鈴鐺搖得叮叮鈴鈴地響。哆啦和蝦仁兩只貓一左一右，忙著開鎖從監獄里撈人。

        人們這段時間里長大了不少，哆啦不能再把她們塞圍裙兜里了，只能拿了個小推車一齊推進大澡堂洗刷刷，就連一直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黑也被放出來洗白白。趁著這個機會，阿渝把她、金寶、愛麗兒和小黑這四個人湊齊了，再次快速說了一邊計劃。

        這次她們長大些能自理了，況且哆啦實在忙不過來，便讓大部分人自己穿衣服。哆啦和蝦仁拿來幾籃五顏六色的衣服和配飾，給每個小人選。阿渝多了個心眼，讓四人組在最里面都穿上了原本白色的內襯，這才在外面套上了新衣服。至于那些夸張的配飾，阿渝盡量在里面選些不那么閃亮的東西。她還特地挑了一頂樸素的大帽子給金寶戴上，把金寶柔順的銀發藏在了同樣的銀色帽子里面。

        愛麗兒和金寶穿著一樣的淺藍色素裙子，帶著一頂灰色的圓帽子，同樣把藍色的頭發藏在帽子里。小黑只知道貫徹他的叢林風，搞了一身灰褐色的短打衣褲,十分便于行動。阿渝審視了一下四人組的裝扮，點點頭，表示很滿意。

        一陣倒騰下來，繡娘團中的其他人都金光閃閃，不是大紅就是大紫，抓眼得很。玩具組的那些男孩也是，怎么炫酷怎么來，一個二個都弄成了小非主流。反觀四人組卻成了最不起眼的存在：兩個藍裙灰帽的女孩，一個褐色短打的叢林人，還有一個灰綠格子衫配黑色九分褲的路人臉……

        哆啦和蝦仁忙著收拾東西，零零散散居然找了兩個大箱子的行李。這次倒是沒都讓蝦仁馱，佛音雇了兩個貓腳夫馱行李，蝦仁只負責馱裝了人的藤箱。佛音領頭，“車輛”緊跟其后，哆啦殿后，一群貓帶著貨物就這么浩浩蕩蕩地朝著會展的所在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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