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摯回到王府后，李爍給他找醫(yī)師重新包扎了傷口。出血量已經(jīng)比先前少了，可還遠(yuǎn)沒有好。
  云摯和李爍心照不宣，都對他身體的異常情況盡量不提。
  李爍想起來了以前父親教他的，發(fā)現(xiàn)問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能解決問題才是真正厲害的�，F(xiàn)在云摯的事情尚處于發(fā)現(xiàn)問題的階段，還未找到解決之法，那就先壓下不說。
  以云摯曾經(jīng)的傲氣，他肯定會忍不住問李爍，這樣殘缺不齊的他，是否還要繼續(xù)留在身邊？可現(xiàn)在的云摯非常需要李爍的庇護，現(xiàn)實情況讓他頂住了內(nèi)心的翻覆，依舊留在齊王府接受名醫(yī)的照護。
  “我去見見我父親，你不要亂跑�！�
  “若不是去找你，怎么會亂跑？放心，我不會再出城了�！�
  “不再出城？那意思是還要出府了？傷好之前最好哪兒也別去了�！�
  “我有分寸，不會輕易去死的�！�
  李爍轉(zhuǎn)身就要走，云摯在身后喊道：“倒是你要千萬小心，事情沒弄清楚前別亂說話！”
  李爍擺了擺手說：“怕什么？好歹那是我親爹！”
  云摯稍微休息了會兒，醫(yī)師開的藥物大概也有止疼成分，傷口不再痛了后，他又出府了。被云慧點穿頹勢后，他更急切地想要尋找新的神器了。他不僅不能死，甚至還不能太短命。身體日漸衰弱的話，早晚會落入云佑手中，師弟們也在成長，他還沒找云渡算賬呢！
  所以他不僅要堅韌地活下去，還得盡快找回昔日榮光，甚至要更上一層樓，在實力上不受云佑壓制。
  他責(zé)怪自己應(yīng)該早點對御理王杖重視起來的，身為經(jīng)歷過天燈結(jié)印的正式弟子，他本該比普通人更容易相信神跡�？勺孕鸥甙恋男愿褡屗�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機會，讓事情到現(xiàn)在都沒有像樣的進展。
  云摯打算重回原點，繼續(xù)從老丁這條線索開始查。顯然他是知道最多內(nèi)情的人，連祈福的事情已經(jīng)完成都知道。他的孫女雖然年紀(jì)尚小，可只要問法得當(dāng)，說不定還是能再問出些什么的。
  云摯這次直奔學(xué)堂而去，學(xué)堂周邊有很多哄騙小孩子的糖果和吃食攤位，云摯買了一堆，坐等學(xué)堂放學(xué)。
  經(jīng)過上一回的見面，他知道放學(xué)后到晚膳前的那段時間是最適合找鈴音的，那時候先生們都在房里查閱功課，而小孩子又都散盡了，正是談話的好時機。
  他耐著性子自己先吃掉了一串糖葫蘆，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xué)的時候。
  在學(xué)生奔走出來的嘈雜聲中，云摯很容易就辨認(rèn)出了鈴音腰間那個鈴鐺的聲音。他帶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出現(xiàn)在她面前，讓鈴音也喜出望外。
  “寫話本的先生！”
  云摯將她帶出去，還是坐在上回聊天的堤岸上。云摯這次特地留意了一下河面，好像比上回又低了幾分。河水不僅離鈴音的腳底更遠(yuǎn)了，連他的腳都夠不到。上回來的時候，河岸邊還有女人在洗衣服，現(xiàn)在河面低得伸手都無法舀水，也就沒什么人洗東西了。
  “鈴音，你爺爺生前有沒有做過什么特殊的事，或者帶你去過什么特別的地方？”
  “爺爺常帶我上山采藥啊�！�
  “還有呢？”
  “沒有了�！�
  這話題眼看就進行不下去了，云摯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和這個年紀(jì)的小女孩對話。他換了個問法：“你爺爺這么大年紀(jì)上山采藥，也挺辛苦的，有沒有什么人幫助他？”
  “也沒有，我是爺爺撿回來的，無父無母，沒有人可以幫他�！�
  原來這孩子是撿的，那應(yīng)該也探聽不到其他家屬的情況了。云摯將買的蜜餞遞給她，想著雖然她不知道什么情況，但也不能讓云渡他們找到，萬一他們掌握了什么自己還不知道的線索呢？天曉得鈴音的哪句話會突然啟發(fā)了他們。
  鈴音接過蜜餞，顯得十分高興，接著說：“爺爺不需要別人幫助，他身體硬朗，自己拄著一根銅杖，不用休息就能一口氣爬到半山腰……”
  “什么銅杖？”云摯一下子聽到了重點。
  “就是……爬山用的銅杖，不值錢的。”
  “那根銅杖是哪里來的？鐵匠鋪鑄造的，還是自己撿的？”
  “爺爺自己常用的那根，自我記事起就有了，不過他的確很喜歡撿棍棒類的東西，說是給野墳里的亡魂做墓杖用�！�
  接著，鈴音給他講述了爺爺在山頂挖野墳，收歸無名棄尸的事情。云摯這輩子沒去過多少地方，各種風(fēng)俗聽得也少，并不知道這墓杖的習(xí)俗是否普遍。
  他猜測是不是那些行醫(yī)用藥的人都有莫名的仁愛之心，他爺爺收理棄尸或許只是出于善意，就像云真也時常免費給人看病一樣。不過為以防萬一，他還是希望去看一看鈴音說的墓杖，還有他爺爺生前用來爬山的拐杖。
  云摯反復(fù)換了幾種問法，都沒套出他爺爺?shù)倪z物如何處理，就連爺爺?shù)纳砗笫滤�都說不清楚。鈴音只記得爺爺死后，就有一伙官兵來將他的尸體拖走，好像也和其他棄尸歸在了一處。由于爺爺長年累月的努力，到他死的時候山頂已經(jīng)成為了孤魂野鬼的集體歸宿，這一帶已經(jīng)形成了將沒人收領(lǐng)的尸體葬在那里的習(xí)慣。所以沒有棺槨的爺爺，也被草草埋在了那里。
  當(dāng)時拉走尸體的官兵里，有個小兵曾受過爺爺?shù)亩骰�，就悄悄帶上了她，讓她目送爺爺最后一程。�?dāng)時那個官兵哥哥指著一棵松樹說：“少時的我，就是在那棵樹下扭傷了腳，下不得山。是你爺爺給我敷了藥，還把我背下去的，我們就把他埋在那里吧�！�
  九歲的鈴音哪懂得什么合不合適，有人這樣說，那便這樣做了。
  再后面的事，鈴音就怎么都說不清了。她一個小孩子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遺物，爺爺除了幾兩碎銀，再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了，自然也不會刻意去處理。
  云摯站起來望了望城外的山，看起來也沒多宏偉，以他的腳程一個時辰不到就能爬到山頂。只不過……這個信息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了。他拉住鈴音的手說：“學(xué)堂里做雜役掙不了多少錢，我?guī)�你去一個更漂亮的地方，那里干活可以掙更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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