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笙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注意景毓，便也發(fā)現(xiàn)了那個小太監(jiān)，心中一動，鄭隱果然要試探景毓的忠心。

        一連兩個舞，在場的賓客還在回味，禮樂司的舞姬接著奏樂跳舞，顧云笙和景毓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席位。

        旁邊的顧言意見兩人回來，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彩虹屁了，拉著顧云笙便開始竹筒倒豆子。

        “七弟，沒想到你還會舞劍吶�！�

        “剛才那段舞真的讓我感覺到了一種知己之間的肆意灑脫，你什么時候?qū)W的”

        顧云笙難得好脾氣地依次回答，余光卻一直注視著景毓。

        果然，景毓自從回來之后，面色就慘白如紙，似乎是在猶豫著什么，過了許久才從袖中暗暗拿出一個小紙包，趁著顧云笙兄弟講話的間隙，揭開酒壺蓋，將藥包里的藥全都倒了進去。

        顧云笙因為擁有內(nèi)力的緣故，五感變得格外的敏銳，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景毓倒藥的時候，整個人都在輕輕地顫抖。

        甚至于已經(jīng)緊張地開始咬起下唇來。

        一只做壞事還緊張的不行的幼狐。

        顧云笙突然感覺還沒黑化的景毓還是有幾分可愛的。

        不過惡人還是要他當。

        想到這里，顧云笙裝作十分自然地轉(zhuǎn)頭看著景毓，目光落在他緊咬的下唇上，眉頭微微一蹙，聲音中帶著淡淡的責怪：“景毓，你怎么又開始咬唇了，壞習慣什么時候才改的了”

        他的話雖然聽起來是在責罵，實則卻句句關(guān)心，果然景毓聽到這句話后，臉色更白了幾分，表情帶著幾分凝重。

        顧云笙看在眼里，卻繼續(xù)說道：“我有些口渴，為我斟一杯酒吧。”

        景毓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制止，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最終還是緊抿著唇端起酒壺給顧云笙面前的酒杯倒?jié)M了酒。

        “王爺，請用�！本柏苟酥�酒杯，遞到顧云笙面前。

        心中的思緒卻錯綜復雜，腦海中浮現(xiàn)出被羞辱時顧云笙毫不猶豫站起來與他共同承擔的時候那張堅毅而溫柔的臉。

        景毓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雖然才入王府不到三天，可是顧云笙對他沒有半點對不起的地方，況且在朝堂上端王對付鄭隱的事情他也知道，這樣的人，或許是未來能付解救藥奴的希望。

        他現(xiàn)在卻要親手扼殺這個希望。

        親手扼殺這個對他如此之好的人。

        可是現(xiàn)在不按照鄭隱的要求做，藥宮那邊可能會有危險

        思忖之間，顧云笙似乎感覺到他的異樣，伸手握住了酒杯。

        同時也覆蓋住了他冰冷黏膩的手。

        手上傳來的溫暖卻不足以驅(qū)散他心底的陰寒。

        “手怎么這么冷”顧云笙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隨后顧云笙俯下身體借著他的手就要去喝那杯下了藥的酒。

        一時間，顧云笙這三天來和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在他的記憶中飛速回放。

        最終停留在那一句話上。

        “我陪著他�！�

        景毓的手指一顫，酒杯失穩(wěn)，應(yīng)聲落地，里面的酒水瞬間撒了一地。

        酒杯和地板碰撞發(fā)出的聲音很輕微，掩蓋在樂聲之下，可景毓的心在酒杯落地的剎那落回了胸腔之中。

        任務(wù)失敗。

        “你沒事吧。”顧云笙凝視著景毓有些暗淡的眸子，掏出一塊帕子將濺起的酒水擦了干凈，再將景毓身上濺到的地方擦了擦，這才輕聲問道。

        景毓聽著他的聲音回過神來，片刻的沉默之后，問道：“這個酒景毓很喜歡，王爺可以賜給奴嗎？”

        顧云笙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但還是點頭道：“喜歡的話就拿去�！�

        說罷，轉(zhuǎn)過頭便和旁邊的顧言意說話去了。

        似乎他根本就沒察覺到景毓眼中的灰敗一般。

        事情按照他的想法一路進行著，可顧云笙的心中還是生出來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剛才那杯酒根本就沒毒。

        因為那個酒壺是特別定制的雙膽。

        景毓下藥的是一個膽，他卻在景毓失神的時候按了機關(guān)換到了另一個膽，里面的酒水是干凈的。

        雖然他知道鄭隱給景毓的藥絕非毒藥，但他也不想沾一滴，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剛才他也在試景毓，作為讀過書了解景毓這個人物一生的讀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景毓性格上的變化。

        景毓黑化是在被欺壓之后，在黑化之前，景毓不過是個性格略微清冷，傲嬌，帶點偏執(zhí)，不怕死卻也有正義感的少年。

        景毓現(xiàn)在雖然看上去服從鄭隱，但他同時也在尋找可以破局拯救藥奴一族的人。

        這些天他的表現(xiàn)是在側(cè)面告訴景毓，他就是那個可以依仗且與鄭隱對立的人。

        這些他都知道，但是之所以沒有和景毓攤開說，是因為他現(xiàn)在要教給景毓一件事情，那就是選擇的重要性，做出一個選擇，那就意味著要承擔隨之而來的后果，所以在任何時候，都要想好再落子，人生不是棋局，無法再來。

        想到這里，顧云笙又將心底生出的小小不忍盡數(shù)掐斷。

        不同于他這邊的言笑晏晏，景毓則有些失神地坐在原地，懷里抱著那個酒壺。

        宴會進行的十分順利，顧云笙將景毓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卻沒有多說，結(jié)束后才提醒景毓要回端王府。

        宮門口王府的馬車已經(jīng)早早地候著了，顧云笙率先進了馬車，伸手將失神的景毓拉了上來。

        “你今天怎么有些恍惚”顧云笙輕聲問道，一雙幽深的眸子盯著景毓。

        景毓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想要咬嘴唇，卻又想到顧云笙不喜歡他咬，便只能握緊雙手，垂眸回答：“我，第一次來參加這種酒宴，太過惶恐而感覺有些心悸。”

        顧云笙看著他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中如同明鏡似的，景毓所想，他再清楚不過，無非是藥宮里的人是否會被連累，以及鄭隱后面的計劃。

        景毓如果在端王府，鄭隱就難以動他，所以最佳除掉他的時機，就是這場宴會回端王府的路上。

        想到這里，顧云笙便微微闔眸，暗暗調(diào)動體內(nèi)的內(nèi)力運轉(zhuǎn)。

        一會兒，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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