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上花火
次日
傍晚,夕陽西下的湘南,夏日祭被許多臨時搭建起來的小攤排列,鱗次節比擺滿了各種美食,有巧克力香蕉,烤烏賊,刨冰等。店家也在滿臉堆歡招攬生意,喧嘩無比,組合起琳瑯滿目的商業街。
神社四處張燈結彩,穿著浴衣的少男少女們衣著鮮亮,面帶喜色,輕搖著紙扇,熱鬧的氣氛令人動容。衫紀梓小心翼翼踩著木屐踱來踱,往三角公園的綠蔭下走去,等他。
“抱歉啊,讓你久等了。”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三井出現在身后。
“不會,我也剛到。”啊咧,今天的三井學長怎么看上去和以往有些不同了呢。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少年按照約定一身深色浴衣,領口微微敞開,有點不耐煩地把手腕處松松挽起,平時微微有些凌亂的碎發,被他用發膠梳成三七分,略顯稚氣的臉孔多了一絲成熟的違和感。不過有點看不習慣呢
被這目光盯的灼熱,三井的眉梢微微挑起。莫非是我今天太帥了,這就看呆了?真不枉我下午花了一個鐘頭打理好的背頭。
“學長……”衫紀梓將身子慢慢朝他湊近,因為身高的原因她頭頂剛剛好到他下巴,他聞到少女身上風帶過來的香,那種獨特溫軟甜美的味道,隨之她踮起腳尖。
莫非說她要親我?!三井壽耳根發熱,正努力保持不動的姿勢,順勢也湊近她的臉,一切準備就緒俯下身,他閉上了眼睛。
話說這個吻怎么過去這么久還沒能獻上?不過有什么東西掃過他的發絲,稍稍睜開雙眼。
“樹葉給你,”她說,“剛剛有一片樹葉掉在學長頭發上了。”她把這片小小的綠葉放進三井的手心,會心一笑:“學長要不要去那邊逛逛?”露出一副天真的本能,扯了扯三井的衣袖,指著臺階下熱鬧的祭典攤位。
三井汗顏,照這個樣子看來她好像根本沒在注意到嘛,還真是一點默契也沒有。他無奈地咂嘴,現實總是偏離了原本的預想。
難道不該是:
他拍了拍少女的肩,她回過頭來發現是他便羞紅了臉一臉柔情道:“學長……”
三井:“月色真美對嗎?衫紀同學。”
衫紀:“今晚能和三井學長一起賞月等煙花,小梓我啊真的是好幸福!”
一手捧起她的側臉:“所以,要不要和我交往試試看呢?”(帥氣甩頭)
衫紀:“嗯!能被學長喜歡我真是太開心了。”像貓咪一樣撲進懷里蹭蹭他的脖頸兒。
三井壽又被自己的腦補羞得滿臉通紅,一沒留神袖角已經被她扯到了錦鯉雜貨鋪門前,這是一家撈金魚的攤位。“老板,請給我網紙!”她激動道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三井心領會神投幣給老板。
“你是小孩子嗎?”他沒忍住,好氣好笑得站在一旁觀之,只可惜‘小孩子’每次都以網破而失敗而告終。
哼,讀書和大提琴樣樣精通,也不影響笨手笨腳嘛。三井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差點沒噗笑出來,還好沒被她聽到。
她有些失落,眼巴巴地看著快落網的金魚一次次逃走,扭頭看學長這是向他求助的意思。
哼哼,好!輪到我表現的時候到了!
“交給我吧。”三井接過漁網將其傾斜水面,一連貫的動作,引來了好多圍觀的人群,速速撈起十幾條顏色不同的金魚紛紛落入魚桶。
“快看,好厲害!“坐在旁邊的撈金魚的小朋友們一擁而上,羨慕地看著自帶光芒的三井把撈上的戰利品遞到衫紀梓手里。
“學長好…好厲害!”不得感嘆這世上有哪種技能是他三井壽不擅長的嗎?絞盡腦汁也想不出。
“好羨慕姐姐有個這么好的哥哥!”其中一位小朋友對衫紀梓小聲道。
喂喂?竟然被認作是梓的哥哥?拜托!我看上去有這么老嗎?
三井聽后氣急。扭過頭來想反駁,卻被那孩子媽媽插了一句:“拓海不要亂講喔,哥哥姐姐很明顯是情侶呀,你是小孩子還什么都不懂呢。”
對話同時傳到兩個人耳中,搞的氣氛很微妙。
命運既已這么助攻,那必須找一個契合的時機策劃一下:“我去買蘋果糖嗎,你在這稍等一下。”三井找了個借口暫且離開,混入人群中。
“這個送給你。”衫紀梓蹲下來將水袋里的一條小金魚放進小拓海的魚桶:“被你說中了,這位哥哥是真的很溫柔呢。”她干凈柔和的氣質讓拓海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拓海欣喜,他雙手接過袋子里的金魚:“謝謝大姐姐。”于是被摸了摸頭。
一則友情提示:“距離花火大會還有三十分鐘,請米娜桑在開始之前到達觀景位,避免擁擠帶來不便。”廣播里傳來溫柔的女聲。
三井朝她招了招手,把剛買來的蘋果糖放在她手里,“這個留在看煙火的時候再吃。”他手里還提著兩人份的炒面和波子汽水。還真把她當小孩子寵啊。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人群密集的街道上變得燈火通明,歡聲笑語嗦繞耳畔。三井把注意力一直放在衫紀梓身上,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跟丟。身型嬌小的少女需要踮著腳尖夾在來往的人流中,就算是縮著肩膀還是差點被一個刺青大漢撞倒。
腳踩木屐的她差點踩空,然而身子并沒有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而是靠在了一個溫暖帶有彈性的懷中。
三井壽一手攬過衫紀梓,鐵青著臉悶聲怒道:“喂!!你走路不知道要看人嗎?”
見刺青男瞥過來一個犀利的眼神,這讓三井更不爽了,于是瞪視回去嘴里想喋喋不休些什么,被衫紀梓勸阻:“我沒事的,學長還是不要去招惹那些人了。”
“切,沒禮貌的家伙。”三井轉過頭去罵罵咧咧地,見那刺青男已經隨著人流走遠了,他也沒再說什么。
他嘗試握著少女的手,不料,手剛觸碰到她的手背,就像被電擊一般,猛地一下彈回去。
然而少女沒有回避這點,使他鼓起勇氣再次伸上去,將像棉花糖般溫軟的小手握在掌心。
趁現在沒走到觀看煙火的絕佳位置,我是不是該表個態了?祐理的話總在提醒他,告白放在煙花前。
“那個…”他正準備開口,不料被打斷。
“哥哥姐姐…“,熟悉的一聲奶音從他們身后響起,他們回過頭,是剛才這撈金魚遇到的孩子。
“你是叫拓海嗎?“衫紀梓矮下身子,看了看四周,“怎么就你一個人呢?”
拓海眉頭一皺:“我和媽媽走丟了。”他顫抖著肩膀晃了晃手里的金魚,像是想起來什么又有些猶豫不決。“對不起,拓海不知道你們在約會,媽媽說打擾別人約會是不對的,可是…可是,剛剛還在那里的…”
他指了指神社狹長梯口下的街道,這孩子明顯是迷路了。
他的鼻音逐漸帶上了哭腔,以至于讓兩個國中生忘記反駁他們在約會這件事。
“男子漢怎么能輕易就掉眼淚呢,別著急,我把你帶去廣播中心。”
明明最不擅長哄人這套了,三井下意識蹲在拓海旁邊讓這孩子到爬到自己背上來,真不知道是被誰給傳染了。
三井被拓海纏住脖子也是無奈。“我把他帶去找工作人員,馬上就要放煙花了,你就站在原地,我很快回來,可別亂跑。”
說罷,他踩著木屐背著孩子緩緩走下陡峭的階梯。
還真是聽學長話的乖乖女,她紅著臉守在茂密樹林里一動也沒動。是被剛剛那雙將她握緊的大手沒緩過神,還是被他的‘體貼’屬性感化,自顧自地碎碎念。
莫非,學長該不會也把我當作小孩子吧。她舔了一口將要化掉的蘋果糖漿,愣是轉了轉手里捏著的木棍。唔,專屬戀愛的甜蜜,溶入心尖。
“喲,這有個落單的妹妹啊。”一個長相奇怪的黃毛矮個子吹了聲口哨,另外兩個男人也從樹林里的兩側同時朝她逼近包圍,看樣子這三個街頭混混躲起來注視她很久了,剛剛被三井罵的刺青大漢就在其中。
來意不善者讓衫紀梓有些發慌,她忐忑不安向后退了一步。運算好時機什么時候開始逃。
“別怕嘛妹妹,我們可是特意來幫你排解寂寞的。”這黃毛越靠越近,咧著猙獰的嘴角,歪頭瞧著衫紀梓白凈的小臉。
“長這么漂亮,你那個男朋友把你放在這兒,就不怕我們…”他突然捏住衫紀梓的下巴,隨著她一聲尖叫,下一秒對方也跟著驚吼一聲停止了動作,這混混的領口被人拽起來,整個人被推倒在地上。
“把你的臟手給我拿開。”三井學長一把甩開了黃毛伸過來的咸豬手,側身將衫紀梓擋在身后,他低著頭,額發自然下垂,語氣漠然。
“呦喂,男主角登場了啊,還學英雄救美?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我倒想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禮貌!”剛剛的刺青男活動了一下筋骨,似乎并不打算善罷甘休。他表情變得很難看,態度也惡劣了不少。
三井壽知道,對付這群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以毒攻毒,年少時夠囂張也是種資本。二話不說就攥起拳頭給這刺青男胸口來一棒槌。
這壯漢咳了一聲,痛得他俯下身捂著肚子。那幫腔的兩個狗友當然不會放過他,抄起家伙朝三井這邊揮過來。
不妙!我可是籃球運動員啊,哪能有混社會打架這種事情的經驗?
先不管這么多了,見勢不利能利用得了的就是在球場上跑得快這一優勢。他的手腕順勢反轉,修長的手指順腕骨下滑一把抓住衫紀梓,撒腿就跑。
毛頭小子三井壽拽著他的小女友,眨眼間的功夫混入煙火人群中。
“我記住你了,給我等著!可惡的國中生混蛋!!”只聽見遠遠甩在背后的咒罵聲。
他拉著衫紀梓疾步沿著高高的防波堤跑了很久,實際上兩個人穿著被束腰勒得很緊的浴衣,一時的劇烈運動使體力到達了極限。
他們已經爬到了山坡的最頂點,避開了摩肩接踵的人群,周圍安安靜靜的,只剩下彼此力竭地喘氣聲。
“學長……”衫紀梓弓著腰雙手屈著膝蓋,她累得心跳加速,上氣不接下氣。
“歇一歇……”幾乎是同時,他也停下來,額頭的汗流到發絲,上了發膠的發型變得有些凌亂,這股同時說話的默契讓他面部發脹。
“……剛剛還好趕上了,你沒事吧”
衫紀梓搖了搖頭,也顧不得形象坐在半山腰的草坪上,月光的反射下衫紀梓白皙的小臉被照亮地泛著透紅,她愜意地閉了閉眼,夏夜晚風拂在臉上很舒服。
三井壽也隨之坐下,湘南的海鷗低低的飛著,海水波光粼粼,靜靜地拍打著海岸,濕熱的海風吹過來,幾條小船被吹得搖搖晃晃。
即便是在夜幕降臨后,他們也能清楚地看到神社下那條熱鬧的廟會所折射出的溫和光線。因禍得福找到了整個神奈川絕佳的位置觀看煙花,距離煙花放送還有一段時間。
“不好,炒面糊掉了。”剛剛跑路太著急,便當盒里的炒面全部溢出,他只好自認倒霉,拿出一瓶草莓味的波子汽水遞給她。
“吶,你的,草莓味你會喜歡。”聽到旁邊的少女哧哧笑出聲來,他雙頰微微紅了:“虧你還笑得出來…”
衫紀梓有些抑制不住“好像對于學長,籃球和美食都是不可或缺的事情呢。”她用袖口捂著嘴巴揚起笑顏。
“不過,這樣的學長真是溫柔…”獨有的羞澀讓她不由得停住了。
“真是的,別調侃了。”輕咳一聲,他撓了撓后腦勺。
再是男子漢,被你這么說我也是會臉紅的!三井壽側顏扭向前去,直勾勾望著夜幕中懸掛在頭頂處的明月,眼角余光瞥見身旁的少女朦朧的杏眼輪廓,平時烏黑細軟的直發被高高盤起,夏風中劉海被吹得輕輕擺動。
她精美的頭飾和淡紫色的浴衣相配起來,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清純雅致味道,她真的很溫柔可愛,這讓三井壽的內心怎么會不悸動呢?
遠處攤販的喧鬧聲和著被風微微吹動的燈籠,夜空變得有些昏沉,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花火布下背景,再這樣拖延下去這個夏天就什么回憶都沒有了!三井壽忍不住打破了曖昧的空氣。
“…衫紀同學,”
“…三井學長,”
第二次異口同聲打破沉寂,四目相對的同時,條件反射地低下頭。
“你先說吧”他呢喃著。
“學長知道嗎,據說不要對著流星許愿,對著煙花也許更靈喔。”
“哦?”三井蹙眉不解,他一向是無神論者。本想糾正她不要輕易相信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傳言,但他抬眼看到少女眼睛很亮,似乎有著星光。
他沒有直接去問少女的愿望,而是期待她的答案一樣,給自己留有余地。“我猜你的愿望一定和大提琴有關吧,我記得幾年前你說想受邀在日本文化會館演出。”
她嗯了聲默然:“我猜學長的愿望也依舊沒變呢。”
“縣大賽后,很多人都覺得我會進陵南高校的籃球隊。”
“再過半學期,學長就要從武石中學畢業了呢。”說到這,衫紀梓低眸,不自覺地語氣落寞起來。
看到了少女的表情逐漸微滯,“那天我拒絕了陵南田岡教練的邀請。”
三井壽低下了頭頓了頓,他能夠感受到那雙好看的杏眼正在認真地聽他說話。
“我想去安西教練所在的湘北高校,打進全國大賽,稱霸全國!”
湘北?似乎在整個神奈川縣知名度并不靠前呢,她只知道陵南是一所環境優渥教資豐厚的私立高中。所以對安西教練這個名字有點陌生。
這組對話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在東京的慶功宴第一次相遇時的情形,其實已經有點記不清那時候學長的樣子了,她的眸中帶光。
“看來和學長的初心從未有過改變呢,松本老師給了我回信,她說在這個夏天結束后,每周的社團活動時間可以回東京的音樂教室繼續演奏了。”
那豈不是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三井壽竟有了一絲不安涌上心頭,兩個人肩并肩席地而坐在草坪上。
他剛要開口說些什么,遠處的堤壩傳來一陣熙攘聲,一則廣播正在著贊助商和廣告。
“花火大會就要開始了!”衫紀梓自先起身,望著遠方被星辰布滿的夜空。
三井也跟著站起來,他比她將盡高二十公分,居高臨下,看到了少女明亮的眸子像是沾上水珠,輕輕顫著。
他輕微碰到了她的手背,見她沒反應,順勢而下,緊握住這雙軟軟的小手。
突然畫風一轉,廣播里隨著音樂聲放出人們的夙愿:
“就讓巨大煙火在天空中盡情綻放吧,大家都要變得幸福哦。”
“阿醬,謝謝你和我結婚吧。”
“祝小美生日快樂,來生也請繼續在一起。”
“5!4!3!2!1!”
‘砰————’伴隨著倒計時的結束
一道劃破天空的煙火聲音,神奈川的暗夜被添上一層又一層的閃光。煙花焰火映入眼簾,此情此景,和三井想象中的告白場景有些不同,花火明明很快就會消失,不過忘記煙花的樣子和顏色也沒關系,因為他可以一直記得這女孩的笑顏。
‘撲通,撲通’這心跳聲是誰的呢?
“衫紀…不,梓!”三井壽喊聲出她的名字。
“是?”她側首紅撲撲地看向三井。
“我喜歡你!”
一句脫口而出竟被一聲巨聲淹沒,此時天幕中怦然炸開巨大的銀河,紛紛墜入,這場面仿佛觸手可及。
“誒?!”她眨了眨眸子沒聽到。“學長,快趁現在許愿吶!”閉上雙眼,十指緊扣置于胸前許愿,這場面沉浸于絢爛的煙火之中。
三井壽片刻失神,連起她的動作一起許下心愿來,沒想到她的愿望這么長啊…
“三井學長快看,月亮!”她指著夜幕中高高掛起的皎潔的輪月。
“月色很美對嗎?”
“嗯!”
三井的眸子側睨,故作沉吟片刻:“今晚的你,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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