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小糖豆一放學都會到淺水灣別墅來，一家三口也去了游樂園，動物園之類。

        第三天白天的時候，傅政遠的電話打了過來，說去佛羅倫薩的簽證已經辦下來了，明天就可以啟程飛。

        慕微瀾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措手不及。

        她沒想到，簽證下來的會這么快。

        “可是……如果我走了，寒錚要是找我，怎么辦？”

        “這個你不用擔心，明天他下班后，我會支開他。等他到家發現你不見，你應該已經到了佛羅倫薩了。”

        ……

        掛掉電話后，慕微瀾站在一張世界地圖面前，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國家和城市。

        她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那個地處意大利中部的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城市——佛羅倫薩。

        意大利跟國內的時差，大概是七個小時左右，也就意味著，寒錚早起在工作的時候，她將去的這個城市，還沉睡在凌晨。

        慕微瀾數學不好，卻還是拿著直尺和紙筆在本子上寫寫算算了很久。

        北城跟佛羅倫薩大概相距一萬多公里，坐飛機需要十三個小時左右，在北半球繞了一大圈。

        不過這還不算最壞，至少，她跟寒錚會過這同樣的季節。

        只是聽說，佛羅倫薩的冬天很冷，降雨很多，天氣又濕又冷，有時零下十幾度，北城的天即使再冷，也不會低于零下五度。

        在徐志摩的詩里面，佛羅倫薩很美，還給這座城市取了個詩意的名字，叫翡冷翠。

        可她卻絲毫不向往，翡冷翠，一聽就好冷，沒有絲毫溫暖。

        她在傅寒錚偌大的書房里，竟然找到了一本書，叫《翡冷翠的薄暮》，她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拿著那本書翻了許久，試圖讓自己有一絲絲的去向往這個即將去到的城市，可無論如何抱著欣賞的態度，她對這個有著詩一般名字的城市，提不起任何情緒。

        她趴在毯子上，手里摁著一個自動筆，想著，翡冷翠那么遠，那么冷，她一個人該怎么度過那樣的寒冬。

        ……

        慕微瀾趴在毯子上，睡了長長的一覺，是被院子里汽車的引擎聲吵醒的。

        她把那些紙筆和書，插進了一排不起眼的書里面。

        等傅寒錚進屋的時候，她已經到了樓下。

        慕微瀾拿過他脫下的大衣，但沒立刻放到落地衣架上，而是說：“我今天沒做晚飯，不如我們出去吃吧？而且，我想讓你帶我去個地方。”

        傅寒錚心情也不錯，睨著她說：“心情這么好，大冷天還愿意跑出去吃？”

        “以前我念書的時候，就一直想去海底世界，可我爸一直很忙，每次答應了都沒下文，后來他去世了，我也沒去成。我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去過海底世界呢。我想跟你去一次。”

        傅寒錚聽著她這口氣，好笑的微微皺眉，“怎么聽口氣像是在指責我苛待了你，活了二十多年沒去過海底世界，我活了三十多年也沒去過海底世界。”

        慕微瀾是有些訝異的，“以前你沒帶小糖豆去過嗎？”

        “沒有，老爺子帶她去過一次，不過之后她就不肯去了，她害怕鯊魚和鯨魚那樣的巨型生物。所以后來都帶她去水族館玩。”

        慕微瀾唇角彎了彎，“那我們今晚去吧！”

        “傅太太想去海底世界還不簡單，走。”

        傅寒錚拿過大衣又穿上，連鞋都沒換，就拉著她往門外走。

        “欸……等等，我還沒換衣服呢。”

        傅寒錚抬腕看了眼時間，說：“那你上去換衣服，我就在這兒等你。”

        “好。”

        ……

        工作日的海底世界，即使是下班時間，也不怎么忙。

        海底世界里，多數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也有不少小年輕夫妻和情侶，傅寒錚跟慕微瀾在其中倒也不奇怪。

        四面波光粼粼，身邊和頭頂的透明玻璃是拱形的，除了腳下，都是海洋生物在海水里游來游去。

        慕微瀾把手放在玻璃上，看著藍色海水里向她游來的巨鯨。

        傅寒錚看著她欣喜的模樣，說：“看樣子，傅太太很喜歡海底世界，那以后，每個月我們都來玩一次。”

        慕微瀾卻搖搖頭，說：“第一次來海底世界所以新奇，要是一個月來一次的話，那就沒什么新鮮感了，也就不覺得不好玩了。”

        “那就半年來個一次。”

        慕微瀾想說“好啊”，可那句“好啊”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壓了回去。

        接下來半年時間里，他們應該都沒有機會一起來海底世界了。

        慕微瀾轉頭說：“寒錚，我們跟這頭巨鯨拍個照片。”

        慕微瀾拿出手機，咔嚓咔嚓自拍了好幾張。

        她看著照片里的傅寒錚，嫌棄的說：“你真的很沒有鏡頭感。”

        不過……即使是這樣，傅寒錚在照片里也依舊是英俊的。

        慕微瀾小心保存好。

        慕微瀾看著那頭緩緩游動的巨鯨說：“你知道鯨落嗎？”

        “嗯，以前在生物學的書上看到過。”

        “鯨落是指，當鯨魚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體會緩慢沉入海底，并在死亡過程中形成的一個獨特的生態系統，一座鯨魚的尸體可以供養一套以分解者為主的循環系統長達百年。”

        慕微瀾說完，微微頓了下，沉默下來。

        傅寒錚也沒說話，只在暗淡的光線中，借著海水中折射的粼粼水光望著她的側臉。

        慕微瀾忽然轉頭問他：“鯨落是不是有點悲傷？”

        傅寒錚從來都不是什么文青，也不像慕微瀾是學美術的藝術生，在慕微瀾眼里，他應該是個沒什么藝術細胞也沒什么文藝細胞的市儈商人。

        所以，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腦勺，很平淡的安慰她：“大自然的生死規律而已。”

        可昏暗的光線里，慕微瀾望著海水，眼圈卻有些紅了。

        不是因為忽然想到了鯨落，而是觸景生情，想到了她要在翡冷翠呆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也不知道具體時間。

        她說：“鯨魚就算死了，也會供養大海一套循環系統百年以上，這大概就是鯨魚留給大海最后的溫柔和回饋。”

        傅寒錚越發的覺得不對勁，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傅太太，今天怎么總是多愁善感的？”

        他剛俯身過來看她的臉，脖子忽然被她抱住。

        慕微瀾踮腳吻了他。

        她說：“傅寒錚，我愛你。”

        ——我愛你，如鯨向海，如鳥投林，如蟻巡巢，似蜂茹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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