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炒飯
周幼的衣服正被撩起。
攀上他腰間的手,一點點地往上撫摸,脊背、三節、二節……指尖觸感冰涼。
他撅著腰,呈現曲弧形,清秀到瘦小的輪廓完美地在鏡頭前展示出來。
一點點按動,他發出哼嚀聲,氣息起伏。
時不時一聲抽動。
“疼不疼?”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在他耳邊輕聲問。
“疼。”他微微蹙眉。
“下面會更疼。”男人說,接著,便用了力。
“啊,啊啊,”周幼嚎叫起來,眼里有了淚光。
林然看著:“……”
不就按個摩,運鏡是三級片出來的吧。
專門放著近鏡,從神態到肉|體,再從肉|體到神態,時不時還對不上焦糊成一片,倒是挺有朦朧美的感覺。
她綜藝看得挺少的,也就以前讀書時和最近有了點興趣,當作下飯的輔料。真正算起來,十個手指頭差不多能數完。
就是沒看過這么動作美的。
甚至有點懷疑自己跟不上時代口味。
她反手一蓋,起身,無意地做個拉伸運動。
雖說還算年輕力壯,但保養健身這方面挺重視的,有時還做做瑜伽健身館也沒少去。
下一秒,癱在沙發上。
真舒服。
她突然瞥到沙發和客廳柜的角落里放了一個紙皮箱。
伸手去撩開,花花綠綠的包裝,全是零食。
她突然想吃薯片了。
-
周幼還在燙魚片。
白色的魚肉,像蝴蝶一樣蜷起,翻出花,冒著濃厚的熱氣。
筷子中間,一個鴛鴦隔盤,分出了清水麻辣。
“幼兒,你要蝦滑嗎?”隊友問他,然后起身,撈起放他碗里。
熱熱哄哄的,服務員站在門口,隨時等待呼喚。
大桌子,兩個鍋,灰色的墻壁上攀滿霧氣和燈光。
“勇哥我要菜,給我加生菜,我發育期我成長!”“那個,糖兒我也要蝦滑留點給我。”老四把碗懟過來,筷子唐突,場面一陣復雜。
“吃吃吃,你吃。”老四嫌棄地扒拉給他。
周幼:“你們要魚片我燙。”
隊長隔著一張桌子:“幼兒給我燙點。”
小郁也說:“我也要,兩片。”
周幼開始舀起,放水里,在撈起重復動作。
音箱放了音樂就沒停過,聽的基本都是前輩的歌,忽地跳出一首自己團的歌,不知道是誰先帶頭哼了起來。
“跑調啦。”
“半開麥,不怕。”
他們合唱,他還在燙。
忽地,手邊的電話震動了一下。
周幼翻看,湊到耳邊,接聽。
“喂,”
進耳先是氣息聲,然后那邊開了口,適當成熟的女聲不咸不淡地問道:
“周幼,客廳的薯片是你的嗎?”
還能聽到包裝袋碰撞,翻找,嘶啦的聲音。
“嗯對。”他嘴上回應,頭與肩斜夾著電話,換了一只手來燙魚片。
女聲呼出一口氣,那邊像是有點動作:“我能吃嗎?”
“可以啊。”
林然:“那我吃啦。”
周幼:“嗯。”
電話掛斷,滴滴滴。
他把夾在肩上的手機取下,放到一旁,繼續完成自己燙魚片的工作。
看著蒸騰的熱氣,一縷縷,慢慢涼掉。
他忽然有一種沖動。
站起,走到啃著牛筋骨的程勇面前。
“勇哥,”
他說。
“我想請假。”
-
林然還沒吃完第二包薯片,電視里還放著歐美老電影,門忽地咔噠一下開了。
她尾指勾住薯片,往前傾身,拿起遙控器停住畫面。
“我回來了。”周幼說了一句。
他本來還在想,究竟要不要報出來,可進門剎那的安靜時,這四個字就不自覺從嘴里吐出來了。
轉身,換鞋。
“不是說這兩天都不回來嗎?”
客廳里發來她的聲音。
他低頭淡淡答。
“本來是的。”
進去,看見電視開著,微微的簡潔兼凌亂感。林然彎曲著雙腳側坐在沙發上,身上脫下的西裝外套搭在小椅子上,換了更為舒適的寬松襯衣。
薯片開了一半的口,很有條理。
“挺好吃的。”她指一下,點頭。
“我也覺得。”他回應。
“嗯。”她端起杯喝水。
周幼也坐了過來,林然的電影又繼續放了起來。
“我請假了。”他嘟了一聲。
“哦。”
“你會煮飯嗎姐?”他又嘟一聲。
“還好,會一點。”
空氣凝滯,四處回蕩電影原聲,連陽光絲都被落地窗簾擋住。
周幼探頭:“那,你能教我嗎?”
林然:“……”
林然:“可以啊。”
她瞬間甩下心里的那塊石頭。
艸,幸虧不是問奇妙溫溫。
廚房里,明亮無比,恰是下午最熱的時分,拐角的窗光晰填滿每個角落。
兩個人的人影被壓得很矮,只有一點點,擠在一起。
林然拿起鍋,動作干脆利落,洗刷,點火,開抽油煙機,食材早已備好料。
“番茄炒蛋會嗎?”
“會。”他點點頭。
“那我教你個炒飯。”林然兩三下把頭發束起,說道。
然后她提起平底鍋,往燃得正烈的火上一燒,油、姜,番茄粒一倒。
周幼見著,想到五分鐘前剛查的炒飯攻略,貌似是一樣的。
林然攤手,他本想自己接過鍋鏟,沒想到剛伸出時,又收了回去。林然拿著一盤不知道什么時候切好腌味的肉粒,又唰啦一下,倒進去,油煙蒸騰翻滾。
吸油煙機轟隆隆的,他安靜地站在隔壁,探著個頭。
林然動作熟練,隨意,像個老手。番茄出汁,紅彤彤一片。他想著這時候應該要盛起來了,接過她居然直接把剛煮好冷掉的飯,又倒進去炒。
唰唰唰的,粘鍋的跡象立馬顯現。
“姐姐。”他小聲喊一聲。
她仍心如止水甚至算得上無動于衷,鍋鏟撩動兩下,拿出雞蛋,敲打。
漏出的蛋液和蛋白混在一起,透明的顏色在半空中接觸熱氣便立馬變白,滴滴地垂下,蜿蜒。
有點亂了,好像,不是這樣做的吧。
炒飯粒在不斷的大火烘烤下,水分盡濕,分散開來。同時染上了濃郁的番茄色,配合上不均勻的蛋絲拉成點螞蟻上樹的感覺。
五分鐘,出鍋了。
他看著她裝到碗里,洗鍋,關掉抽油煙機。
周幼:“那個,姐……”
他揉揉大拇指,低聲提醒道:
“好像,沒有放醬油。”
林然一把端出到飯桌上,不帶回頭:“像我我這種窮學生打工人,哪來那么多時間,迅速是最好的調味料。”
總過程,不用十五分鐘。
他感覺自己腦子里有點糊糊,迷茫起來。
炒得很干,差點就焦了,四處可見的粘鍋碎屑。但莫名有種與廚師本人極其相符的氣質,干烈、焦香,利落。
甚至連堆砌的小丘,都凌亂而極有美感。
“你說你是要拍電視的吧?”她俯下腰來,側著看一下面前的番茄炒飯,然后拿起白色的碟子舀上一勺,飯粒此刻呈現出了黃金透紅的狀態,有種自帶濾鏡的感覺。
“怎么樣?”她問一句,貌似有點自豪,回頭。
周幼感嘆:“哇偶!”
他坐下來,深棕的飯桌上,方方正正地端著一盤飯,不加任何綴飾,只有長柄的金屬勺子。
舀一口。
初初的迎入口中,是漫散的淺焦味,他以為下一道味覺是泛苦,砸吧兩下卻忽地感受到了另外一種——
居然好吃!
酸中帶著香氣,碎碎干硬的口感,在舌尖上攪動回旋。
一只蛋散開的黃和白,鋪得很薄,看上去漫不經心卻已然隨出溢滿淺淺的蛋香。
每一粒勻稱,飽滿,吸干的水分被蒸得光鮮亮麗。
是煎熬之后,十五分鐘的享受。
這就是大人打工的味道嗎?
周幼忽地有些恍然大悟,一下子理解了不屬于自身的苦中行。
雖然自己也只是個打工仔,未成年那種。但是卻也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除了外賣更便捷的進食方式,既有儀式感,有高效率,不自覺浮起對這碗炒飯作者的敬畏感和崇拜感。
這個坐在自己對桌的女人,身上充滿著高冷和神秘的氣質,簡直就令人難以捉摸透頂。
林然舀了一口飯,抬起頭來,只見周幼在神情空泛地凝視著她。
林然:“……”
怎么了嗎,不合胃口。
她表面鎮定,內心忽地有點心虛起來。
講真的,她拿起鍋鏟那么一下,真的忘記了醬油這回事兒。
但畢竟是個高知分子,在這個高中都沒讀完的小孩面前,知識性壓倒的架子她必須得端著,這不是面子問題,讀書人的事情怎么能叫作紕漏呢。
“不好吃嗎?”她直問了,抬頭那一剎對上他的眼神,眼眉似寒。周幼一見,驚得眸水亂顫,立即搖頭。
“沒,沒有。”他結巴了一下,“很好吃。”
“很香,”他想用語言描摹出來,但在她面前,言語到喉間卻突然間噎住,他只得憑著這幾年的職業經驗勉強擠出來幾個字,“很脆,很有特色……”
她聽了,似乎若有所思,點點頭。
“我還怕你吃得淡口,覺得咸了。”若無其事地為自己挽尊一句后,林然起身,留下炒飯,轉身繼續回去看電視,濃厚的譯制英音響起,她在沙發上放松地蜷起身子。
她高,并不嬌弱,卻比其他女生擁有一種別樣深蘊的感覺。
就是一撩發,都能讓人誤以為在撥動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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