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花節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桌子,帶著一絲躁動。
他隨意地把圣旨擱置在一旁,時而玩弄著金色絲軸,漫不經心。突然,嘴角似乎揚起,帶著些許嘲笑的意味,令人心神恍惚一下。可緊皺的眉頭卻似乎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想什么呢?”
沈延謙盯著眼前的墨色衣衫,眼睛眨了幾下,才有所回應。
“沒什么。”
“怎么,就地重游不高興?”男子笑的有些諷刺牽強。
沈延謙默不作聲。
“你去的也真是時候,可以趕上百花節的熱鬧了。”男子來回慢慢踱步,自顧自的說著,“我們都還沒見過,你還真是有福氣。”他后來又笑了兩聲,緊接著便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沈延謙彎著的脊背。
隨后雙方無言了好一陣,沈延謙才起身離去,卻沒看男人一眼。
……
“蔚兒,一路順風。”
次日皇上親自又單獨召見了他,眾人不知是什么情況,也不敢打聽,只是聽小道消息說是讓他提前幾日走,好好欣賞欣賞汀州的風光無限。
他自然準備的也就急切,人馬并不多,送行的也就只有幾個大臣和沈家人。
沈右丞相本一直沒有做聲,可卻在沈延謙已經要走時不知怎的突然來了一句。
前方筆直的身影頓了一下,并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行了。
眾人看著隊伍逐漸遠去,也都慢慢的散去了,只有那墨衣男子在周圍所有人都離去之后的好長時間才緩緩轉身。他的眼睛被風吹得不免有些酸澀,身影緩慢地移動,也不知在想什么。
日子倒也過得真快,百花節臨近,護送的隊伍也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汀州城。
都說五月來汀州,必定要去逛花市。花香鋪面,遠處望去,像是遇見了一片神奇的花海。滿街花燈,花市熱鬧至極,各色花束堆滿了各小攤,吆喝聲更是添了些色彩。
百花節的這幾日各家各戶都輕松了下來,逛逛花市,買些鮮花餅,去茶樓聽會小曲兒,日子倒是輕松自在。
“公子,買一個嗎?”老婦拿起一個香囊,朝沈延謙笑了笑。
香囊上面的圖案算不上復雜,但這圖案繡的紋路算是挺精細的,一看就知是老手藝了。
他沒做回應。
女孩家的玩意。
“聽說這次茶樓又不知弄了什么新鮮的事,熱鬧的很,小姐,咱們去看看。”
“好。”
沈延謙瞥了一眼隨從人腰上的木牌。
城主府家的。
叫賣聲不絕于耳,一聲高過一聲。眼前的閣樓門庭若市,人們哄鬧著,手里不知道舉著什么東西。透過人墻只能零星聽見哄鬧聲和幾句祝福。
他穿過人群,看見攤子上擺滿了香囊,樣式、顏色、種類豐富齊全。攤前的男子和女子各自打開香囊,兩副驚訝的模樣。
“恭喜呀兩位,何不進去喝杯茶?”葉薌湘建議道。
可能這就是緣分,兩人你謙我讓,一步,兩步,在哄鬧聲中進了茶樓。
“湘兒!”
“關關。”葉薌湘和她招手,“走,我們進去說。”
她一身杏黃衣裙帶著俏皮,精美的刺繡添了些別樣的韻味。玉腕金環,頭戴金釵。
“你這衣裳倒是好看。”關關不禁眼前一亮,贊美道。
葉薌湘輕笑了兩聲。
“沈娘做得當然沒話說。”
陶關關看她這調皮鬼乖的樣子,配這身衣裳,倒也是合適。
今個熱鬧,便也隨著她熱鬧。
“你這又弄得是什么呀?這么吸引人?”陶關關回顧起剛剛門前的場景,不由得新奇。
“香囊里裝的是永生花,若是有緣的男男女女能選中同樣花色的,就可免費進來品茶。這說不定品著品著,我還就莫名其妙當了回月老。”
隨手牽的紅線,也不必感謝她。
葉薌湘忍不住打趣對方:“感不感興趣?”
“感興趣倒是感興趣,可是我不敢信你這個月老。”小陶姑娘捂著嘴笑。
葉小月老也沒有為她質疑自己的能力而生氣,只是張了張嘴,笑著說了些什么。可惜的是聲音有些小,聽不真切。
但是在她旁邊的陶關關卻聽得很清晰。
不信她,那遇上個好姻緣自然是難嘍。
和她們隔著個過道的沈延自然是聽不清什么了,可他也沒在意。
三言兩語都是姑娘家的話題罷了。
沈延謙品了口茶,掃了眼周圍。不過,這茶館招待人的茶確實不錯。
外面的熱鬧勁是一陣高過一陣,葉薌湘也拉著陶關關去湊熱鬧。
樓前的攤子氣氛高漲,喊叫聲蓋過了周圍的小販。百花節的人們可不管什么傳統禮節,這熱鬧勁來得就是你情我愿,沒有所謂的束縛可言。
葉小月老忍不住也去選了一次,打開繡的精美的香囊,露出雪白的玉蘭。
可惜的是并沒有緣分之人。
她隨手把香囊系在腰間,陪關關去了花廟。
花廟平日里人就極多,今日更是人山人海,兩個人跑著鬧著,沒有注意到被人群擠在后面的侍衛。
陶關關本想今日去拜花神,可到了花神廟兩人卻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小姐,這……”綠枝忍不住后退一步,卻不小心踩到了后面人的腳,連連道歉。
“關關,這花神也不一定今天非拜不可吧。”葉薌湘忍不住退縮。
還未等陶關關有什么回應,突然一陣轟炸聲在花神廟內響起。熱鬧的人群霎時間開始混亂起來,本來就擁擠的人群四處逃竄,導致有些人被推倒在地。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不知所措。
喊叫聲中似乎還夾雜還夾雜著不堪入耳的謾罵。
“綠枝,你先帶著你家小姐回府,不要著急,慢慢走。”被嚇得恍惚的綠枝聽到這話后像是找到依靠一般,對葉薌湘點點頭。
“湘兒,那你也快回去吧。”關關許是被嚇壞了,聲音還顫抖著。
“嗯,你們快走吧。”
她目送綠枝她們走后,本想從廟旁的小道走,卻不料與面前的人撞了個滿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疼。
真的疼。
她抬眼一看,只瞅見了腰間的玉牌。對方像是沒有察覺,便匆忙離開。
起碼拉她起來呀喂!
她坐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又費了好半天的勁才緩緩站起身。
可讓人頭疼的是僅小會兒身旁就時不時有人走過,她不得不提防著是否有人會不小心踩到她。
等她最終站起來,人該走的也走了,該散的也散了,也就只剩下像她一樣的倒霉蛋了。
她往花神廟里面望了望,散出來的煙沒有那么嗆鼻了,周圍似乎也沒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她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越往里走煙味越濃郁,她最終腳步停在了花神像門前。但現在似乎已經不能叫花神像了,像被毀的殘缺不全,周圍離神像近的人不幸被波及,在旁邊咿呀哀嚎。
沈延謙給最后一個受傷的人撒上藥粉,便轉身去查看被炸得粉碎的神像。
他撿起地上的鐵片,反復查看,眉頭緊皺。
葉薌湘看著他的動作,怔了一下,她越看越覺得那鐵片有些眼熟。
“這是,炸藥的碎片?”她不由得走進,下意識地問道。
沈延謙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葉薌湘看他這神秘的反映,只覺得更是了。這東西,她應該是見過。
“快,趕緊救人。”
葉薌湘聽著這耳熟的聲音,下意識地想溜走。這場景,這狀況,不太適合熟人見面。
她轉過身,偷偷溜到了一個小角落里。
“公子,您也在呀?”陶城主顯然有些震驚,匆忙行了下禮。
“嗯,順便路過。”
誰信你順便路過,躲在角落里的葉薌湘忍不住在心中腹誹。
“真是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這是?”陶城主走上前,盯著沈延謙手中的碎片。
“炸藥。”
制作談不上多復雜,威力比不上戰場上的炸藥,但在百花節這樣做,對方其心可誅。
沈延謙把碎片遞給了他,走到神像前。桌上被炸的慘不忍睹,供奉的東西也看不出是什么了。
桌下的位置被炸出個坑,看得出來,那破損鐵片原先應當是放在這的。
“最近有什么類似的動靜嗎?”
陶城主回憶了一下,肯定的說:“這是這幾年唯一一次。”他派人仔細勘察了一番,卻沒發現什么有用的東西。
無從查起,無法判定。
今日來往的人又多,這完全不知該從何入手。
汀州城近幾年一直都十分和平,沒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群。海岸進城的人員勘察一直都進行的很好,這突如其來的一場事故,令人摸不出頭腦。
“今日就暫且到這吧,先把這些人安置好。”沈延謙指了指周圍的傷員。
躲在后面的葉薌湘看時機成熟,順勢用衣袖遮著臉,低著頭準備隨大家一起混出去,可她沒想到隨便找的人卻這么眼熟。
尤其是這身形和玉佩,似乎那腰間系著的香囊也有一種熟悉感。
可惜卻硬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了。
她小碎步緊跟著這個熟悉的人,順利地糊弄到了廟門口。
“出來了就別跟著了。”
沈延謙雖沒往后看,但他似乎也能想象到她的狼狽樣。
剛想轉身從小路回去的葉薌湘停下了腳步,聽這語氣,仿佛她是個跟蹤狂似的。
葉薌湘一時語塞,但也不愿再計較什么。這么一鬧,她現在只想回去躺著放空自我。可沒想到的是對方不合時宜地邁開腿,走向了那條小路。
她有些無助地咬了咬牙,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沈延謙腳步不知怎的慢了下來,皺了皺眉,沒有言語。
晚風習習,他束起的頭發有些凌亂。
由于葉薌湘跟著緊,他的影子葉就緊挨著她的,仿佛形影不離的朋友一般。
這條路本就沒有多少人走,現在又是凄冷的黑夜,再加上剛才的兵荒馬亂,如今路上只剩他們兩人。
葉薌湘緊了緊衣衫,咽了咽口水。安靜的夜晚不知比茶樓的熱鬧冷了多少,她緊追著對方,生怕自己迷路在黑夜里。夜黑風高,她突然間想起了前兩天蓉兒的話,身體不禁有些發抖。
好在路途不長,她很快到了府前,前面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拐角處。
拐角處的身影確定她回到了府上,才消失在了黑夜里。
“好累。”她回到房里,癱到床上。
“小姐,您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多逛了會兒。”她懶懶散散地回應著。
“小姐,您沐完浴再睡。”菀兒提醒著她。
“嗯。”她答應著,在床上閉著眼睛,腦海里閃過那塊玉佩,上面似乎刻著個字,好像是個蔚字。
哦,是個蔚字。
“小姐。”
“來了來了。”她還是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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