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洋所言不虛，一頓美味讓一行人扶著墻進扶著墻出，一路說說笑笑回到小賓館，又趁熱打鐵定好翌日的行程，才摘了麥回房洗漱。

        郁言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正經八百地當領導者，全程提起十二分精神，還好隊友們都很給力，有商有量的，給他這位新隊長減輕了不少負擔。

        第一天的行程很簡單，只有逛園子賞風景，五人組早早來到園區買好票，開始游園。

        “煦園占地約30畝，建于民國初期，結合了蘇氏園林的建筑風格和古鎮的當地特色，是一片華麗富貴的私人園林。煦園主人姓司徒名深，是當時有名的富商，而煦園的建立，則源于司徒深與發妻楊氏之間的真摯愛情。”

        一行人走在長長的游廊里，聽擔任講解員的裘秋介紹煦園的歷史。

        “當年司徒深白手起家，為家族帶來萬貫財富，為人又正直仗義，在本地頗有名望。妻子楊煦則管理內宅，養育兒女，夫妻伉儷情深，連侍妾都沒有。后來楊夫人身體抱恙，司徒深為了讓妻子能靜心養病，特地選了一塊風水寶地為妻子建造園林景觀，于是就有了煦園的雛形。”

        “這里是楊夫人生前最喜愛的賞景地，名叫丹霞閣，因閣周種植有高大的鳳凰花樹，花開時節如丹霞環繞得名。”他們登上園內一座臨水而建的閣樓，此時正值花期，大片大片盛放的鳳凰花如霞似火，幾乎帶著灼熱的溫度，“后來楊夫人病重，司徒深認為鳳凰花色澤血紅不吉利，想全部移植，還是楊夫人苦勸才放棄。楊夫人病逝后，司徒深將這片園子改名為‘煦園’，希望來日能與楊煦再續前緣。而楊夫人去世五年后，司徒深也在這里追隨妻子而去。”

        看著這滿目的紅霞花海，郁言心中感嘆，司徒深人如其名，果真是一個情深之人。

        景嵐又問：“我看網上資料說，原本種在這里的鳳凰樹不止這兩棵。”

        裘秋頷首：“是的，根據園志記錄，原先丹霞亭的鳳凰樹有六棵，且花期很長，連片盛放時極為壯觀，這里的景色也因此被譽為煦園十景之首。二戰時期，日寇強占煦園，也想一睹這一美景，但也許是萬物有靈，被日寇占領的那段時期，這里的鳳凰樹竟都沒有開花。”

        眾人沉默。結局很好猜了，或許是斧砍，或許是火焚，日寇不會允許逆己者的存在，哪怕只是一棵樹。而這如今這兩棵依舊生機勃勃的幸存者，則是這段慘痛歷史的見證者。

        裘秋不愧是名嘴主持，講解起煦園的歷史和典故來頭頭是道，一點不比專業導游差。

        “臨時抱佛腳背下來的，沒把你們講迷糊了就行。”裘秋說。

        這樣的美景不好好觀賞實屬浪費，于是眾人分散開來，四處賞景。

        郁言站在花樹下，思緒不自覺間就飄回二十年前。

        那時候他還住在福利院，最好的伙伴就是讀小學的阮聆。比他年長5歲的阮聆對那時的他來說簡直像超級英雄一樣，無所不知無所不會。有一天，阮聆拿來新沖洗出來的旅行照片給他看，里面就有紅艷艷的鳳凰花。

        “紅花！”他第一次看到這么灼眼的花，驚喜地笑出聲。

        “這是鳳凰花，你知道什么是鳳凰嗎？就是比孔雀還漂亮的大鳥，閃閃發光的，這花就像鳳凰一樣。”

        “鳳……鳳凰花！想看！”福利院里草木繁盛，但花樹很少，并沒有他想看的鳳凰花。

        小孩的注意力總是轉移得飛快，他很快又被新照片吸引住。卻沒想到，幾天后阮聆竟真的送給他一朵鳳凰花。

        “我們學校也有一棵鳳凰花樹呢，看，這就是鳳凰花。”一朵巴掌大的紅花被阮聆小心翼翼地護在掌心，“為了等它掉下來，我在樹下站了好久呢，看，是不是很漂亮？”

        郁言還記得，那朵花被他捧在手里好幾天，干什么都要看著它，花兒枯萎的時候他還大哭了一場。

        “在想什么呢？”跟拍攝像問道。

        郁言回頭一笑：“……想起了小時候的事。鳳凰花真的很漂亮。”

        丹霞亭旁邊有一個小小的紀念品商店，還設了郵筒可以現場寄明信片。

        商店內的各類文創商品做得精致，工作人員表示完成游戲挑戰可以免費挑選紀念品，小游戲很簡單，林幼曦和裘秋合作順利拿下。郁言挑了幾張丹霞亭風景的明信片，站在郵筒旁邊一筆一畫地寫著。

        一張寫給不能出遠門的母親，一張給……

        等郁言回過神，發現自己竟在上面寫了“阮聆收”三個大字。

        我這是在干什么……郁言一下子頓住，寄也不是，不寄也不是。

        阮聆都認不出自己了，可能連送花的事情也忘了，突然寄明信片會不會很唐突？

        可是寫都寫了，不寄又浪費……

        他正糾結著，肩膀被冷不丁地拍了一下。景嵐從身后蹦出來：“你要寄明信片？”

        郁言嚇了一跳，手一抖，就把兩張明信片一起塞進郵筒里。

        “對、對啊，寄給家里人。”

        另一邊裘秋吆喝著向下一站出發，景嵐也沒多問，跟著走了。郁言連忙跟上，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郵筒一眼。

        自己動作怎么就這么快呢？

        整個園子逛完已是下午，午飯是麥姨準備的肉粽子，又省了一筆伙食費，大家伙兒一合計，干脆補貼到晚餐里，吃頓好的開心開心。

        于是晚餐選在市區的一家酒樓，經營快三十年了，生意一直紅火，菜品也物美價廉。酒樓旁邊就是夜市，一行人吃完飯見時間還早，打算下去逛逛。眾人在郁言的提議下約好集合時間和地點，又掐著預算分了零花錢，一人領一個自拍設備，直接原地解散。

        女嘉賓們早就看中不遠處的手工藝品攤位，跑得飛快。導演組在后方跟拍一天累得不行，便在酒樓原地休整，景嵐和郁言相視一笑，也開始慢悠悠地閑逛起來。

        這里的夜市有點像廟會，賣什么的都有，不少人也是吃了飯過來湊熱鬧，擠擠攘攘的，用方言大聲談笑，特別有生活氣氛。

        “也就趁這種時候才能好好逛逛了。”景嵐看著四周的人流，感嘆道，“回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哪有時間這么悠閑地玩。放下手機，回歸平凡，真舒服。”

        “是啊。太難得了。”特別是最近，郁言每天能睡上六小時都是萬幸。

        “所以更得敞開了玩。”景嵐眼尖，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射擊攤，他眉峰一挑，“要不要去試試？”

        之前拍《覓跡2》的時候，為了更好入戲，主演們都接受過專業培訓，其中就包括射擊。郁言也被勾起了興趣，便一起向攤位走去。

        子彈一塊錢一發，兩人各要了10發，郁言禮讓，景嵐先上。

        “嗯……齊隊說要練練射擊，我們一起來看看。”

        景嵐掂了掂槍，向鏡頭露出一個很齊楨的表情，架槍瞄準。

        三米外是擺滿了獎品的貨架，只要擊中獎品對應的標牌就算中獎，標牌大小隨著獎品的大小依次遞減，擺在正中間的那只半人高的布偶熊的標牌只有半張銀行卡大小，難度可見一斑。

        郁言舉著攝像機，找好了角度，把鏡頭對準景嵐。

        只見他調整好呼吸，屏息凝神，右手輕扣扳機。

        “啪！”布偶熊旁的大白兔標牌應聲而落。

        景嵐就跟玩兒似的，連發十槍，槍槍中的，贏了一堆小玩意兒。就是最后打布偶熊時角度歪了，與大獎擦肩而過。

        “陳科員，交給你了！”

        景嵐很滿意，把槍遞給郁言。

        不知道什么時候，攤位周圍已經圍滿了人，人們看見兩個又高又帥的年輕小伙子在玩射擊就走不動路了，紛紛過來圍觀，景嵐射偏的時候還齊齊發出嘆息聲。

        郁言倒也不緊張，等攤主把標牌重新擺好，就擺好了姿勢。和景嵐不同的是，他第一個瞄準的，就是正中間的大熊。

        “啪！”第一槍略手生，打中了布偶熊的眼睛。

        郁言估算著距離和角度，調整了姿勢，再次瞄準那個小巧的標牌。

        食指扣下扳機，塑料子彈筆直向著標牌飛去。標牌被這一瞬間的沖擊力狠狠擊中，向后倒去。

        “好！”人群瞬間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剩下八環郁言也輕松拿下，收獲玩偶一堆。他一扭頭，看見腳邊一個小豆丁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便隨手抓起一個玩偶遞過去。

        “來，送給你了。”

        圍觀群眾里不少小孩，見郁言如此大方，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郁言和景嵐相視一笑，就地發玩偶，見者有份。

        “謝謝哥哥！”拿到兔子玩偶的是一個小蘿莉，高興得要像兔子一樣蹦起來，湊到郁言臉旁吧唧就是一口。

        最后剩下塊頭最大的布偶熊，郁言本以為拿到它的小朋友會很高興，沒想到小朋友卻拒絕了。

        “布偶熊……給解捷……”

        郁言沒聽清，蹲下去讓小朋友再說一遍。

        “布偶熊……給姐姐，喜歡姐姐……”小朋友笑嘻嘻把布偶熊往旁邊一推，推給了景嵐。

        眾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我是哥哥不是姐姐……”怪就怪在景嵐的馬尾辮，太有欺詐性了。

        “你有辮子，我姐姐也有辮子，”小朋友還有理有據，紅著臉說，“大姐姐好看，抱抱熊送給大姐姐。”

        景嵐被打敗了：“哥哥也可以扎辮子的……算了，抱抱熊送給你姐姐吧，就說是大姐姐送的。”

        告別了連連道謝的小朋友一家，郁言和景嵐繼續向前走。

        大約快走到市集盡頭，打算掉頭的時候，郁言突然聽見一陣哭聲。

        是小孩的聲音。郁言循聲望去，對面巷口旁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在大聲哭鬧。旁邊蹲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媽，正低聲哄著。

        “……哎，可惜玩偶送完了，不然可以幫著哄一下。”景嵐也看見了，無奈道。

        “嗯……”郁言應著，他莫名覺得小女孩的衣服有些眼熟。

        那大媽抬起頭，恰好對上了郁言的目光，意外的是，她馬上把視線移開了。

        郁言腳步一頓，向對面走去。

        “你要買涼茶嗎？”景嵐只當他看上了對面的涼茶鋪，也跟了上去。

        郁言不置可否，裝作要買涼茶的樣子，實則注意力都集中在旁邊這一老一小上。

        “不哭了不哭了，我們回家了好不好？”

        “不要——要媽媽——我要媽媽——”

        “好，我們回家找媽媽啊，不哭了，乖。”

        “不——爸爸——媽媽——”

        小女孩哭得滿頭大汗，手指著市集的方向，但大媽摟著孩子，一點一點往巷子的方向退。

        郁言買好涼茶走到一邊，突然踉蹌了一下，還沒蓋上蓋子的涼茶撒了半杯，剛好濺到大媽身上。

        “哎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濺到您了嗎？”

        “沒事沒事！沒關系！”

        “給你一張紙巾擦一擦吧，真的不好意思。”

        中年婦女沒料到這個年輕人這么有禮貌，只能接過紙巾擦拭，但另一只手一直緊緊摟住小女孩。

        郁言關切道：“小朋友怎么哭得這么厲害？沒事吧？”

        “沒事……就，想媽媽鬧的，我們這就回家了。謝謝啊！”婦女又抱起哭鬧不休的小女孩哄道，“我們回家家啊！”

        郁言卻沉下臉來。

        他沒看錯，這個小女孩剛才也在射擊攤拿過自己送的小禮物。

        但當時小女孩身邊的大人不是這位大媽。

        “阿姨，您是小孩的什么人啊？”景嵐也想起來了，“她媽媽呢？”

        大媽表情一僵：“我是她大姨呢，帶孩子出來逛逛。”

        小朋友似乎意識到什么，哭著喊了一句：“不是！”

        大媽的臉瞬間黑了。

        下一秒，她竟抱起小女孩，扭頭就跑。

        是人販子！

        “站住！”

        郁言顧不上什么涼茶什么錄制，馬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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