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和鄭氏看著在面前停下豪華的馬車，神色不明但尚算鎮定。

        抱好小虎子和小妞妞，看著趙霽月與車夫告別后，轉頭就往回走。

        已是夜深，村里除了幾聲狗叫外一個人影也沒有。

        趙石懷抱小妞妞，鄭氏扯著趙霽月，托著趙石后背上的小虎子，一前一后往家走去。

        趙石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面，臉色看起來很是不好。

        在趙大妞的記憶中，趙石這個爹是沉默寡言的，對待子女雖然不常笑，但也很少有這么沉重的神色。

        趙霽月撓了撓頭發，準備主動說些什么。

        一旁的鄭氏卻早已按捺不住，語速飛快張口就數落道。

        “這是些什么人？你哪里認識的，你就敢帶著弟弟妹妹和人家出門玩到晚上！你這個不省心的死孩子，一個破口信什么解釋也沒有，萬一是拍花子你還要不要你爹娘活了。”

        作勢伸手就要拍趙霽月“你這身上的棉布衣衫哪里來的？我的老天爺這個料子起碼要個幾百文，這么好的料子真是造孽哦，你哪來的錢買的？哎呦大妞你倒是說話啊，要擔心死娘啊，到底是從哪里認識的混混，膽子這么大就敢隨便和人家走。看你爹回去不收拾你。”

        “夠了，顯著是咋滴？趕快回家”趙石略帶怒氣的聲音傳來，讓鄭氏一下子啞了聲。

        看著腳步飛快的趙石，鄭氏拉了拉趙霽月，略微落后了幾步，小聲問道“到底是咋回事先和阿娘說，等下你阿爹要是罵你可絕對不能吭聲。”

        “呃……和朋友去逛了夜市”雖然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但是看著面前只是氣勢足卻還是很護短的鄭氏，趙霽月心里一暖，猶豫著開口“去之前也和孫嬸子說好了，幫忙給捎個口信。”

        “是……之前上山采野菜認識的一個員外家的公子，他當時正好扭到腳與家人走失了，我便陪著他等到他家人來接他。為了感謝我，便說要帶著小虎子和小妞妞去夜市長長見識。”剛開始撒謊還說的磕磕巴巴的趙霽月，說著說著的就把謊話說順溜了。

        一晚上是撒了多少個謊啊，趙霽月心中微微嘆氣。感覺再這樣下去，她就要養成謊話連篇的習慣了。

        這可不好，今晚最后一次撒完謊，大不了以后不好解釋她就不說話，沉默好了。對，沉默是今晚的小趙。

        做完心理建設的趙霽月順手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又解釋道“衣裳也是為了感謝我們給我們買的。”

        “誒呦，這孩子也是心善。這是多大的事，值得這么一頓感謝的”鄭氏明顯已經是相信了，一臉了然的道。

        但是看著臉色像要獎勵她一頓竹筍炒肉，早已先一步走進院子的趙石，趙霽月有著每個馬上要被揍的小孩般敏銳的直覺，略微有些不安的拉了拉一旁的鄭氏“阿娘，你說阿爹不能揍我吧？”

        “你這孩子就是欠揍”鄭氏高聲說了一句，隨即又安撫似的拍了拍趙霽月的手，小聲道“你阿爹什么時候揍過你，別擔心，阿娘在呢。”

        待母女二人走進屋，趙石已經把兩個小的安頓好，正坐在桌子前的小板凳上。

        “今天去哪了？”屋里的燭光昏暗，映照出趙石凝重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陰沉。

        “啊呀他爹，你這么兇干什么？大妞和我說了，就是之前給這個富家公子幫了個小忙，人家來報恩的帶孩子出去長了長見識，不是什么大事”鄭氏一把把趙霽月拉到身后，沖著趙石道。

        趙石聲音沉沉“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今天爹那邊都派大哥大嫂來田里喊我了，你沒看到？”

        “能有什么大事，不過就是大嫂看到了我大妞虎子被好馬車接走了，想要沾光，別以為我不知道。值得你這么罵孩子嗎？”鄭氏反駁道。

        “我還一句話沒說她你就護上了”聽著鄭氏連珠炮似的話語，趙石不由的提高的聲音“咱們家就是泥腿子，哪來什么富貴朋友！”

        沒等鄭氏再開口，趙石又接著道“聽說下午那排場可是不小的，大妞你再過兩年也是可以說人家的了，這么鬧名聲還要不要了？”

        “我……”趙霽月準備為自己辯駁幾句。

        鄭氏聽到這也急忙點頭附和道“這事你阿爹說的對就那么一件小事，什么就交上了朋友不朋友的。大妞你是個女娃過兩年就要開始相看了。前幾天還生了大病，可不能再被毀了名聲，不然以后哪許得到什么好人家。”

        然后看著趙石陰沉的臉，鄭氏趕忙給趙霽月使了個眼色，又佯裝抬起手去拍她“誒呦你這孩子怎么和你阿爹這么像，悶嘴葫蘆似的一句話也不知道說的，還不快和你阿爹認錯。”

        你也要留個間隙給讓我插得上話啊，趙霽月心里吐槽面上卻不顯，老老實實的沖著趙石認了個錯。

        看著和自己最像的大女兒，趙石的臉色緩和了下來沖著趙霽月說道“快去休息吧。”

        鄭氏也催促道，趕著一臉倦容的趙霽月回房休息了。

        聽著另一個房間安靜了下來，趙石夫妻略微收拾后也吹滅了燭火。

        “他爹，大妞和我說了，就是之前上山那個富家公子走丟了。咱大妞好心陪他等到了家里人來尋，所以這次人家來報答一下”鄭氏看著一旁的男人小聲的為女兒解釋道“老宅那邊，大嫂就是生氣之前娘給出得大妞看病錢，才說那些酸話的。咱大妞還小呢病也才剛好，這事情也怪不到她，你別生娃的氣。”

        “誒，哪有當爹的真的生娃子的氣。”黑暗中只聽趙石嘆了口氣，接著道“我當然知道咱大妞是好孩子。這個事情搞得村里人都在看熱鬧，咱不罵兩句，下次大妞還敢帶著弟弟妹妹就這么出去。”

        “大妞這性子也是，昨天罵了她兩句還給我使性子”鄭氏附和著又話鋒一轉“但說回來，這次生病也是我們太忽視孩子了，這孩子跟著我們過的太苦了。那小臉蠟黃的，我真怕這次她就沒了。”

        說到這鄭氏好像又回到了前些天，女兒生死不知的時候，聲音不由帶了些哽咽“他爹啊，大妞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剛生完大妞那年娘雖不待見但也沒有怎么搓磨我，可是你家兩個嫂子哪個又是好相與的？我做完這個做那個，一天也沒個休息。

        大妞小小的一個就丟在屋子里，連餓了都是小小聲的哭，那么小那么乖，差點就沒了。咱們搬出來之前，他們是怎么對我們大妞的。小的小的搶大妞的吃食，大的大的指使咱大妞才那么點大的孩子做這做那。能不然大妞的身子底子能這么差嗎？

        咱好不容易搬出來，兩個嫂子認定我們私下得了爹娘什么好處。變著法使喚大妞，今個要個讓大妞幫忙帶幾個小的，明個要大妞去是柴火撿蘑菇。咱大妞啥也不抱怨，埋頭的干。不是他們，大妞能的那么一場大病差點沒了嗎？”

        趙石伸手輕拍鄭氏，緩和著妻子的情緒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鄭氏這些天緊繃的情緒抒發了些，在趙石的安慰下情緒稍微緩了緩“我知道這次大嫂就是看不慣咱大妞遇上貴人了，回去給爹娘說的小話，他爹，你說咱們哪點對不起她了，她虧不虧心阿。”

        “誒……他娘我們已經分出來了，畢竟是大嫂。以后咱過自己的日子離他們遠著點就是了。”知道是因為自己在老宅沒有多少地位，不會說話也不得爹娘喜愛，才連累的妻子孩子受委屈，趙石這個嘴笨又老實的男人，心里過意不去，但良久也只是開口道“夜深了，明天還要下地，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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