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談判
七月二十七日,小張來到鄉(xiāng)上參加兵檢。
與往年在視力上就被刷下來不同,今日他在第一步初步檢查四肢就被刷下來了,工作人員看了眼小張的腳底板,然后便告知小張體檢不合格。
不符合入伍條件的身體情況里,有一條是 “影響長途行走的雞眼、胼胝(老繭)、重度皸裂癥”。
小張的勞保鞋在路上穿壞了也不舍得換,導致腳跟處長了厚厚的胼胝,小張以為便是這個原因。怎料,當晚洗腳后,小張發(fā)現(xiàn)左腳腳底板又長出了跖疣,先前那個最大的母疣復發(fā)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小張便坐車去了縣城醫(yī)院。醫(yī)生讓小張先吃點藥,將跖疣抑制一段時間,然后再來進行液氮冷凍治療。
次日,閩南雨季來臨,未來連著半個多月都在下雨,加上跖疣復發(fā),小張不得不在家繼續(xù)修養(yǎng)。
數(shù)日后,小張前往市區(qū)取回了自行車。
賦閑在家的日子有些無聊,小張便根據真實經歷,寫了幾篇短文,記錄下旅途中難忘的一些片段。又依網友建議,開始總結長途騎行攻略。大概是覺得此次回家后恐怕再難出行,小張投入了很多心思去寫,算是給這段旅行畫上一個句號吧。
……
修養(yǎng)了二十多天后,小張腳底的疣奇跡般消失了,并長出了皮膚紋路,顯然已經痊愈。
或許是因為一直堅持吃藥抹藥清潔腳部衛(wèi)生,或許也有修養(yǎng)以來伙食改善、休息充足進而提升了免疫力的原因。但不管怎樣,疣好了,小張心中的一塊石頭便落了地。
與此同時,小張想要繼續(xù)走完未完之旅的想法越來越激烈。終于,在一日晚上,小張忍不住開口了。
“你不是說不走了嗎?”躺在床上吹風扇的張父,陡聞小張想要繼續(xù)騎行的言語,猛地坐了起來。
“我沒有說啊。你問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小張道。
剛回家的數(shù)日,張父數(shù)次問他,他并未明確回答,在張父眼里他已是同意了,但在小張自己眼里,這是為日后想要再出發(fā)時留的后路。
“走了那么久還不夠嗎?去年你就開始走,現(xiàn)在都一年了。”張父道。
“已經走了一年了,不差幾個月。”小張順勢道。
“別走了,你看你出去,手也不好,腳也不好,現(xiàn)在把身體弄壞了看你以后怎么辦?你看你爸我,腰肩一直酸痛,吃藥一直好不了。” 張父說的是小張先前的手臂過敏和腳底跖疣。
“對啊,你腳不是長了跖疣還沒好嗎?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張母也在一旁勸道。
“手那一次是意外,是碰到羊群,出去那么久也才那一次。腳是出汗摩擦,但不是什么大病,很多人都得過這種跖疣,沒什么事的。”
小張解釋了一下,然后伸出腳底板,繼續(xù)道:“現(xiàn)在腳也好了,我免疫力上去了它自己好的。”
“你也說是摩擦了,這南方這么熱,又天天爬山,等下你腳又長了。聽話,別去了,啊?” 張母勸道。
“沒事的,我路上多吃點菜,營養(yǎng)夠了抵抗力上去了就不會長了,之前是在西北沒商店,天天吃餅干才這樣。”
“不去可以嗎?” 張父問道。
“南方還沒去過,而且這都走了一半,總不能半途而廢。” 小張道。
“不去不行嗎?去了干嘛,看風景嗎?” 張父道。
“嗯。” 小張道。
“風景有什么好看的,各地風景都差不多。” 張父道,“你畢業(yè)兩年了,你現(xiàn)在要趕緊想著賺錢娶老婆了。”
“但是不去的話,我以后想起來會很遺憾。等工作的時候也會一直想著再出去,不如現(xiàn)在就去走完,以后工作的時候就不會想了。”
張父躺回床上,房間里突然沉默起來。
片刻后,張父又道:“不去不行嗎?”
“嗯。” 小張點頭。
張父扭頭看向張母。
張母對小張問道:“你真想去嗎?”
“嗯。”小張認真地看向母親。
“他想去就讓他吧,這么大人了想做什么我們也拴不住他。不如就讓他去好了。” 張母低頭看著張父道。
小張感激地看向母親,從小母親就對他格外寬容,也正是看到母親也在房間,他才敢開口。現(xiàn)在母親開口幫他了,這事就成了一大半。
張父沉默了一會,翻了個身,側躺著道:“你這次要去哪里?”
“云南,到昆明就不走了。”小張見父親松了口,忙拋出一個地名。這是他早就研究好的,母親的老家就在云南,去云南的話獲得的阻力會小一些。
“你不會跑去西藏吧?” 張父懷疑道。
“不會,西藏現(xiàn)在也去不了,到西藏的時候都冬天了,太冷過不去。這次只到云南。”小張忙道。
“去昆明應該有四千公里吧?”張父道。
“沒有那么遠,”小張拿出手機導航的路線,遞給父親看,“只有兩千多公里。”
張父看著路線,道:“那你這得經過三明,然后經過江西,這路都是爬山。”
“不去江西,江西去過了。”小張道。
“那你走哪里,走湖南嗎?” 張父道。
“走廣東。” 小張道,“從廣東、廣西過去,走沿海,山就沒有那么多了。”
張父打開自己的手機導航,片刻后道,“誒,昆明到大理就四百多公里,你可以去找你舅舅吃飯。”
張母看著張父道:“四百公里全是山,云南那里山可難走了,你以為和這邊一樣啊,別去,再說去了也不知道在不在家。”
“哦,那別去了。” 張父從善如流。
“那你這次要去多久?一個月夠不夠?” 張父問道。
“沒有那么快,天太熱了,一天五十公里吧,兩三個月差不多。” 小張道。
“五十,四五二十,那也只要四十天啊。” 張父道。
“哪有你這么算的?” 張母打斷道,“路上下雨,不用休息啊?”
張父被駁得無言,干笑一聲。
小張趕緊保證,“這個看具體情況了,反正不會太久,大概就兩三個月,年底前一定會結束,一定能回來過年。”
張父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了,又開始討論起行進路線。
“你要去廣東,那就是要先去泉州?廈門那邊有疫情。” 張父道。
“不去泉州,只到安溪(縣),然后從安溪去漳州,這樣就不會經過廈門。” 小張對路線已有初步規(guī)劃,此時頭頭是道。
“那你可以先坐客車去安溪,也不知道行李箱夠不夠大,車子能不能塞下,我打電話問一問。” 張父道。
“不用了,我騎過去就行,反正后面也是要騎的,而且行李拿著太重了。” 小張說完,又補充道,“而且到安溪一路下坡,也不會累。”
“是啊,就讓他騎過去,又不是光一輛車,他還有那么多行李。” 張母插口道。
前段時間小張去市區(qū)取車子后,便是按張父說的,將車放入客車行李倉,跟著再坐回家。
張父訕訕無言,轉頭對小張問道:“你這樣不會辛苦嗎?”
“不會,都習慣了。” 小張道。
隨后,三人又討論了些出發(fā)時間等其他小問題。小張見目的已經達成,時候也不早了,便跟父母道了晚安,退出了房間。
……
即已確定幾日后繼續(xù)出發(fā),小張便提前開始做準備。清洗、調試車子,丟棄、補充一些行李,當然還有發(fā)布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之類的宣言。
出發(fā)前一日,張母帶小張來到倉儲室。張母今年采了一些菊花和魚腥草都已磨成了粉,此刻,張母將粉末裝入一個個茶包袋里系好,讓小張帶上,并囑咐小張隔幾日沖一包來喝,降火。
當小張說整瓶裝的洗發(fā)液沐浴露太重時,張母又找了小玻璃瓶洗干凈。最后,小張的馱包里又被塞了幾瓶辣椒醬、若干餅干、蘋果等。
張父提議,讓小張帶個南瓜上路,可以吃很久也能存放很久。小張看了一眼近二十斤重的大南瓜,趕緊拒絕。
……
八月二十四日。
清晨,小張告別父母,跨上車子,踏出了家門。
北方走遍,是該走南方了。小張迎著清涼的晨風,豪情壯志。
“開局第一天,便是順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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